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軍湘江大敗進貴州 誰被聶榮臻稱作「魏延」
本文摘自《林彪的這一生》 作者:少華 游胡 出版:湖北人民出版社
湘江一役,紅軍損失過半,由出發時的八萬五千人減少到不足四萬人。紅軍廣大官兵中對現有領導的懷疑和不滿經此次失敗更加激烈,達到了極點。
湘江戰役之後,紅軍進入湘南山地。飢餓與疲乏,無停頓的行軍,長距離的奔走征戰,使紅軍官兵怨聲載道。一場關於紅軍行動方針、權力和人事的鬥爭也在最高領導層中進行著。
1934年12月11日,紅一軍團二師五團攻佔通道縣城。毛澤東提出放棄和紅二、六軍團會合的計劃,改向貴州前進,以免被正在等待紅軍北上的敵軍一口吃掉。14日,紅一軍團二師六團攻佔貴州黎平。中央政治局在此召開會議,同意了毛澤東提出的關於在川黔邊地區建立新根據地的意見,並確定以遵義為這一新根據地的基礎和中心。
毛澤東被冷落兩年後,第一次受到尊敬和信任,這標誌著博古、李德時代進入尾聲。博古本人對於日趨嚴峻的局面一籌莫展,他整天拿一把手槍在腦門上比劃,嘴裡呢喃著:「這樣一下,就完了,就好了。」當時廣大的紅軍將士都在迫切要求撤換現有領導,一向態度隱晦的林彪也因為湘江一役使紅一軍團受損過重而對博古、李德頗有怨言。
黎平會議後,一軍團奉命搶渡烏江天險,林彪、聶榮臻率一師,軍委率二師分別在江界和回龍場兩地同時渡過。在行軍途中,毛澤東、朱德、周恩來、博古等人來到一師,恰巧軍團司令部剛宰了一口豬。大家一起「打牙祭」,這是長征途中難得的享受。吃完飯後,毛澤東等人正要出門,碰上李德進來。毛澤東往裡一指,告訴李德說:「裡面有飯,進去吃吧!」沒想到這麼平常的一句話卻很快變成了「毛主席說李德是飯桶」,流傳到各軍中。
1935年1月2日,紅一、二兩師渡江成功,接著打開遵義城。遵義是黔北首府,貴州第二大名城,這裡漢、苗、黎各族商賈雲集,市面十分熱鬧。遵義是紅軍長征以來所佔領的第一座中等城市。
從1月14日開始,林彪、聶榮臻奉軍委指示,將部隊日常工作交給參謀長左權和政治部主任朱瑞,專心致志地參加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史稱「遵義會議」。
遵義會議是15日晚飯後在一間長方形的房間內宣布開始的。二十多名中央政治局委員、政治局候補委員和各軍團軍政主要首長參加會議。他們圍坐在一個小鐵火爐周圍,正中三把椅子上坐著博古、周恩來和毛澤東。博古很高很瘦很黑,戴一副高度近視眼鏡,像一個「黑面木偶」。他是會議的主持者,又處在被審查的地位。他在為第五次反「圍剿」鬥爭所作的總結報告中,一再強調客觀原因,推諉責任。與他相反,作為軍委主要負責人的周恩來一開始就坦率地承認了自己在軍事指揮方面的錯誤,很快便獲得了與會者的諒解。
毛澤東一改過去總是等到最後才發言的慣例,第一個站起來作了長篇講話。他批評李德犯了進攻中的冒險主義、防禦中的保守主義、退卻中的逃跑主義,導致反「圍剿」鬥爭的失敗。毛澤東十分策略地避開政治路線,不提政治錯誤,只提軍事錯誤。他的發言博得熱烈的掌聲。接著,王稼祥、洛甫、朱德、聶榮臻、彭德懷先後發言,表示支持和同意毛澤東的意見。
林彪在遵義會議上,沒起多大作用。這一點,遵義會議時為李德擔任翻譯的伍修權是這樣認為的:
林彪本來是支持李德那一套的,會上被批判的「短促突擊」等等,也是林彪所熱心鼓吹的……會議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地批判他,他實際上也處於被批判的地位。所以在會上,基本上是一言不發的。 聶榮臻也說,「林彪沒發什麼言」。
遵義會議整整召開了三天。散會後,林彪並沒有按照會議的要求向全軍團傳達會議精神。十幾天後,紅一軍團才從其他部隊獲悉遵義會議的主要內容。遵義會議精神過了十幾天後才傳到紅一軍團的原因,時任一師師長的李聚奎這樣認為:
一方面,因為一軍團在黨中央召開遵義會議之前,已進到離遵義五十公里以外的桐梓、松坎地區,且遵義會議一結束,我師就作為先頭部隊奉命向赤水方向前進,軍情緊急,來不及向我們傳達;另一方面,參加遵義會議的軍團政委聶榮臻同志因腳打泡,化膿未好,坐擔架隨中央縱隊行軍,沒有回到前方部隊;再一方面,不能不說同林彪對遵義會議的態度曖昧有關。雖說林彪在參加遵義會議之後就回到了部隊,但卻沒有及時給我們傳達。
在遵義會議上遭到無情批判、成為眾矢之的的紅軍「太上皇」李德想起了一向對他很尊敬、很友好的林彪。在遵義會議上被解除了指揮權之後,李德提出到紅一軍團去隨軍行動。這個要求得到批准。李德拉著馱滿了特殊食品的一匹馬,興緻勃勃地來到紅一軍團,沒想到受到了林彪冷冰冰的接待。寒暄之後,林彪指定軍團管理科科長照顧好李德的生活,說完便不再理他,一摔手離開了李德。這使李德十分惱火。二進遵義時,翻譯伍修權去看他,他一肚子氣沒處發,見伍修權拿了小桌上的一個核桃,勃然大怒:
「你為什麼吃我的核桃?你和我只有工作關係,沒有吃核桃的關係。」
遵義會議紅軍雖然解決了領導權問題,但軍事形勢仍不樂觀。國民黨在短時間內調集了近四十萬兵力,組成了「鐵壁合圍」式的幾層包圍圈,封鎖了烏江、金沙江,企圖再次將紅軍聚殲於此。
紅軍能否跳出包圍圈,取決於極端靈活的戰略戰術,要用反覆穿插的曲線行軍調動敵人部署,誘使蔣介石讓出或減少江防兵力。為此,毛澤東重執帥印後,於1935年春指揮了他稱之為「一生得意之筆」的四渡赤水戰役。
激戰婁山關,三軍團奪魁;再取遵守城,一軍團告捷。林聶欲建新功,唯有毛澤東一人反對。「有時真理掌握在少數人手裡。」
聶榮臻是最早稱林彪為「魏延」的人。為了反對部隊走弓背,林彪膽大包天,竟然上書中央,要求毛澤東隨軍主持大計,由彭德懷負責前敵指揮。
會理會議追究換帥風波。「你是個娃娃,懂得什麼?林彪的信是彭德懷同志鼓動起來的!」毛澤東把林彪的錯誤記到了彭德懷的身上。彭德懷採取不抗辯、不申明的態度,背了二十多年的黑鍋。
飛奪瀘定橋決定紅軍的命運。奪橋的勇士得到的最高獎勵是一套列寧服、一個筆記本、一支鋼筆,不是林彪摳門,而是他只能拿出這麼多東西。
林彪在毛澤東面前是一個娃娃。毛澤東重新回到領導位置時,對林彪在長征途中的過失都寬容地原諒了。
南國春早。二月的貴州,一望無際的群山披青掛綠。爆芽的柳枝,蔥蘢的小草,團團簇簇的野花,令人心曠神怡。遵義會議後,紅軍官兵的面貌煥然一新。儘管長途行軍身體十分疲憊,但他們失而復得、期待已久的游擊戰略又回到他們身邊。2月16日,軍委發布《告紅軍戰士書》,闡述了今後紅軍行軍作戰新的指導思想。《告紅軍戰士書》中寫道:
為了有把握的求得勝利,我們必須尋找有利的時機與地點。在不利的條件下,我們應該拒絕那種冒險的、沒有把握的戰鬥。我們必須走大路,也必須準備走小路,我們必須準備走直路,也必須準備走彎路。
熟悉的思想,熟悉的戰術,熟悉的語言。《告紅軍戰士書》準確無誤告訴廣大基層指戰員一個信息:毛澤東又開始重掌軍權,中央換了舵把子。
毛澤東披掛上陣決心打幾個勝仗以振奮軍心,但是土城之仗,紅軍遭敵夾擊,傷亡慘重。這時輿論對新的中央領導核心十分不利。戰士中有罵娘的,有些營團幹部也跟著罵。有些了解一點情況的人也說,中央不是在遵義城開了會嗎?還是打敗仗。這些論調,自然而然地通過各種渠道輸送到紅軍最高統帥部。「軍事三人團」中,周恩來、王稼祥憂心忡忡,毛澤東不以為然,「土城之役,問題出在情報不準。起初以為只有川軍兩旅四團,接敵才知數倍於前。這是個意外。大家有意見很自然,有意見怎麼辦?再打一個勝仗不就平息了嗎?」說罷,他一揮手,彷彿把這些煩惱和不快輕煙般地拋至腦後。2月26日,紅軍在國民黨鐵桶合圍下繞了一圈,來到雲貴高原著名的天險婁山關腳下。這裡群峰環立,直削如劍,溝壑縱橫,猙獰可怖,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婁山關駐紮著貴州軍閥王家烈的數師人馬,橫亘在國民黨包圍圈中央,成為紅軍回師黔北、再占遵義的障礙。中央軍委集中兵力,由彭德懷指揮,猛攻婁山關,擊潰敵軍兩個師二十八個團,扭轉了長征以來紅軍盡打敗仗的局面。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率各軍團軍政首長登上關口,這時,天邊晚霞正紅,火紅的亮光透過雲朵照射到巍峨的群峰之上,如同威武壯士披上了金色的霞衣,格外壯觀。
「好一座鐵關啊,終於被我們敲開了。」周恩來興奮地說。
「萬峰插天,中通一線。這樣的雄關隘口,你們能攻下來,不容易!不容易!」朱德顧盼著四周險峻的峰巒嚴肅地說。
山風呼嘯,吹得毛澤東蓬鬆齊耳的長髮紛紛揚揚。他心情凝重,百感交集,吟成《憶秦娥》新詞一首:
西風烈,
長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馬蹄聲碎,
喇叭聲咽。
雄關漫道真如鐵,
而今邁步從頭越。
從頭越,
蒼山如海,
殘陽如血。
「主席,下一步行動方向如何確定?」總參謀長劉伯承打斷了毛澤東的詩興。
「追擊,乘勝追擊,再占遵義。」毛澤東不假思索地吩咐道,「這次老三有功,也很辛苦,攻擊遵義的任務交給老大。」
林彪高興地接受任務,縱馬飛馳至指揮所,命令號兵用號音通知各師長、政委、參謀長前來開會。
紅一軍團指揮所設在五里堡一所木板房內。林彪有個習慣,喜歡研究地圖,指揮所整整一面牆掛滿了拼接起來的大倍軍用地圖。一見林彪在地圖前轉圈,師長們就知道有大仗要打。
「軍團長,我們繳獲敵人的地圖不夠用,有些地區還是空白,對圖部署任務有困難。」軍團參謀長左權說。
林彪皺著眉頭「嗯」了一聲,又轉了幾圈,然後說:「我們探險去。」
「怎麼探險?」左權不解地問。
「弄一些洋學生的服裝,背上書包、網袋,還有畫夾子,到遵義城下野遊。」林彪邊說邊往外走,對外面牽住馬準備跟行的警衛員說,「這次不用你們跟著。」
林彪這一招很靈。遵義城外到處是敵人丟棄的破爛,還有敵人留下的讓掉隊士兵趕隊的路標和道路踐踏情況,從這些標記和跡象可以判斷出敵人大體去向和兵力情況。「軍委給我們的任務是追殲殘敵。現在二師向南追,以烏江為界;一師向西,沿鴨溪、白臘坎方向猛打猛掃。」林彪下達命令。
「追多深?」有的師長請示。
「可以追出一百里。兵貴神速,就此分手,你們各自回部隊組織實施吧!」林彪說完,與左權一先一後悠悠閑閑地回到軍團指揮部。
當晚,遵義外圍的大追擊開始了。耿飆在回憶錄中典型而生動地描述了追擊的情景,這是一段很有趣的文字:
我們的當面之敵是手下敗將王家烈部。我帶二團沿公路穿插。開始部隊還比較集中,沒有多久,一個團分成三個營。每個營又分成三個連。連隊又分成若干戰鬥小組。因為敵人太分散,到處亂拱亂鑽,所以我們也只好分散追擊。有個班追到一個小鎮上後,發現這裡的敵人根本就不是統一指揮著宿營的;而是兩個一夥三個一群相跟著逃進來的,他們連累帶餓,分散到老百姓家裡,不管洋芋紅苕,搶來就吃。我們這個班長只好在大街上吹哨子,大喊集合了!集合了!這些雙槍將們暈頭暈腦地就出來集合,一下子集合了五六十人。班長問「還有沒有?快去喊。」敵人也真乖,便老老實實地把那些沒睡醒的叫出來。這時我們這個班便突然亮出武器,大喝一聲:「我們是紅軍,繳槍不殺!」這些敵人就這樣當了俘虜。
我們就這樣一路窮追下去,沿途都是疲憊不堪的散兵,「雙槍將」變成了「單槍將」--大部分敵兵把步槍都丟了。俘虜多得沒法收拾,也來不及押回,我們就沿途留下一些戰士,看押這些俘虜。看守俘虜的戰士都會一手「絕招」:一律收了他們的大煙槍。這些煙鬼們煙癮發作,無論軍官或士兵,全都沒羞沒臊地向我們的戰士磕頭求情,要求讓他們抽一口提提神。我們的戰士就說;「那可不行,有了精神你們就跑了。」
追擊中還發生了這樣一件怪事,師部特務連的一個戰士,只顧跟著大隊追,沒料想,插到敵人隊伍里來了。這是敵人一個團部。這個戰士便裝著停下腳步打綁帶,悄悄地等我們上來後告訴我,我說不要驚動他們,帶我們去抓那個團長。結果一陣猛跑,就趕上那傢伙了。那團長還回身問我們的戰士:「這是跑到那兒了?」我們的戰士便附到他耳朵上,「跑到家了,我們是紅軍。」那傢伙一下就嚇癱了。我們就下了他的槍,用槍口頂著他收攏部隊,集體投降。
我們一路上不斷俘虜敵人的整個連部、營部、團部。看來,王家烈這支部隊有個特點,越是機關大,逃得越遠。第二天早晨我們追上敵人一個師部時,前面已經沒有敵軍了。
抓住這個師部時,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個師部擠在一個大廟裡,里里外外都是人,躺了一地,困得像豬似的。我們先捉了哨兵,了解到是一個副師長帶隊,便讓他帶我們去找。果然,在供桌上睡著一個蓋呢子大衣的瘦子,旁邊點著一盞桐油燈,我們先下了他掛在柱子上的槍,被捉的哨兵推醒他,說,「副師長,"他們"來了。」那副師長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叫他們到林子里去睡!」我們的偵察參謀一把把他掀起來喝道:「我們是紅軍!」那副師長竟反手打了我們偵察參謀一個耳光,罵道:「媽的,開什麼玩笑,這是鬧著玩的嗎?」
這一下把我們的偵察參謀搞火了,一下子把他摔在地上,抽出馬刀架在他脖子上。我把桐油燈撥亮,照著我們八角帽上的紅五星,讓他看看我們到底是什麼人時,他才清醒過來,一邊舉手投降一邊哆嗦著說:「你們來得真快呀!」
遵義再告大捷,紅一方面軍將士們揚眉吐氣,躍馬沖兵,士氣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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