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六朝文化忠實的守護石-南朝陵墓石刻
06-14
馮方宇 南朝(公元420年-479年)指的是中國歷史上南北朝時期與北朝相對的南方偏安政權,共經歷了宋、齊、梁、陳四個政權時期。歷史學也把南朝與之前的東吳、東晉並稱為六朝時期(指南方)。魏晉南北朝時期是中國歷史上的大分裂時期,多個政權交替,時局動蕩,爭戰不斷,也是一個黑暗混亂的時期。六朝短暫的一代換一代,建康城(南京)在乾涸的血河中毀滅後又不斷重建。統治集團內部為了爭奪權位,大肆互相殘殺,以致南朝各代都是短命王朝。南朝梁代的梁武帝雖頗有作為,卻也落得個與春秋霸主齊桓公相似的「餓死台城」的下場。 六朝這一段歷史,也顯得很悲情。從唐代起,後世史家、文人對這段歷史唱出了震撼人心的輓歌。最著名的篇章有:唐代杜牧詠嘆「六朝文物草連空」;宋代辛棄疾感慨「舞謝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元代薩都刺則一而再,再而三地哀輓:「遙憶王謝功名,人間富貴,散草頭朝露。」「空悵望,山川形勝,已非疇昔。王謝堂前雙燕子,烏衣巷口曾相識。聽夜深,寂寞打孤城,春潮急。」。後來的史家、文人為什麼對南朝文化更為偏愛呢?我想應該是南朝是漢族文化的繼承和發展的重要歷史年代。而當時北方大部分疆域由少數民族政權統治(北朝)。不管怎麼說,南朝時期文化氣息自由、科學技術有重要發展、物質生產相對充足、佛教在國內盛行……,漢族人在終於暫時在南方站穩了腳跟,統治者在江南建立了政治中心圈。 提起江南,更多容易想起的是水鄉、古居、園林等精緻、秀美、講究情調的古典風情。其實江南大地上也有那種宏大巨制,講究氣勢之美王者風韻。在江南大地上,就有一座座高大的精美的石獸雕刻,它們雄渾魄麗、流暢生動、蓄勢待發,乃是古代雕刻藝術的瑰寶,他們的藝術價值可以和同時代的北魏雲崗石窟、龍門石窟相提並論。它們就是馳名中外的南朝陵墓石刻。我在上大學的時候,曾看到一本精美的介紹中國文物的外文圖書,其封面就是一尊十分漂亮的南朝石刻麒麟圖片。可見南朝陵墓石刻藝術在國際上也享有盛譽。出於對南朝陵墓石刻的喜愛,兩年來,我利用業餘時間,一一拜訪了這些屹立在鄉野農田中,訴盡歷史滄桑的南朝陵墓石刻 作為南朝皇帝、王侯陵墓神道石刻,這些石刻或多或少的遺存。分布在江蘇南京、丹陽、句容地區。其年代最早始於南朝劉宋,距今約1500年。其中比較著名的是初寧陵石刻、永安陵石刻、景安陵石刻、興安陵石刻、修安陵石刻、建陵石刻、修陵石刻、萬安陵石刻、永寧陵石刻、蕭宏墓石刻、蕭秀墓石刻、蕭恢墓石刻、蕭譫墓石刻、蕭融墓石刻、蕭績墓石刻、蕭景墓石刻、蕭正立墓等石刻。 這些陵墓一般都包括鎮墓神獸、神道石柱、神道碑等幾種。鎮墓神獸分三種:天祿、麒麟與辟邪。三種石獸形態基本相似,均體形高大,昂首挺胸,口張齒露,目含凶光,腹部兩側刻有雙翼,四足前後交錯,利爪畢現,縱步若飛,似能令人聽到其行走的腳步聲,神態威猛莊嚴。它們之間的區別在於,天祿頂部雕飾雙角,麒麟為獨角,而辟邪則無角。天祿又稱「天鹿」,是古代傳說中的一種神獸,與「天命」和「祿位」有關,因而古代最高統治者將其置於自己的陵前,既是祿位的象徵,又是天命所歸的反映,以顯示其尊貴。麒麟也是我國古代被神化的一種獸名,其形象出現很早,因為它「不折生草,不食無義」,因而被視為「仁獸」。天祿和麒麟也統稱為麒麟。它門的出現,往往被附會為聖賢的降生,是太平盛世的表現,故而被南朝統治者置於墓前。辟邪之名,最早見於《漢書·西域記》和《後漢書·靈帝紀》從它的形象與命名來看,當為辟除邪惡而設。把這些象徵性的石獸放在墓前,一方面作「守護」墓主之用,另一方面無疑是顯示墓主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威,成為萬民共戴的至尊。在南朝陵墓石刻中,天祿與麒麟僅見於帝陵,辟邪則專用於諸侯王墓,等級嚴明,不能隨意僭越更改。 俗話說:「丹陽的麒麟,南京的辟邪」。這指的是丹陽的蕭氏家族成了齊、梁兩代的帝王,皇帝死後,葉落歸根,不願葬在都城建康(南京),紛紛在故鄉丹陽建陵安葬,按照帝陵的禮制,鎮墓神獸為天祿、麒麟。而南京多為齊、梁兩代的王侯墓,其陵前鎮墓神獸為辟邪。所以,天祿、麒麟便成了丹陽的象徵,辟邪就成南京的象徵。在南京市和丹陽市的入城處,分別有一座麒麟和一座辟邪的巨大現代仿製銅雕,在南京到處都能看見以辟邪為裝飾的商標、紋樣和仿製石雕,甚至南京市的市徽就是以辟邪為主的圖案。 丹陽的天祿、麒麟可以說是南朝陵墓石刻中至上極品,其造型極為俊美。其中修安陵、永安陵、景安陵三陵的石刻最有代表性,特別是齊景帝蕭道生修安陵石刻的天祿、麒麟,其保存完好,身軀高大,頭頸、胸腹屈曲彎折,呈「S」形狀,給人以清秀頎長之感。裝飾繁複,如對頭部茸毛的刻劃,使其線條複雜化了。頸部以及胸腹部仔細刻划出鬍鬚與流蘇狀的飾物。翼膊有圓渦紋,又有鱗紋,而腹部又襯以羽翅紋,令人覺得神獸翼厚而大,足以鼓翮飛翔。多用圓刀法,圓雕、浮雕和線雕綜合運用,藝術表現手法較其它諸陵石刻充分。而南京和句容的辟邪威武雄壯,豐滿流暢,氣勢非凡。以蕭宏墓石刻、蕭融墓石刻、蕭景墓石刻、蕭績墓石刻的辟邪造型最為生動,最具代表性。南京蕭宏墓石刻辟邪身長3.2米,高2.84米,腰圍3.35米,重達15噸以上。辟邪場預昂首,胸膛挺凸,闊口大張,長舌吐垂於外,貼於胸前,目光犀利,注視前方,氣勢剽悍,咄咄逼人。腹部雕飾雙翼,圓闊舒展;四足交錯上地,四爪鋒利,尾長及地,尾端散作四縷,如魚尾狀,造型別緻。整個辟邪雄渾簡練,雕刻技法嫻熟,圓刀、方刀交錯使用,在中國雕塑史上新開一面。它完美地解決了形體結構的多面觀問題,無論從哪一個角度,均給人以明確的實體形象,造型的整體和局部皆十分和諧,顯示出一種勻稱美。著名美學家王朝聞先生在參觀過南朝陵墓神道石刻後,將其中的神道石獸形象地概括為頭部、腹部和尾部3個圓弧的優美組合。 除了大家熟悉的鎮墓神獸外,南朝陵墓石刻還有石柱和石碑。神道石柱又稱華表,以南京的蕭景墓石柱、丹陽梁文帝蕭順之建陵石柱和句容蕭績墓石柱最為著名。蕭景墓石柱柱高6.50米,柱圍2.45米,分柱座、柱體、柱蓋三部分。往座下部四方形,座面浮雕首尾相交銜珠的雙螭。柱體飾瓦楞紋24道,上部接近柱蓋處,鑿有長方形柱額一面,上反刻楷字「梁故侍中中撫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吳平忠侯蕭公之神道」,書體雋秀,筆力追勁。額下浮雕三力士以手承托,柱端置仰覆蓮寶蓋,蓋頂立小辟邪一隻。值得一提的是,蕭景墓石柱和梁文帝蕭順之建陵石柱的柱額都鐫刻了當時流行一時的「反左書」,即兩對石柱柱額相對而立,一方柱額為正書,而另一方柱額像鏡子一樣「把正書柱額鏡像」,字體左右顛倒。從南朝石柱的造型來看,其風格很可能受了古希臘和古印度的影響,例如瓦楞紋柱身就有古希臘石柱的影子,這說明經過兩漢和魏晉時期,東西方的交流已十分廣泛。蓮花寶蓋的造型說明當時來源於古印度的佛教在南北時期的極度盛行。南朝陵墓石刻的神道碑是研究南朝時期書法藝術不可多得的寶物。以南京蕭譫墓的碑文保存最為完整。碑身鐫刻著當時著名書法家貝義淵所書2840多字的楷體長文,大部尚清晰可讀。碑座為昂首的龜跌。南朝立碑較少,千百年來又多毀散湮沒,流傳極少,而此碑巍然獨存,讓我們領略到1400多年前名書家作品的風采。貝義淵的書法獨步當時,前人評其書「上承王羲之,下啟歐陽詢」,其真跡留傳至今,具有極大的歷史價值,是十分罕見的書法藝術珍品。清人莫友芝評價蕭碑時曾說過:「比較北魏諸刻,格韻相等,而稍朗潤,蓋南北大同小異處。」像這樣的南北朝宏碑巨制,不僅江南罕見,在全國也不多見。 石雕藝術在我國歷史悠久,魯迅先生曾高度讚美祖國陵墓石刻藝術:「遙想漢人多少閎放,新來的動植物,即毫不拘束,來充裝飾的花紋。唐人也不示弱。例如漢人墓前石獸,多是羊、虎、天祿、辟邪。而長安的昭陵上,卻刻著帶箭的駿馬,還有一匹駝鳥,則辦法直前無古人。」魯迅在此指的雖然是漢唐兩朝石刻,但六朝石刻卻是漢唐之間的一個重要過渡,它們比西安唐太宗「昭陵六駿」還要早一百多年。在整個中國石雕藝術史中,南朝陵墓石刻的地位舉足輕重,它上承秦漢。下啟隋唐,而與同時代的北朝石窟藝術遙相媲美。南京六朝古都神韻藝術瑰寶--陵墓石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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