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僧一居士:達照法師一家的稀有佛緣
五僧一居士的形成,並非同時頓現的,而是經歷了不少風雨因緣,不過最早出現的僧相就是我。很多人都會問我為何出家?我告訴他:「為求佛道,了脫生死。」這是剛出家那段時間所作的回答。後來又有人問我:「你為什麼出家?」我告訴他:「與佛有緣,隨緣而已。」這是出家三年之後所作的回答。現在還有人問我:「出家為了什麼?」我有時借古人語:「似我何由屆,與君心不同。君心若似我,還得入其中。」有時借今人語:「換一種生活方式,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如此不一而足,實是方便應付。然而,夜闌人靜,垂簾寂坐,捫心自問:「究竟有何所求?有何所樂?」這就遠非一言半句能說得清楚。
(註:左起法師老爸爸弟弟哥哥媽媽姐姐法師本人)
(民以食為天------法師勤勞慈悲的老爸爸)
但簡單地總結一下,大約有三種比較直接的因素促使我出家:一是奶奶的預知時至往生,使我們對佛教佛法有個好感,從而埋下了信仰的根子;二是出家前一段時間在家裡感覺頭痛,到寺廟裡去就感覺好些,有時候就到寺院去幫忙做義工;三是出家前看了兩本書,一本是《覺海慈航》,另一本是《阿彌陀經白話解》,解除了我對「人生就是苦海中一葉孤舟」的疑惑和焦慮。我的出家讓我都感到奇怪地順利,想起來常常會覺得都是命運的安排。說實話,剛出家的時候是想不到的,那是只覺得命運都在自己的手裡,都是我今生努力得來的才是好東西。
但在我出家後十五年,再回過頭來看看自己走過的人生路,發現為什麼出家這條路會走得如此平坦、如此踏實、如此感激、如此順心、如此美好,一定不是我個人的能力所能決定的,真是想不明白那時候才十六七歲的我,怎麼可能選擇這麼好的人生道路呢?有時,我常常跟人說:我不知道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我有沒有做錯事情,或者究竟作對了什麼,但我非常肯定地知道只有自己「出家為僧」這件事情是真的作對了。假如還有來生,我一定還會選擇出家為僧啊。
爸爸雖然從來沒有打罵過我,也沒有打罵過我哥哥,但是我姐姐和弟弟卻有過挨揍的記錄。在爸爸心目中,哥哥是個即聰明能幹又有膽識的男子漢,一直給予寄託了很大的希望,多少年後,還常常念叨哥哥說:總以為你會成就一番事業的。哥哥則常常自豪地說:爸爸對我最好了,就算是我拿錢去賭博輸掉,爸爸也不會責怪我,因為他覺得我無論做什麼都是對的。我也時常看到爸爸跟哥哥對弈,一起幹活時的那種默契真是令人羨慕。不過,弟弟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有一年春節前夕,媽媽讓爸爸帶了四十塊錢去城裡買花生、瓜子、糖果,以備春節期間招待客人,也好讓弟弟想吃零食的時候可以解饞。可是爸爸到了城裡就把錢給丟了,回家後很不講理地大罵起弟弟來,好像說都是為弟弟才會去買糖果,才會把錢丟了。這個時候,媽媽和弟弟都默默無聲地忍受著。到了第二天,媽媽就開口說我爸爸了:讓你拿錢去買東西,沒有叫你去丟錢啊,自己麻痹大意把錢丟了,還來誣賴我們的錯,簡直是蠻不講理……等等。結果爸爸笑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理虧。後來媽媽卻跟我們說:他回來不高興而罵人,說明他知道丟錢而心疼,說明他愛家,愛我們,所以要忍著他,但是他不講理,所以過後要算帳的。因此,我從小到大,沒有看到過爸爸媽媽吵架。
記得有一次,姐姐到山上放牛和牧羊,不知道為何不小心,羊跑去吃人家的莊稼,莊稼主人跑來罵我們家,爸爸還動手用竹鞭抽打了姐姐。印象中,媽媽也打過罵過訓斥過姐姐。好像是姐姐喜歡自做主張,但往往又犯了錯誤。在我心中,姐姐是聰明伶俐、勤勞果敢、心直口快的人。從小就背書比我快,算數比我精,唱歌比我准,做事比我麻利,還幫我洗衣服,但總會在洗完衣服之後說我兩句不好聽的話,例如「你這些死人皮(衣服)都給我洗了」。所以經常做了好事,還給人留下了不舒服的感覺。但從她出家之後,我就一直心懷感激,有時候就是感恩,她從小教給我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也讓我終身受用無窮。比如吃飯,她說:聲音太大了不行,像是搶吃;聲音太輕了也不行,像是偷吃;要恰到好處才行,文明禮貌,不緩不急。我們五個都出家了,最後只剩下爸爸一個人做居士,也住在寺廟裡吃素念佛煮飯種菜,我們家真的成了「五僧一居士。
我出家的第二年,我姐姐就出家了。當初我剛剛出家不久,有一次姐姐跟我說:你不要出家算了,這麼去出家給我們家丟臉死了。她的意思是說我出家會遭人笑話,所以感到臉上無光,就慫恿我媽媽讓我別出家了。可是媽媽在心底里還是有些許支持我出家的,儘管她嘴巴上很強硬地說不讓我出家,可她心裡多麼希望我能夠身體健康,存心行善積德啊!所以,姐姐說我出家給家裡人丟臉之後,我就心裡老大不高興,以後我出我的家,她管她的在家,河水不犯井水。
沒想到第二年有段時間姐姐在家裡很煩惱,天天躺在床上不起來,媽媽也為此操心得很,終於有一天叫我去勸勸姐姐,不要這麼難過。我說姐姐不喜歡我出家,我就不管她怎麼煩惱。媽媽好說歹說,終於勸我回去看看姐姐,我也就懷著試試看的心理去了。
到了家裡後,我在姐姐的床前座下,開口就問姐姐:近來有沒有念《大悲咒》啊?姐姐說:煩都煩死了,還念什麼大悲咒!她看到我來,本來躺在床上的,就把身子挪動了一下,半坐半靠著,無精打採的樣子。我接下來就把剛剛出家一年的學佛體會和佛法知識全盤托出,說:是啊!當初釋迦佛就是因為人生太苦才出家修行的,人生有三苦八苦無量眾苦,佛就是覺者,自己覺悟到了人生是苦,解脫了苦的束縛,而且還教導他人去解脫一切痛苦,所以數千年來要想真正根除痛苦,徹底消滅一切煩惱,就必須學佛修行才可以啊。……說著說著,天都黑了,我還是倔犟著要返回寺廟,不想在家裡呆著。最後臨走前,姐姐說:明天我到你廟裡去玩可以嗎?我說當然好啊。媽媽看到了我們談話的高興樣子,她也放心了不少。
第二天上午,姐姐真的素裝打扮來看我了。在我印象中,長這麼大,就是那次記憶中的姐姐真的非常美,那種古典淑女的美,那種剛剛二十周歲天真浪漫純潔無瑕,讓我常常覺得姐姐原本應該是個美女,後來我在電視上看到了鞏俐,感覺那時候的姐姐神態很相似,呵呵。她看了我之後,我留她在寺里吃午飯,吃過午飯天氣又有點熱,我就讓她再乘涼,我陪著她一起乘涼一起聊天,偶爾也聽聽達壽師父的開示。我講了很多西方極樂世界的美妙莊嚴、殊勝無比。也講了很多娑婆世界的三界無安猶如火宅、眾苦充滿甚可怖畏!
終於,她的菩提善根在慢慢地發芽,在法雨的滋潤下,開始有了一絲絲生機,也想學習《阿彌陀經》了。這麼一來,就得在寺里小住幾日。大概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姐姐就背會了阿彌陀經和其它一些簡單的經咒。在邊學邊聊天的過程中,我也不知道灌輸給她什麼想法,她居然提出來要到女眾寺廟去住幾天,我就介紹了真如禪寺給她暫住,跟隨了真師太和她的徒弟一起。沒想到,她這一走,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回那個煩惱的世俗之家了。
姐姐出家後不久,就學會了早晚功課,每天還要做小工拌砂漿,她師公給她取了個法名叫則明,後來她師公圓寂了,圓寂前就把她交代給另一位法師,重新又給她取了法名叫門道,好多年後才去雲門寺的小西天受了三壇大戒,說來湊巧,那是個二部僧戒,我弟弟也是同時在雲門寺受戒的。說起弟弟的出家,還真是有點戲劇性的。
有段時間我一個人住在小廟,有時候中午吃剩的飯,到了晚上就炒熱了吃,有兩次不巧被我媽媽看到了,她覺得我這樣吃剩飯對身體不好,於是想到了叫我弟弟放假的時候就來寺里幫我煮飯,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弟弟來了寺里之後,很快就融入我們早晚課念經唱贊的生活,過不了多久,就萌生退學出家的念頭,我媽媽雖然口頭上不同意弟弟就這麼出家,但也沒有過多的干預。後來弟弟就跑到七甲寺我師父那裡,正式準備出家修行了。
然我二哥聽到了我出家就已經不太願意,但因為我在家頭痛,在寺院里就舒服些,他也無可奈何地接受了。可是到了弟弟也想要出家,二哥就極力反對百般阻撓了,起先是電話呵斥,又勸我媽媽阻止弟弟出家,最後無技可施之下,直接跑到七甲寺把我弟弟拽著回家。記得師兄們跟我說,弟弟被我二哥拉回去的時候,一邊哭一邊喊:師父,我還會回來的……。那時候他才十六歲吧!
弟弟回去後,又去讀書,可這次回家他的成績突飛猛進,好像開竅了似的,還參加過縣裡的數學比賽,並獲獎了,所以,他的老師同學對他都很好。後來因為二哥生病去世了,爸爸和媽媽在家鄉蓋了個小廟,弟弟就天天幫忙修建,等那個小廟蓋好了,弟弟又再次到七甲寺出家。可是這次我勸他不要出家,理由是:出家不容易,末法時期做好出家人更難,做不好罪業更重,還不如不出家的好。他說:你都出家了,你出得不是蠻好的嘛,你可以出家,我怎麼不能出家呢?話說的也有理啊,所以我沒有阻止得住,他終於也「辭親出家,剃除鬚髮」了。師父給取了法名為「達空」。師父說:《心經》云:照見五蘊皆空,先是照,然後空。
在弟弟第二次正式出家前,我哥就出家了。
他以前是個宰牛的屠夫,後來被一頭母牛和小牛犢感動了(故事另外再講),放下屠刀,改行經營。有一天到南京去看我,對我說:小時候看到家裡自己種的菜長得好看都會很高興的,現在就算是把高樓大廈全都給我,我也感覺不到快樂了。我還連連讚嘆不已的說:你的思想已經有所覺悟了,將來一定會好好學佛修行啊。沒想到他離開南京之後就去住山,準備一坐不再起來,直到阿彌陀佛來接引去西方就成。這樣失蹤了好幾年,直到後來聽說我在大羅山住茅棚,他才想到了這也許是人生最應該做的一件大事,不遠千里來到了握住的茅棚。
他來了之後,恰好北京的同學寫了十八張紙的長長一封信,勸我下山去中國佛學院求學,說是那裡的學習條件極好,學院規矩非常嚴格,很適合年輕人修學佛法。正好在自己修道過程中也有一些需要及時解決的問題,於是冒著雨下山。哥哥送我下山,他自己卻住在比我住的更加幽靜更為破舊的茅棚了。
在我離開深山破廟的前幾天,我們倆躺在山崗上,靜靜地交談著人生世界、宇宙真理,照著暮春的夕陽,微風吹來陣陣青草純潔的花香,看著天際浮雲蒼狗,蔚藍的天空如同透明的藍寶石,鑲嵌在眼睛所及的太虛中,兩個親兄弟在佛菩薩慈悲光明的照耀下,溫馨空靈而陶醉,不知道這是輪迴中美麗的音符,還是自性里無與倫比的展現,在我生命的瞬息之間,成為難以忘懷的風景。他說他現在終於找到了歸宿,這樣的「放任天地間,掬泉煮新茶」是他最理想的生活,這樣的「無為物所累,坐看雲飄然」是他最安詳的點綴。
等我從下山、報名、考試、錄取、上學之後,回來才知道他已經找到了我的師父,也請我師父給剃度了,法名為達賢。師父說:不能成聖,也要成賢。曾經消極的我,寫過一句話:成師做祖非我願,一句彌陀度晨昏。朋友看見了連忙說不好,還幫我改了幾個字,說:成佛做祖師本願,一句彌陀密密持。
雖然姐姐的出家可以算是我慫恿的,但是哥哥和弟弟的出家都是我勸阻也阻不了的,媽媽想要出家的時候,我也極力阻止過,我說她年紀這麼大了,出家修行更不容易,習氣又多,身體又差,到時候只能靠常住僧團護持,慧難開發,福又損失,真是兩頭落空啊!可是媽媽自己心裡有譜,不怕我對她的阻攔。她說自己十二歲就發願要出家了,那個年代佛教道場很少,而且有些人都在破壞佛教,所以有願難成;如今自己五十年前的心愿都被你們這些孩子們實現了,難道慈悲的佛陀都不能成全我藏在心裡五十年的願望嗎?況且,你們都走向佛陀的路上,怎麼能落下我呢?我當然也被母親的理由所感動!
想想她當時要是出家了,我也不知道會到哪裡去投生了,那我寧願她不要出家,起碼她會支持我出家修行啊。不過,時代的苦厄、家境的貧寒、因緣的複雜、命運的多舛,使我母親受盡了人間疾苦;養育七個孩子成人,未到中年就有皺紋的臉,在單薄的農村更顯風霜斑白;剛強好勝的性格,經歷越多越是堅毅;流幹了淚水的眼睛,倍見歲月之滄桑。所以,我們從小就陪著媽媽吃十齋,還經常聽我媽媽嘆息道:前世無修今世苦,不如趁早去修行!從小她就覺得出家修行可能會避免許多世俗的煩惱和痛苦。因為她四歲時,我外婆就辭世了,十六歲時外公又離她而去,剩下唯一的親姐姐,又在不到二十歲時病逝,所以媽媽從小就特別跟佛菩薩結緣。
我媽媽的小檔案:十二歲自己想出家沒能實現,十八歲父母親人全部離去,隨後嫁給我爸爸,二十歲生了我大哥,中間陸陸續續生了五個,最後在四十歲生了我弟弟。奶奶的臨終預知時至和念佛,使她更加深了佛法的感情。我們幾個兄弟姐姐的出家,又更進一步促成她對佛法和佛教的皈依投靠,可以說從外在的環境和內在的心靈中,她已經徹底靠倒在佛法里。更加難得的是,因為我出家後回家去看望父母親,基本上是不過夜或僅僅只住一宿,為了能夠多留我住幾天,媽媽居然想法子在家的附近蓋了一座寺院,花費了爸爸、弟弟(那時還沒有出家)們五年的時間精力,結果她發現還是留不住我。最後,她說:我留不住你們出家的步伐,那我總能追得上你們出家的腳印啊!
話已到此地步,哪裡還有不贊同媽媽出家的道理呢?!因緣殊勝,她以超過六十歲的年齡出家,居然還能夠在出家後受了三壇大戒,成為如法的比丘尼。五僧最後一個受大戒的就是我媽媽了。真是:
一道佛光照我家,浮生幸得五袈裟。
流緣漏盡傷心事,任爾天涯到海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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