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什麼是合法的政府？

十七世紀的英國哲學家約翰.洛克告訴我們：並非所有的政府都是合法的，只有那些建立在「同意」的基礎上，得到全體民眾許可的政府，才有存在的理由。當人類步入政府管制的社會，受到法律約束時，意味著我們已經從自然狀態跨入了「許可狀態」。當然，不是空手而來，我們帶著自然狀態下的自然權利，帶著「既不能放棄自己的，也不能剝奪別人的生命、自由和財產」的自然法則，推開了「許可狀態」的大門，邁上了需要政府與法律許可的道路。自我管理的自然狀態，雖然擁有更多的自由，還是沒能留住人類的腳步，縱觀世界發展史，幾乎所有的人類，不同膚色、不同種族的我們，普遍地、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離開。難道自然狀態有什麼難言之痛？

英國哲學家洛克分析說：自然狀態下，每個人都是自然權利的捍衛者，也是自然法則的執行者。如果有人威脅到我的生命、自由和財產，根據自然法則，我可以懲罰他。同樣，有人侵犯到他人的自然權利，成了罪人，我也可以幫助實施懲罰。至於怎麼懲罰，到什麼程度，只憑自己的理解，無需小心翼翼，直到感覺抵消了所犯的錯誤。

沒有統一的執法標準，人人都是自己的法官和警察，每個人根據自己的偏好解讀自然法則，執行自然法則。然而，由於性格和愛好各不相同，學識與經歷懸殊很大，對同樣一個行為，解讀與判斷的結果，可能大相徑庭，甚至產生誤解。如果對案情的判斷有誤，懲罰了無辜的生命，同樣是侵犯了自然法則。行為後果的不確定性，帶來了不穩定的預期，心理上會誇大他人的敵意，產生「先下手為強」的過度反應，誘發暴力，造成社會動蕩和混亂。洛克說：人人自危，每個人都無法安穩地享受自己的自然權利，這就是我們離開的原因。

脫離自然狀態，走入許可狀態，唯一的途徑只有通過「同意」的方式，同意放棄自己的「執行權」，放棄個人在自然狀態下，對違反自然法則行為的懲罰權，把自己的「執行權」交給我們選出的代理人，組建政府，建立司法機構，統一判斷的標準，規範懲罰的力度，讓一部分人代表我們行使懲罰的權利，避免濫殺無辜。

為了享有充分的自然權利，我們走進許可狀態，因而經過我們同意而成立的政府，就有尊重並維護每個人自然權利的義務。即便是經過民主的方式，代表了多數人意願的政府，也不能侵犯我們不可分割的自然權力，否則就違背了人類走出自然狀態的初衷。這表明，我們在自然狀態下擁有的權利，進入到許可狀態，我們依然擁有。

這就產生了一個悖論，一方面，洛克說：政府的最高權力機構，未經他人的同意，不能拿走任何人的任何財產。任意處置他人財產，或奪取其中的一部分，都是錯誤的。另一方面，洛克又說：政府是昂貴的，沒有大量經費的支撐，將無法運轉，讓所有享受政府保護的人們，為其財產交費是合理的。

既然個人財產不可剝奪，又怎麼允許徵稅來奪取他人財產？如果大多數人制定的稅收政策，少數人不同意，是不是可以依據自然法則，拒絕交稅？洛克說：有了「同意」，徵稅從非法就變成合法了。政府取得了民眾或是他們的代表的同意，這種同意，不是某個人的「個人同意」，而是這個社會的全體成員，在脫離自然狀態時，已經聲明接受多數人的決定。現在是多數人對具體的政策，給出了「集體同意」，就代表了每個人的意見。

然而，出生在這個社會，從來沒人問過我們，也沒有要求在任何社會契約上簽字，進入什麼樣的狀態，不是我們選擇的結果。如果我不想交稅，不想受到政府與法律的管制，我能回到自然狀態嗎？洛克說，當我們享受了政府的服務，即使沒有簽署任何東西，也表示你默認了。你從政府這裡拿走東西，是必須付出才能獲得的，你不能享受別人的服務，而不付出任何回報。如果回到自然狀態，就必須放棄政府提供的一切。

有一個回歸自然狀態的真實故事。1992年，在美國阿拉斯加地區的一個廢棄公交車車廂里，人們發現了一具腐爛的屍體。這位死者叫強森·麥克肯多斯，出身美國東岸的富裕家庭，1990年，麥克肯多斯大學畢業後，嚮往自然狀態下的原始生活，他改名換姓，燒掉現金，放棄車子和大部分財產，隻身來到阿拉斯加的荒野，開始了一個人的自然狀態。他不用交稅，當然也得不到政府的資助，二年後，由於食物短缺和意志崩潰，他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這個故事被喬恩.克拉考爾寫成了紀實小說《荒野生存》，並拍成了電影。

納稅關係到財產權，徵兵就牽涉到生命權了。為了保障民眾享有自然權利，政府要求部分民眾服兵役，也違背了自然法則，強制剝奪了這部分人的生命。洛克說：如果政府指定某個特定的人去參戰，就是侵犯了他們天賦的生命權，如果用一個隨機的方式，對所有的社會成員一視同仁，選出參戰的民眾，就沒有違反自然法則。個人擁有生命權，與政府剝奪某個特定個體的生命，是有區別的。

自然法則，在個人生命、自由與財產外，划出了政府權力的界限，限制了政府的作為，成為有限政府理論的基礎。但按照洛克的說法，只要政府建立在民眾許可的基礎上，每一項政策取得了多數人的同意，並且有一個對所有成員普遍通用的制度與程序，政府就可以突破自然法則的限制，在民眾「同意」的領域，得到更大的權力，從而可以對個人生命、自由與財產指手劃腳了。

由此看出，洛克憎惡的，是未經他人同意、對人不對己的專制。他反對一個集團對另一部分人的強迫，反對一個人對整個社會成員的專橫。對比經過同意的索取，專制掠奪才是最可怕的侵害。如果沒有多數人的同意，沒有對所有人普遍適用的規定，掌握權力的國王或政府，就可以為所欲為，今天指定你，明天就會指定他，放棄自己的生命和財產，最終每個人都是受害者。

洛克是個偉大的哲學家，自然權利和自然法則的理論，多數人統治和「同意」的思想，影響並改變了西方社會的文明進程，一直影響著世界思想史。然而，洛克也有自己的局限，作為英國在美洲大陸殖民地的長官，他認為只要在土地上勞作，就自然取得土地所有權的理論，為殖民者在美國圈地，並與當地印地安人發生戰爭的行為，做了道義上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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