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簡單單也是人生
這幫同學都已是年近半百。寒暄和問候間,幾杯老酒下肚,便再也關不住自己的話匣子了。感慨、抒懷、調侃和玩笑替代了抱怨、牢騷、嘆息和罵街。他們歷經了風的張狂、雨的浪漫、霧的浮躁和雪的冷峻,曾經的絢麗已歸於平淡,曾經的衝動已歸於平和,曾經的欲求也歸於平靜。
品嘗著簡單的飯菜,談論著快樂的話題,無遮無攔,無拘無束,笑聲繚繞,情韻悠長。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度過,一周的緊張、壓力和煩惱也隨之煙消雲散。能有今天這樣一種簡單快樂、從容平和的心態,是一種際遇,也是一份收穫。而總能擁有這樣一份心情,肯定是一種境界,一種智慧了。
生活原本就是這樣。有花開、也有花落,有雲舒、也有雲卷,有得到、也有失去,何必終日縈掛於懷呢?世上沒有永遠不倒的風景,沒有享用不盡的財富,也沒有永葆青春的美人。對於我們來說,大紅大紫是人生,大起大落是人生,簡簡單單也是人生。而簡單的人生,則是快樂的、智慧的、永恆的人生。
我們從懂事起開始尋求和追逐快樂,這是人的稟性使然,無可厚非,有誰願意在不快樂乃至痛苦中度過歲月呢?可是,快樂好似頑皮的男童,見著一些人總是興沖沖地圍著、趕著,見著另一些人卻是怯生生地躲著、逃著。有些人從來不思考自己快不快樂的問題,但他們似乎總是十分快樂;有些人成天想著如何讓自己更快樂,但他們似乎總是不很快樂,真箇是「有心為樂,樂亦不樂」。
其實,簡單就是快樂。因為簡單的人少了那些源自複雜思維的煩惱和心理壓力,而這是任何物質條件所不能替換的。一富翁背著許多金銀財寶去尋找快樂,他走南闖北,跋山涉水,累得筋疲力盡也沒有找到快樂,沮喪地倒在山路旁喘粗氣。一農夫背著一大捆柴草從山上下來。富翁對農夫說:「我是個富翁,請問,為何找不到快樂呢?」農夫放下背上沉甸甸的柴草,揩著汗水說:「其實快樂很簡單,放下了,不就是快樂嗎?」富翁頓時開竅:自己背負那麼貴重的財寶,怕別人搶劫,恐他人暗害,整天憂心忡忡,快樂從何而來?於是,富翁將珠寶和錢財接濟給窮人,以慈悲為懷,一心專做善事,盡嘗了人間快樂的味道。由此可見,真正的生活是不需要太多東西的,有了它反倒是累贅。只要你心無掛礙,對什麼都看得開放得下,那麼,快樂的彩雲就會在你頭上飄蕩,快樂的鮮花就會在你身邊綻放。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簡單即快樂的道理或許不少人懂得,但環顧四周,在物慾橫流、人情趨淡的世風之下,似乎沒有幾人真的甘於簡單地生活。身在商場,不少人錙銖必較、明搶暗奪,注重於算計盤剝;身在官場,不少人勾心鬥角、拉幫結派,沉湎於陞官晉級;身在江湖,不少人燈紅酒綠、聲色犬馬,陶醉於奢糜虛榮……社會因他們而複雜,世界因他們而「繁華」。然而,捫心自問,恐怕這些人中很少會有人說自己是真正的快樂者。商海的惡濁、官場的昏暗,江湖的兇險、人際的詭譎……常令他們焦頭爛額,挫折與煩惱因生活的過於複雜而衍生。有一貪官曾發出「高職不如高薪,高薪不如高壽,高壽不如高興」的感慨。但是,人不論如何奢糜,繁華一旦散盡,都將是一抔黃土。
老子的學說勸告世人對物質生活要「知足」、「寡慾」,這些簡單易懂的生活哲理,我們總是要經過許多波折之後,才能真正的領悟到。也許我們有著原地轉圈的曾經滄海,也許我們尋找的目標就是最初的起點。所謂返樸歸真,大概是我們滄桑之後的頓悟吧!
仔細想想,遮斷我們望眼的其實不是無辜的層雲,而是我們蒙蔽的名利心;模糊我們視線的不是被冤枉的風景,而是我們沒有擦亮的窗子。
我們曾經是簡單的。我們又曾經不再簡單。我們完全可以復歸簡單。生活就是一個由簡單走向複雜、然後由複雜走向簡單的過程。簡單與複雜是對立統一的兩個方面。簡單的東西,經人的大腦加工之後,可能會變得十分複雜;複雜的東西,在不經意間或許也能變得非常簡單,猶如解九連環一般。
人是萬物之靈,是世界上最複雜不過的東西。但倉頡造字時卻只用簡單的一撇一捺就說明了問題,何其簡單、平常,而其內涵又何其深刻、玄妙無比。「我家後院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魯迅的寫作風格簡潔犀利,不容置否。我們恐怕是寫不出這類文字的,因為五色斑斕的慾望不允許我們如此的簡單。
所以,那些富有思想、頭腦敏捷、知識淵博的人,才是那種最能化複雜為簡單,從而獲得快樂的人。蘇格拉底家有悍妻,但大哲學家卻從未因此而不快樂,更未因此而放棄對知識的探求。一次,蘇的妻子很不耐煩他與學生們的高談闊論,在多次吼叫無果的情況下,她氣沖沖地端著一盆水把蘇徹頭徹尾淋了個透。其他人都覺得蘇格拉底定會暴怒,抑或為自己的醜態感到灰頭土臉。不想詼諧幽默的蘇竟然笑著說:「我早知道雷電之後必有大雨」。一句簡單而輕巧的戲言,頓時挽回了自己的窘態,化解了看似必然爆發的矛盾,把自己和別人帶到了快樂之中。「退一步海闊天空」,簡簡單單的「退一步」,換來的就是「海闊天空」的愉悅心情。
簡單,就是在生活中拋卻繁雜的慾念,除去雜亂的苦痛,拒絕雜事的紛擾。簡單是一種專註,可謂「好雪片片,不落別處。」快樂是簡單的,它是自釀的美酒,是給自己品嘗的;它是一種心靈的狀態,是要用心去體會的。簡單地生活著,快樂地生存著,你會發現快樂原來是「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我們提倡簡單就是快樂,既不是倡導遊戲人生、消極避世,也不是要求減少生活內容、降低生活質量,而是提倡拋棄不必要的心理重負,剔除過多的生活慾望。用簡單的眼光看待生活,生活的一切都是精彩的。
無欲則剛,無求則樂。無欲無求需要我們清醒地認識人生最本質、最要緊的東西,使人生簡單化,猶如居里夫人將一塊塊獎牌拿給孩子玩耍時所想得那樣「簡單」,你就真正掌握了快樂的真諦。
簡單讓我們學會恬退隱忍,簡單讓我們甘於淡泊寧靜。快樂的形式呈千姿百態,快樂的本質卻基本一致。簡單著,就會快樂著。人的內心感受大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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