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雲華】論當前東南亞局勢（下）

▲圖片來自網路

三　安全發展態勢

　　當前，東盟十國的安全形勢可謂穩中有憂，總的來看情況基本穩定，沒有重大威脅，但面臨的挑戰也很嚴峻，主要有如下六個方面：

　　（一）正在重塑的大國關係

　　東南亞地區安全環境變化的最主要特徵，是大國在東南亞地區的力量出現重新組合，大國關係重新布局。原來的大國美國和日本在該地區的影響與存在仍然是最強大的。但是，崛起中的大國，包括中國、印度在該地區的影響與存在正處在上升的過程中，其發展趨勢令人矚目。由於東南亞地區特殊的地理位置和資源稟賦，該地區一直是大國爭奪勢力範圍的重要戰場。冷戰後，這個地區的重要性並沒有下降，從某種角度來說，它的戰略地位更加凸顯了。

　　從綜合實力看，美國在東南亞的存在與影響力是最強大的。在軍事方面，美國保留有軍事基地，與許多東南亞國家建立了不同程度的軍事合作關係，還通過提供軍事援助、舉行聯合軍事演習等途徑不斷強化其軍事存在與影響。在經濟方面，美國從柯林頓上台開始，就一直把東南亞作為其必須重點開拓的新興市場之一，給予了高度的重視。在軟實力方面，美國的影響力也是最強的。奧巴馬上台之後，實施亞太「再平衡」戰略，對東南亞地區表現出比其前任更多的重視和關注。促使美國調整東南亞政策的原因主要來自如下三個方面：首先，美國在東南亞有重大的戰略利益和經濟利益；其次，東南亞國家希望美國在該地區發揮更加重要的作用；再次，中國在該地區的影響力如日中天，使美國感到受到擠壓，擔心有朝一日會被中國擠出東南亞。奧巴馬執政期間的美國東南亞政策有三個支柱，一是亞太「再平衡」戰略，試圖通過該戰略壓縮中國在該地區的戰略空間；二是積極推銷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試圖通過該協定加強其在該地區的經濟存在；三是鼓勵其傳統盟友日本、澳大利亞等國家在該地區發揮更大的作用，以彌補美國在該地區實力的不足。

　　美國新總統特朗普上台之後，其東南亞政策肯定會做出重大調整。根據其在競選期間的言論，我們可以做出如下的基本判斷：

　　（1）不會再像歷屆美國總統那樣，在人權、價值觀等方面不斷敲打東南亞國家。

　　（2）放棄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將以更多的雙邊形式促進與東盟成員國的經濟貿易關係。

　　（3）適當收縮美國在該地區的軍事與安全存在，更加重視美國在東南亞地區的經濟存在與經濟利益，美國與東盟國家的經濟與貿易關係將被擺到更加重要的位置。

　　（4）在軍事與安全領域，鼓勵日本、澳大利亞和韓國在該地區發揮更大的作用。

　　（5）在南海問題上會有更多的動作，並以此要挾中國，制約中國在東南亞咄咄逼人的進取性戰略。

　　在未來一段時間，日本有可能取代美國，成為該地區最有影響的大國。在經濟存在與影響力方面，日本目前是比較強的。在軟實力方面，日本自20世紀70年代中期推行福田主義開始，不斷加強與東南亞國家在文化、教育、科技和青年等方面的交流，通過這些途徑，日本的軟實力大幅度提升，成為在東南亞地區影響較大的國家。由於許多因素的限制，日本在東南亞的安全存在與影響力一直比較弱，但是，冷戰後一系列事件，包括派遣維和部隊到柬埔寨和東帝汶，參與美國在該地區開展的反恐戰爭等，推動日本在該地區發揮安全方面的影響力和作用。今後一旦擺脫國內和平憲法的約束，成為正常國家，日本在該地區的軍事與安全活動將會更加活躍。可以預見，在美國的極力鼓勵下，挾其長期積蓄的經濟實力和軟實力，日本在東南亞地區的軍事與安全影響力將會大幅度上升。

　　歐盟中的一些國家在歷史上曾經是東南亞地區的宗主國，因此，歐盟加強與東盟之間的合作擁有許多獨特的資源。歐盟成立之後，如果能夠充分發揮其集體的優勢和力量，本來可以在東南亞大有作為，但從目前的情況看，由於歐盟內部出現許多問題，在可以預見的一段時期內，歐盟很難在東南亞發揮其影響力。

　　俄羅斯將在今後的東南亞安全格局中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主要表現在如下兩個方面：一是利用與其傳統盟友越南的關係，重返東南亞；二是充分發揮其武器裝備物美價廉的優勢，成為東盟各國進口先進武器裝備的重要來源國。

　　中國和印度都是發展中的地區大國，在該地區的存在與影響力都處在上升的態勢。從目前的情況看，中國在該地區的存在和影響力明顯高於印度，但是，印度在該地區的存在與影響力的發展勢頭也很猛，絕對不能低估。這兩個國家擁有美國、日本和歐盟都沒有的優勢：一是地緣優勢；二是歷史優勢；三是文化優勢。因此，今後中印兩國如果能夠善於利用上述三大優勢，善於利用崛起中世界大國的綜合實力，在不久的將來，中印兩國在東南亞的存在與影響力也許能夠趕上甚至超過美國、日本和歐盟。

　　（二）持續的擴軍熱潮

　　冷戰後，東南亞國家的軍費開支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有逐年增長的趨勢，這種增長的趨勢直到1997年的金融危機才受到暫時的遏制。

　　近年來，隨著各國經濟復甦和增長，軍費開支又恢復了增長的勢頭。新加坡、泰國、馬來西亞、印尼和菲律賓都制定了雄心勃勃的軍隊現代化的計劃。由於東南亞國家本身沒有軍火工業，因此，東南亞成為世界各大軍火生產商和出口商的盛宴。據外電報道，僅印度一個國家，其國防軍工企業生產的武器裝備便有1/4出口到了東南亞國家，東南亞成為印度軍工用品出口的重要市場。東南亞擴軍和積極購買軍火的原因有三：一是要更換陳舊的軍事設備和基礎設施；二是區域軍備競賽；三是與鄰國之間的海洋糾紛。英國《簡氏防務工業》2008年3月1日報道，印尼、新加坡和馬來西亞在2005年到2009年購買軍火增幅明顯增加。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在2010年的一份報告中說， 2005到2009年，亞洲和大洋洲主要常規武器進口佔全世界進口額的41%，在東南亞，馬來西亞軍備進口量爆增722%，新加坡增長146%，印度尼西亞增長84%。

　　東南亞國家特別注重海軍的現代化建設，把大量的財力投入到購買先進的艦艇尤其是潛艇，整個東南亞地區目前都在朝建設水下潛艇力量的方向發展。據印尼《雅加達郵報》2010年4月1日的報道，到2018年，越南、馬來西亞、新加坡和印尼這些國家估計將會獲得常規高科技潛艇。據加拿大《漢和評論》2010年5月號的一篇文章說，越南已經與俄羅斯在2009年12月簽署了購買6艘「基洛」級636型潛艇的基本協議，這個協議從2011年開始生效，到2016年完成。據報道，越南早在14年前（1996年8月2日）就組建了一支潛艇部隊——M96團，2010年初正式亮相，越南《年輕人報》2010年1月16日刊登一篇題為《參觀越南潛艇戰士》的文章，該文說，「潛艇部隊是保衛海洋、海島的鐵拳」。

　　東盟國家實現軍事現代化的努力本來無可厚非，因為這個地區所有國家的軍事裝備都比較落後。在20世紀90年代之前，這些國家的軍隊只是為了維持國內秩序，鎮壓國內的叛亂活動，對軍事現代化沒有那麼迫切的要求。冷戰後，受到外部環境的刺激，加上各個國家軍隊職能的轉變，即從對內轉向對外，保護國家不受外敵入侵，因此，各國的軍隊需要從過去重視陸軍轉向加強海軍和空軍的建設，以適應軍隊職能的轉變，而海軍和空軍的建設需要更多的軍費開支和投入，這就是近年來東南亞國家軍事開支大幅度增加的主要原因。然而，一些國家的軍事現代化已經遠遠超出了保衛國防的需要，而具有了軍備競賽的性質。正如一些軍事分析家指出，在東南亞，此類軍備進口已不僅僅是為了實現國防現代化，而具有能夠在很大程度上改變潛在地區衝突的性質和特徵。東南亞國家目前雖然都是東盟的成員國，各國深入開展經濟、政治、文化等領域的合作，在區域一體化方面取得了重大進展，但是，毋庸置疑，這些國家也還存在許多陸地和海洋糾紛。這個地區是世界上領土、領海糾紛最複雜的地區之一，目前這些糾紛只是被暫時擱置，而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一旦出現合適的誘因，潛在的爭端便會爆發。正因為存在這些潛在和現實的糾紛，東南亞各國對鄰國擴充軍備的一舉一動都非常敏感，相互提防和相互戒備。例如，前幾年馬來西亞購買了蘇-30MKM戰鬥機之後，新加坡就立即採購F-15SG 戰鬥機；印尼在2009年從荷蘭購買的「西格瑪」護衛艦服役後，馬來西亞立即作出反應，將一艘「吉打州」級護衛艦部署到海軍。2009年底，有報道說越南要購買潛艇和先進戰機，泰國《曼谷郵報》曾公開要求河內對此做出解釋。

　　考慮到上述因素，東南亞國家軍事現代化的努力及其後果就有點令人擔憂了。也就是說，東南亞國家的軍事現代化努力的目標已經不僅僅是為了一國的國防安全，而更多的可能是為了進攻，為了在今後的領海主權和海上資源的爭奪中佔據有利位置，今後，這種軍備競賽的速度會隨著各國經濟實力的提升而加快，各國軍事現代化的性質也將發生蛻變。

　　（三）變幻莫測的國內政局

　　前幾年，《亞洲時報》發表一篇題為《政治將損害東南亞的復甦》的文章，認為印尼、馬來西亞和泰國的政治風險正在增加，越南雖則小一些，但也是存在的。在東南亞各國，一個政治決定的制定和推行將對經濟產生很大甚至是關鍵的影響，「在這個地區，政策決策是至關重要的，政治考量將會戰勝技術官僚意識，從而使東南亞掉進破產—繁榮—再破產的惡性循環中。」[15]筆者以為，當前東南亞國家最大的政治風險，是此起彼伏的街頭抗議示威活動。最近10多年，一些東南亞國家，包括菲律賓、泰國和緬甸都曾經爆發大規模的街頭群眾抗議示威活動，一些西方學者把這些活動叫「人民革命」或「人民力量」，按照西方的民主和價值觀，人民有充分表達意見的自由，甚至可以推翻政府。

　　印尼的執政當局與反對勢力之間的矛盾也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政局的走勢令人擔憂。在印尼蘇西洛總統執政的後期，執政聯盟與反對派之間曾經圍繞「世紀銀行案」展開一場角力。從2016年底起，反對派利用宗教勢力，以反對華裔政治家鍾萬學為號召，糾集了對現政府不滿的各種政治勢力，舉行了幾次較大規模的街頭抗議活動，到目前為止，這類抗議活動還沒有停止的跡象。

　　在馬來西亞，2008年大選導致馬來西亞政治版圖重新劃分，2016年底以來，反對黨與執政黨圍繞即將舉行的新一屆大選展開了更加激烈的政治角逐。目前，這種鬥爭還在制度內展開。如果有一天，失利的一方不滿意合法選舉的結果而像泰國的「黃衫軍」和「紅衫軍」那樣，訴諸街頭政治，那麼，曾經以政治穩定而著稱的馬來西亞也將重蹈泰國的覆轍。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東南亞今後有可能會成為一個政治上不穩定的地區。東南亞各國政治上相對穩定的時期可能已經終結，如下幾個因素將會導致東南亞各國國內政局出一些不確定性。

　　首先，東南亞各國政治均處於從原來的威權政治向民主政治的過渡時期，有個人魅力和崇高威望的老一輩政治家相繼退出歷史舞台，年輕一代的政治家既缺乏經驗，又缺少個人魅力，有些還貪得無厭。

　　其次，東南亞是一個多元種族、多元文化和多元宗教的地區，長期以來，這些不同的種族、文化和宗教和睦共處，共同生活在一個家園，沒有發生大的衝突。然而，隨著伊斯蘭教極端勢力的抬頭，這種和睦相處的時代可能已經終結，隨之而來的可能是頻繁爆發的種族糾紛和宗教衝突等。

　　再次，最早發生在菲律賓，後來在緬甸、泰國蔓延的「人民力量」運動已經告一段落，但其影響卻非常深遠，加上該地區實力不斷增長的各種非政府組織，一有風吹草動，尤其是遇上選舉等合適的時機，便會活躍起來，大肆活動，成為影響該地區各國政治穩定的一個重要因素。

　　（四）低烈度衝突

　　與相鄰的南亞地區相比，東南亞要平靜得多，各國國內基本上沒有大規模的武裝叛亂活動，沒有高烈度的戰爭與衝突，整體而言，東南亞地區是和平、穩定與有秩序的。然而，該地區一些國家小規模的恐怖主義活動、武裝叛亂及要求獨立的運動卻一直存在，低烈度的戰爭和衝突使一些國家的中央政府傷透腦筋，也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這些小規模的戰爭和低烈度衝突主要發生在菲律賓南部、泰國南部、印尼外島部分地區、緬甸邊境少數民族聚居地區等，導致衝突的原因既有民族方面的因素，也有宗教方面的因素，還有歷史的以及其他方面的複雜原因。據統計，在泰國南部，自2004年以來已經有3500人喪生；在菲律賓南部，僅2008年一年，就有300人死於衝突，還有近50萬人被驅趕[16]。

　　在緬甸北部的若開邦，信仰伊斯蘭教的羅興亞人和信仰佛教的若開族人就長期不和，民族矛盾和宗教矛盾錯綜複雜地交織在一起。若開族和羅興亞族的矛盾並非一朝一夕釀成的，雙方的恩怨最早可以追溯到英國殖民時代。孟加拉國當時在英屬印度統治之下，大多數信奉伊斯蘭教的羅興亞族從西向東大量移民到同樣是英屬殖民地的緬甸。羅興亞族一般都是農民或漁民，他們和當地信仰佛教的若開族時常發生糾紛甚至衝突。二戰中，羅興亞族站在英國一邊，而若開族則和緬族一起發起反對殖民統治的鬥爭，為雙方之間的爭鬥埋下仇恨的種子。自2012年以來，羅興亞人聚居的若開邦與周邊地區多次爆發宗教與族群衝突，佛教徒攻擊和摧毀羅興亞人村落並殺害數百人，約125，000名羅興亞人離鄉逃命[17]。

　　前幾年，緬甸中央政府雖然與活躍在邊境地區的10多支少數民族武裝達成了和解，但是，很多關係並未完全理順。以少數民族果敢族為例，果敢族聚居的地區位於緬甸撣邦東北部，與中國的雲南省接壤。1989年，該地方武裝與緬甸政府實現和解，在果敢地區保留武裝，並成立緬甸撣邦第一特區，有條件地實行自治。近年來，政府軍與該民族武裝不斷發生武裝衝突，甚至影響到中國的邊境安全。

　　印尼各地的宗教糾紛與衝突一直存在。2016年7月30日至8月1日，印尼北蘇門答臘省沿海城市丹絨巴萊（Tanjung Balai）發生暴亂，激進穆斯林暴徒洗劫了10多座佛寺。據新加坡《聯合早報》報道，「暴亂雖未造成傷亡，但卻造成數十億盾（數百萬新元）的經濟損失，更嚴重的是破壞了社會安寧。暴徒除了洗劫佛堂，也搗毀了包括佛像在內的設施，好些汽車和電單車也遭殃。總統佐科過後下令徹查此案並嚴懲滋事者，但當地華人已成驚弓之鳥，終日惶恐。」 「起因是當地一名華人婦女不滿附近清真寺以擴音器召喚信徒去禱告，便去向該清真寺投訴，結果雙方談不攏，而前往警察局去理論。在警方進行調解之際，有人在社交媒體上散播謠言，指這名華族婦女向清真寺拋擲石塊，還要阻止穆斯林禱告。這些謠言引發眾怒，導致暴亂。」[18]暴亂的原因其實很簡單，但從這件事我們可以看出，宗教問題在印尼及其他東南亞國家一直都是非常敏感的問題，一有風吹草動，就有可能釀成大禍。

　　印尼馬魯古群島的穆斯林教徒和基督教徒也經常發生衝突，馬魯古地區穆斯林教徒和基督教徒大致各佔一半。1991年至2001年間，教派衝突造成9000多人死亡。在印尼中央政府的斡旋下，雙方於2002年簽署和平協議，但暴力衝突仍時有發生。

　　總體而言，東盟各國在管理地區衝突方面是有成效的，例如，印尼政府在解決亞齊問題上就是一個成功的案例。成立於1976年的「自由亞齊運動」一直以資源分配不均和宗教文化差異為由，要求在亞齊成立一個獨立的伊斯蘭國家，並不斷與政府軍發生武裝衝突。持續近30年的亞齊內亂已導致1.5萬人喪生。經過幾屆政府的努力，印尼政府和「自由亞齊運動」終於在和平協議上簽字，雙方均承諾以和平方式全面持久地解決亞齊衝突。然而，東南亞一些國家，包括印尼在內的一些地方衝突、宗教極端勢力的恐怖主義活動並未終結，低烈度衝突在各國時有發生。「低烈度國內衝突是東南亞面對的一個共同的安全挑戰。一些政府疲於應付眼前發生的危機，而不是著眼於如何解決或從根本上消除這些衝突。」[19]

　　（五）海洋安全

　　除了寮國之外，東南亞各國均為海洋國家，印尼和菲律賓則為群島國家，海洋既是東南亞國家領土的一個組成部分，同時也是東南亞各國賴以生存和發展的不可或缺的重要資源。此外，由於東南亞所處的地理位置，海洋還賦予了東南亞特殊的戰略意義。這裡說的海洋安全包括海上通道、海洋資源和領海主權三個方面。

　　東南亞水域有馬六甲海峽、龍目海峽和巽他海峽，它們是東北亞和東南亞國家的海上生命線，尤其是在全球化和區域經濟一體化日益深化的今天，它們的意義更加突出。從20世紀90年代後期起，發生在東南亞水域的各種海盜和海上搶劫事件逐年增加，到2003年達到最高峰，恐怖主義勢力也利用東南亞水域進行各種恐怖活動，發動對商船和軍艦的襲擊。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包括：東南亞水域遼闊，還有多國的共同水域；各國海軍和海上保安力量比較薄弱，設施陳舊，一些國家艦艇的裝備還不如海盜的船隻先進；1997年金融危機使一些國家的人民生活水平嚴重下降，許多窮人走投無路，被迫當海盜和劫匪。近年來，東南亞各國大力加強海軍和海上保安力量的建設，相關國家還在共同水域開展聯合巡邏，開展海上和空中聯合巡邏，加大對海盜和各種海上犯罪活動的打擊力度。相關國家還大力開展跨國合作，建立情報分享機制，提供經費，訓練人員，購買現代化的快艇和巡邏艇等等，促使東南亞水域的海盜和各種搶劫犯罪活動明顯下降。

　　印尼水域曾經被人們稱為全世界最危險的水域，經過印尼政府的努力和各方的合作，各種犯罪活動明顯減少。在2003年，印尼水域發生 121起海盜與海上搶劫事件，到2008年已經下降至28起。印尼已經不再是世界上最多海盜和最危險的水域，而位居第三位，第一位為亞丁灣（2008年發生海盜案件92起），第二位為奈及利亞（2008年發生海盜案件40起）。儘管東南亞水域已經比以前安全多了，但是，各種安全威脅與隱患仍然存在，需要各國加強合作以應對新的挑戰。

　　東南亞各國之間存在複雜的領海主權糾紛和爭端，這些糾紛和爭端一旦有合適的條件，也有可能爆發成為武裝衝突，危害該地區的和平與穩定，因而成為東南亞安全面臨的重要挑戰之一。

　　新加坡和馬來西亞的白礁島之爭，雖然在2008年經國際法院裁決歸屬新加坡，但是，馬來西亞有許多人並不服輸，認為判決不公正；菲律賓曾因沙巴州的主權問題與馬來西亞斷交，後來經過印尼等國的調解和斡旋，雙方擱置爭議；邊界爭端曾導致泰國和柬埔寨在前幾年接二連三地發生槍戰，直到今天，矛盾也沒有完全平息；幾年前，印尼和馬來西亞為爭奪蘇拉威西海中兩個小島——西巴丹島和利吉丹島的歸屬權而把官司打到了海牙國際法庭，2002年12月被國際法庭宣布判決歸屬馬來西亞，這是一紙不可上訴的判決。當時，印尼人十分憤怒，不滿意國際法院的判決，舉行了連續的抗議示威活動，一些人甚至把喪失國土歸咎於時任總統梅加瓦蒂的軟弱無能。在2005年初，印尼與馬來西亞之間又因為蘇威拉西海域主權的爭端而劍拔弩張。長期以來，印馬兩國均對蘇威拉西海域提出主權要求，矛盾激化的導火索，是馬來西亞國家石油公司宣布，把西巴丹島和利吉丹島附近海域兩座油田的開採權授予蜆殼集團。印尼政府立即提出抗議，指出馬來西亞只對這兩個島嶼以外19公里的海域擁有主權，而那兩座油田所在的位置則屬於印尼領海。在相互指責和抗議聲中，印馬兩國相繼派遣海軍艦艇進入這一海域，印尼方面還派遣F16戰鬥機前往助陣，兩國又指責對方的軍艦和戰機侵犯領海和領空。在此過程中，兩國軍方將領和政府高級官員聲稱，為了捍衛領土主權，不惜與對方展開血戰，兩國媒體也推波助瀾，刺激民眾的情緒。一時間，印馬兩國間突然變得形同陌路，勢同水火。幸虧兩國最高領導人的頭腦還比較冷靜。當時的馬來西亞首相阿都拉·巴達威主動打電話給時任印尼總統蘇西洛，雙方同意通過外交途徑，以友好的方式處理目前的爭端，以避免雙方進一步陷入軍事對抗的局面。在兩國領導人的親自干預下，矛盾才沒有進一步升級。

　　（六）恐怖主義

　　在美國與東南亞國家政府聯手打擊下，曾經猖獗一時的恐怖主義勢力在東南亞受到遏制，但是並沒有完全銷聲匿跡，在合適的國際環境的刺激下，一些國家的恐怖主義力量仍然比較活躍。印尼全國警察總長蒂托日前稱，隨著恐怖組織「伊斯蘭國」呼籲追隨者在伊拉克與敘利亞以外地區發動更多襲擊，印尼的恐怖活動出現上升趨勢。印尼警方數據顯示，印尼2016年一共發生170起與恐怖主義有關的事件，包括恐怖襲擊以及針對恐怖嫌犯的逮捕行動，而2015年僅有82起。2016年遭印尼警方擊斃的恐怖嫌犯，也從2015年的7人增至33人。針對有所抬頭的恐怖主義活動，印尼當局採取了如下兩個措施：一是加強對海外歸來的印尼公民的監控，防範恐怖主義從海外輸入。印尼當局一直密切監督回國的激進分子，以防他們在家鄉發動襲擊。據報道，在2017年1月21日，印尼當局逮捕了17名從敘利亞回國的印尼公民，懷疑他們與恐怖主義活動有關。二是加強對以前的恐怖主義分子的改造，努力轉化印尼青年的思想。印尼警方正在與沙烏地阿拉伯情報部門合作，推行一個「去激進化項目」，該項目旨在防止極端思想在印尼的傳播，防範年輕人受到激進化的影響，以及改造前恐怖分子。「去激進化項目」一般會先糾正前恐怖分子與激進青年的不當思想，之後再讓他們回到各自的社區。截至目前，印尼各地的72座監獄中，已有超過240名被定罪的恐怖分子參與「去激進化項目」；另有來自17個省份、已刑滿出獄的478人心甘情願接受過這類項目的改造[20]。

　　馬來西亞也一直是伊斯蘭宗教極端勢力活動的重要據點。據新加坡《聯合早報》吉隆坡訊，最近馬來西亞警方剛剛挫敗「伊斯蘭國」一個「中轉站」計劃。馬來西亞警方稱，極端組織「伊斯蘭國」試圖將東馬沙巴州充作中轉站，讓來自東南亞及南亞等國的新進成員入境沙巴，再轉往菲律賓南部參與恐怖活動的計劃。警察總長卡立阿布巴卡發表聲明說，政治部反恐組警方根據情報，1月13日至19日在沙巴及吉隆坡先後逮捕了四名恐怖嫌疑犯，即一名菲律賓男子、兩名孟加拉男子及一名馬國女子。警方查悉，這四人都是馬來亞大學伊斯蘭研究院前講師瑪慕阿末博士（Mahmud Ahmad）的追隨者，而瑪慕阿末為伊國組織的馬國成員，並與菲南阿布沙耶夫組織的領袖及首號通緝犯伊斯尼隆·哈皮隆（Isnilon Hapilon）結盟，後者已經對伊國組織領袖巴格達迪宣誓效忠。據馬來西亞警方說，自2013年以來，馬國警方已經逮捕250多名涉及伊國組織恐怖活動的人士[21]。

　　伊斯蘭極端勢力還經常利用被東南亞各國收留的外國移民開展恐怖主義活動。馬來西亞情報部門指出，被緬甸政府驅逐的羅興亞人，就極有可能被恐怖主義勢力所利用。據聯合國的數據，單是馬來西亞便收留了5.5萬多名羅興亞人，一些非政府組織則估計，馬國境內的羅興亞人可能多達20萬人，他們多在餐館和建築工地打工[22]。馬來西亞警方政治部反恐組主任阿育漢說，流亡在東南亞各地的羅興亞人有一種天然的聯繫，極易成為極端主義組織利用的工具，「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從東南亞網羅了同情緬甸羅興亞人的支持者，緬甸遭到伊國組織發動恐怖襲擊的威脅正與日俱增。這一大批出走的羅興亞人是恐怖主義組織的潛在的招攬目標。無論是伊國組織或其他組織的穆斯林，都會想方設法到緬甸支援他們的羅興亞穆斯林兄弟。」 馬來西亞反激進組織Iman研究機構的項目執行理事巴德魯指出：「馬來西亞、印尼、菲律賓和羅興亞人之間存在著聯繫網路。馬來西亞武裝分子正在招募羅興亞人，並把他們送到印尼中蘇拉威西省波索縣（Poso）接受武裝訓練。」[23]

　　綜上所述，當前東南亞安全面臨的挑戰既有外部的，也有內部的，筆者認為，其最大的挑戰主要不是來自內部，而是來自外部。不確定的大國關係，尤其是不確定的中美關係，將會給未來的東南亞安全帶來許多隱憂。如果中美兩個大國關係能夠順利發展，能夠在國際事務中繼續合作，那麼，東南亞地區的和平、穩定與繁榮是有保障的；如果中美兩國關係出現破裂，甚至是摩擦乃至衝突，那麼，東南亞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冷戰後東南亞地區之所以能夠實現長期的和平、穩定與繁榮，東盟做出了很大的努力，但是，僅僅靠東盟的努力是遠遠不夠的，中美兩個大國關係的和平與穩定可能是最主要的因素。如果沒有了這個保證，東南亞地區還能夠繼續維持和平、穩定與繁榮嗎？

注釋

[1]東盟秘書處資料庫，http://asean.org/storage/2015/09/Table-25_oct2016.pdf

[2] Asian Development Bank，「AsianDevelopment Outlook Supplement: Asia』s Economies Steady Despite Global Uncertainty」，December 2016，https://www.adb.org/publications/ado-supplement-december-2016

[3]世界銀行：《全球經濟展望: 東亞太平洋地區》，世界銀行網，2017年1月10日，http://www.shihang.org/zh/region/eap/brief/global-economic-prospects-east-asia-pacific

[4] 《中美如爆發貿易戰將波及亞其他地區》，《聯合早報》2017年1月8日，http://www.zaobao com/news/world/story20170108-710975

[5]黃朝翰：《冷眼看特朗普如何發動對華經濟戰》，《聯合早報》2017年1月16日，http://www.zaobao.com/forum/views/opinion/story20170116-714135

[6]世界銀行：《全球經濟展望: 東亞太平洋地區》，2017年1月10日，世界銀行網，http://www.shihang.org/zh/region/eap/brief/global-economic-prospects-east-asia-pacific

[7]《2017年是風險年，但也不必過於悲觀》，余永定在「財經中國2016年會」上的發言，（英國）《金融時報》中文版，2017年1月18日，http://www.ftchinese.com/story/001071021?full=y

[8] 2010年的兌換率相關數據引自東盟秘書處數據公布的資料，2017年初的兌換率相關數據引自中國黃金投資網站，http://www.cngold.org

[9] The ASEAN Secretarist, United Nations Conference on Trade and Development, ASEAN Investment Report 2016，November 2016，http://asean.org/storage/2016/09/ASEAN-Investment-Report-2016.pdf，pp.33-34.。

[10]轉引自《佐科威總統三大經濟挑戰》，《印度尼西亞商報》2017年1月17日，http://www.shangbaoindonesia.com/editorial.html

[11] 《佐科威總統三大經濟挑戰》，《印度尼西亞商報》2017年1月17日，http://www.shangbaoindonesia.com/editorial.html

[12] 曹雲華：《東盟國家政府權力多元化、分散化趨勢及其影響》，《當代世界》2014年第6期。

[13]曹雲華：《民主不是萬應靈丹——評菲律賓和印尼的總統直選》，《東南亞研究》2005年第3期。

[14]曹雲華：《東盟國家政府權力多元化、分散化趨勢及其影響》，《當代世界》2014年第6期。

[15] Shawn W. Crispin, 「Politics Set to Spoil Southeast Asia』s Recovery」, Asia Times Online, Dec.24, 2009.

[16] 「Michael Vatikiotis, ManagingArmed Conflict in Southeast Asia: The Role of Mediation」, Southeast AsianAffairs，2009,p.45.

[17]羅興亞人（Rohingya people），或譯洛興亞人、羅辛亞人或羅興迦人，是緬甸若開邦阿拉乾地區的一個穆斯林族群，主要居住在若開邦北部近孟加拉邊界一方的貌奪和布帝洞鎮區。據估計，目前緬甸有110萬羅興亞人，他們沒有國籍，被佛教徒居多的緬甸人視為來自孟加拉的非法移民。

[18]《印尼丹絨巴萊暴亂後一些華人暫外逃》，《聯合早報》2016年8月12日，http://www.zaobao.com/news/advance/story20160812-653376

[19] Shawn W.Crispin,「Politics Set to Spoil Southeast Asia』s Recovery」, Asia Times Online, Dec. 24, 2009，p.51.

[20] 關於印尼恐怖主義活動的相關數據，均轉引自《疑在敘利亞涉恐怖活動17印尼公民回國被逮捕》，《聯合早報》2017年1月23日，http://www.zaobao.com/special/report/politic/attack/story20170123-716696

[21]《逮捕四恐嫌馬國挫敗伊國組織「中轉站」計劃》，《聯合早報》2017年1月24日，http://www.zaobao.com/news/sea/story20170124-717088

[22] 轉引自《馬國警告緬甸迫害羅興亞人面對恐襲加劇》，《聯合早報》2017年1月5日，http://www.zaobao.com/sea/politic/story20170105-709758

[23]《馬國警告緬甸迫害羅興亞人面對恐襲加劇》，《聯合早報》2017年1月5日，http://www.zaobao.com/sea/politic/story20170105-709758

【責任編輯：鄧仕超】

本文刊載於《東南亞研究》201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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