愛是捨不得丟棄的痛

又一場秋雨不期而至，這場秋雨，從昨天早晨一直下到今晚，雨聲，或淅淅瀝瀝，或起起落落，或嘀噠嘀噠。這場雨，下得有些隨意，有些凌亂，若一個寂寞的女子，在自己孤獨的世界裡抖擻著自己才懂的心事。喜歡雨中的秋夜，潮濕的雨水褪去塵世的浮華與煩躁，還城市些許寧靜與淡然。天空，在雨聲里安靜下來，城市在雨聲中安靜下來，城市裡的人在城市裡安靜下來，奔波的腳步、漂泊的心、疲憊的身軀在靈魂中安靜下來。整個世界，浸在寂靜的孤獨里。喜歡在雨夜裡沉浸於孤獨之中，微閉雙眸，把自己淪陷在無邊無際的黑里。整個世界，除了黑暗還是黑暗，除了雨聲還是雨聲，除了自己還是自己。時光，若一條河流，載著我內心沉澱淀的與你的死別之痛，流向沒有盡頭的遠方。有人說，孤獨是一種靜美。而我，喜歡這種流淌著疼痛的美。躺在床上，聽著雨聲，腦海里閃過里克爾《秋日》里的詩句：誰此刻沒有房屋，就不必建造。誰此刻孤獨，就永遠孤獨。第一次遇見這些意境優美而富有哲理的詩句，我的心就被俘虜了，有些溫暖，有些潮濕，有一些安靜的疼痛。這些，是路過靈魂的句子，瞬間便抵達我的心尖，讓我擁有一顆澄澈的心，而這顆心，因了你的離開而永遠孤獨。孤獨，是深刻的，若秋天，也有深刻的孤獨。一些草、一些花、一些樹，在春天生根、發芽、開花；在夏天成長、繁盛、結果；在秋天凋零、溶化、腐爛；在冬天裡埋葬、沉睡、蟄伏，而後，等到下一個春天，以另一種方式存在著世界的某個地方。總覺得，季節的輪迴，就如一場生命的輪迴，你去了，我卻覺得你還在某個地方看著我；有時，季節的輪迴又如相遇一場煙火，瞬間的絢麗之後便是永恆的孤獨。就若，我和你的遇見，輕輕地你來了，悄悄地你走了，留下我一個人永遠孤獨地行走著。孤獨，若暗夜裡的露珠，散碎於草尖上、葉尖上、樹尖上，在月色若水、清輝滿溢的夜晚，她們把內心深處的憂傷、悲痛、絕望涼在月光里，獨自去體會、品味、咀嚼，等晨曦微起時，又把這些各種滋味一一地裝回行囊，等待下一個夜，再下一個夜，拿出來重新回味。因為，有些結局只有自己打開；有些痛苦只有自己承擔；有些路只有自己走完。一直想不明白，是因為自己喜歡孤獨而喜歡上秋天，還是因為喜歡秋天而喜歡上了孤獨。也許，有些事不用去弄明白，就如有些問題永遠沒有答案，有些故事永遠沒有結局，有些情感永遠沒有永遠。喜歡「黃葉風送還」的秋天，喜歡秋天裡的落葉。每年的秋天，我都會收藏一些落葉，寫一些絮語，安放在溫暖的書頁里，等待下一個秋天翻閱，總有些許感動。只是，於我而言，今年的秋天是永恆的疼痛，秋天不會回來。而我，還是習慣於在秋天裡緘默地遊走。記得，那日午後，為了釋放死別之痛，一個人去郊外行走。因為，我需要以這樣的方式去渲瀉靈魂深處的疼痛。黃昏時，山野里，只有樹，只有落葉，只有我和我的影子。晚風輕拂，夕陽溫軟，山野寂靜得如一幅水墨，我的心卻孤獨得疼。我朝著落葉滿地的小徑前行，任由淚水肆無忌憚地流淌。猶記得，七月中旬的那個夜晚，你哽咽著說：「林兒，真捨不得離開，真想就這樣一直陪著你……」我安靜地聽，安靜地疼，安靜地流淚。你說，捨不得離開，不是想苟延殘喘地活著，只是舍不下你的愛。我們一直期盼生命的奇蹟，只是，命運還是把你帶走，就這樣，你走完了三十多年的紅塵之路。總覺得，人生太過殘忍，生命太過脆弱。就若地上凌亂的落葉，斑駁的黃里還瀉滿了蔥綠，生命的脈絡還清晰可見。其實，你離開才只有十幾天。只是，離人心上已三秋，於我而言，仿若你已經離開了一世。這十幾天來，每天我在夜裡撿拾一起走過的點點滴滴，撿拾得越多，心裡越痛。痛，不是因為你的離去，而是因為那些還在生命里鮮活的記憶。總覺得，你並未真正地離去，你只是去了遠方的某個地方，還會回來。今晚，我才清醒地意識到：你是真的離開了塵世，你是真的走了，你是真的再也回不來了。心一陣又一陣地疼，說真的，你離開了多久，我的心就荒蕪了多久、心就頹廢了多久。而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懂得去珍惜，才想起自己沒有好好地把握，失去了許多。回想這些年，因為生活的繁雜、工作的忙碌，一直沒有很好地關愛你，甚至於有時想好好陪你說話都找不到成整的時間，我的心時常充滿了內疚。也許，遇見之始，便註定了你的凄苦。你卻說，遇見我，是你一生最大的幸福，你感謝命運讓你在生命的最後幾年有我陪著度過；你還說，愛我，與我無關，愛我，就沒有想過回報，只希望你的愛能帶給我些許溫暖。偶爾，在你說「愛」的時候，我會心血來潮地說問你。「愛是什麼？」「愛是LOVE。」「等於沒有回答，不算數。」「林兒，也許你永遠不會明白，愛只是我一個人的獨抱殘缺，是一種無法言說痛與疼。」你沉默了一會兒。你的話，讓我有些許的恍惚。痛，在我的心尖上踩了幾下，然後，又倏忽地就離開了。也許，是因為現實生活的紛擾，自己很少去思索過愛是什麼。偶爾，你也會問我。「愛是什麼？」「切，都什麼年紀了，還有精力去愛，我們不說愛，只說想念，好嗎？」這個時候，你總是長久地沉默不語。……一起走過的片斷就這樣來回地在腦海里回漩，耳畔卻響起「三寸天堂」的旋律：停在這裡不敢走下去讓悲傷無法上演下一頁你親手寫上的離別由不得我拒絕……已是凌晨，夜已很深，窗外，秋蟲與秋雨鳴著綿綿不盡的悲涼。站在窗前，我卻借不到三寸的日光，去仰望你在的天堂。夜色如海。我在夜色里遐想：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如果你還活著，如果還回到那個夜晚，如果你還問我「愛是什麼？」，我一定會流著淚回答你：「愛是捨不得丟棄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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