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豫見（九）殷墟甲骨刻榮光

06-14

自洛陽一行回來後，我便盤算著二進豫州。果然，在端午小長假即將開啟前，我約好了Ailsa夫婦，如期自駕上路。從北京上高速，一路向南，穿冀抵豫，這第一站，便是中國歷史上七大古都之一的安陽。

安陽城建設得毫無特色，上比不過洛陽，下又不及婺源，這付樣子是與我想像當中曾經輝煌燦爛的古都形象大相徑庭的，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曾經滄海後的樸素回歸。距今三千多年前，商王盤庚將都城遷至此，安陽在那個被喚作「殷」的代號光芒籠罩下，榮幸地成為中華大地上首批繁華的都市，也奠定了中原在中華廣袤大地上的核心位置。

殷墟就是紂王的都城廢墟，幼時我曾在那部電視劇《封神榜》中見識過它的華麗與香艷。此刻它便展現在我眼前。我始終認為中國人有著一種世界上其他人種無法比擬的生生不息的精神狀態，無論兵荒馬亂或是太平盛世。所以，當我見到殷墟時，第一反應不會太強烈，我並沒有嫌棄它那隨著時光消失的外表。正因為生生不息，所以我們大多古時的地面殘存已經被新的取代，可沒關係，我們的血管里流淌著與先祖一脈相承的東西，有著相差無幾的面孔，於是，僅從殘存的點滴，也是可以輕易觸碰到心靈的。

路過殷墟的城牆遺址，如不是有保護欄，我會認為那是普通的平台。走進殷墟，大門便是甲骨文中「門」字的造型，之後是顯著的司母戊大方鼎的複製品，雖然此物現存於國家博物館，但殷墟仍要向來往的每一個人宣揚它作為中國第一古都不可捍動之位。我曾在國家博物館的前身——歷史博物館裡見過它的原物，但我一直不知道原來它應該叫「後母戊」，後是殷商國君自稱（類似後來的朕）母仍是母親之意戊是以天干地支排列的廟號，但畢竟郭沫若給它命名的時候還沒有發現後來的婦好墓與「後母辛」大方鼎，所以我只認為那是個特定稱謂算了，中學歷史課本都堅持如此，想改是再改不過來了。

殷墟在19世紀末還是默默無聞的埋在小屯村下，可不久，它憑藉龍骨名揚天下，成為20世紀中國最大的考古發現。也就是那刻起，中國文字才真正追本溯源，漢字才成為一個成熟的文字體系，無愧於世界上最古老且生命力最強的文字的稱號。若是親眼所見，我一直認為甲骨文是刻在龜背上的（為查清此事，我纏著一個講解員詢問半天），其實絕大多數的甲骨文是刻在龜腹骨上。一來因為其色淺，易於用硃砂與墨標記；二來因為其平整，易於書寫；三來因為其軟硬適中，易於雕刻。另外也常刻在動物大塊肩胛骨上。

商代興占卜，距此處不遠有座羑里城，當時是殷城的監獄，「文王拘而演周易」，誕生了對後世影響深遠的《周易》。所以甲骨文的最初目的是供卜卦用，如測輸贏、求子嗣、問禍福、預天氣。但即便如此，從這些簡單的字裡行間，經過幾代人的考古鑽研，我們將自己的信史向前推了許多年，我們證實了許多《史記》中記載的如傳說與神話般的事件，並且還有更多未知的謎團留待後人在此間分解。

甲骨文的陳列也令我真切認識，雖然它們對我來說仍然如天書般難懂。殷墟另一大看點是還原了當初發現甲骨文的最大坑的遺址，坑裡堆滿了片片甲骨，換句話說，它們從天黑等到天亮，花了三千多年時間。

博物館是下沉式建築，旨在更好地保護地下挖掘的文物原樣環境，這裡大多是商代出土的青銅器。商代也是青銅時代，那時出現了後世再也無法複製的許多器件，或華美或硬朗，或繁複或簡潔，處處代表著當時整個青銅帝國的審美。我是看過一些關於青銅器的展覽，但在這裡，我深刻體會到這些那些漂零到四面八方的青銅器們無論身在何處，也割不斷與我腳下泥土的糾纏。我再沒有單獨去細賞哪一件，而是舉目望望，重要的是想像著三千多年前的人在這裡使用它們飲酒作樂的場景，感覺時空與歷史在流傳在交織，這是件相當愉悅心靈之事。

新砌的漢白玉婦好像正立於墓上方，目光如炬，眺望著整個中原大地；銅鉞在手，守護著這方她曾經保衛過的沃土。婦好墓是殷墟發掘後期發現的，在那個的狂熱年代，這座墓差點被剷平，為「農業學大寨」鋪路。好在它及時被發現，然後才有了婦好這個歷史上最早的女英雄的故事，才有了可與「後母戊」大方鼎相媲美的「後母辛」大方鼎。從甲骨文中發現許多關於她的記載，從她的墓中也得到了許多印證。其實歷史上曾經顯赫一時，卻未流傳下的英雄又豈止是她一名，歷史的長河總是那般廣袤無垠，在時間面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終究要歸於塵土，滋養大地。

走出殷墟回首，一切已歸於平靜，我揣著滿滿的記憶片斷，卻發現已承載不動這曾經最耀目的榮光。

殷墟：甲骨文發現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