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史話》第624回：五一三，展覽館「三軍」武鬥  巧點撥，中南海面見主席

第624回：五一三，展覽館「三軍」武鬥 巧點撥，中南海面見主席

5月13日晚上，北京軍隊造反派在北京展覽館發生了一場十分熱鬧的武鬥。

當時，以空軍文工團「硬骨頭革命造反團」、海軍「紅聯總」、北京軍區戰友文工團「老燎原」為首的「三軍聯合演出委員會」在北京展覽館舉行「慶祝毛主席《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25周年彙報演出」。演出尚未開始，解放軍藝術學校的「星火燎原」即帶人衝進劇場，反對演出。緊隨其後的是蒯大富、韓愛晶帶來的北大、清華、北航等院校的大學生紅衛兵。一瞬間，劇場變成了戰場，台上台下打得一塌糊塗，許多人被打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

原來，從1966年冬到1967年春，在北京的空軍機關、海軍機關、總後勤部機關和他們所屬的文體單位、院校也都分成了兩派。空軍中保吳法憲、余立金的，海軍中保李作鵬的，總後勤部保邱會作的是一派，人數較少。而造反派人數較多，是一大派，稱作「三軍無產階級造反派」。「三軍造反派」受到中央文革江青等人的支持，因此，總政治部主任肖華、代總參謀長楊成武也在一定程度上支持這一大派。這一大派中有些群眾組織，如後勤學院「星火燎原」、測繪學院「革命造反團」、高等軍事學院「井岡山」，他們寫的文章，還經常在《解放軍報》發表。軍事藝術學院的「星火燎原」，那更是全國串聯，到處點火，幾乎全國各地衝擊省委的現場、各大軍區批鬥領導幹部的台上都能看到他們的身影，在社會上很有些影響。「斗羅（瑞卿）籌備處」就是這一大派聯合組成的。

在這一大形勢下，空政文工團也分成兩派：一派是「紅旗革命造反團」，主張堅決打倒吳法憲、余立金；一派稱之為「硬骨頭革命造反團」，認為吳法憲、余立金是無產階級司令部里的好乾部，不能打倒。兩大派，針鋒相對，勢不兩立。「紅旗」造反精神強，一舉砸了「硬骨頭」造反團的牌子，搶了他們的大印，並將他們趕出空政文工團，並將「硬骨頭」稱之為「臭骨頭」。

「臭骨頭」的小將們感到十分迷惘：「難道我們報吳法憲、余立金錯了嗎？為什麼不允許我們革命？」

小將們當事者迷，老將們旁觀者清。有一天，有位空軍老幹部把小將悄悄叫到一旁，對他們說：

「你們不是去過中南海，去過毛主席那兒嗎？現在為什麼不去？」

真是一語點破夢中人，小將們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文革前，中南海經常組織跳舞，幾乎每周有一兩次，一般安排在周三和周六。軍隊文工團，政治上比較可靠，所以經常派她們進中南海，去完成陪首長跳舞的任務，當時叫「出任務」。空政歌舞團的一些舞蹈演員，也經常去中南海「出任務」，幾乎每星期都和毛澤東等中央首長見面。

　　在「老將」的點撥下，空政文工團演員劉素媛等4個常去中南海跳舞的「硬骨頭」小將，來到中南海西側的府右街上。她們眼望紅牆，猶豫不決。因為，自從1966年8月的紅衛兵運動席捲全國後，她們已經有好長時間沒來中南海了。每周三、六的舞會，早已停止，革命時期，哪能按部就班。「毛主席他老人家眼下日理萬機，能見我們嗎？可非常時期，特殊情況啊，試試看吧。」

她們終於下定決心，來到中南海西門，向警衛戰士說：「我們要見毛主席。」

「要見毛主席？」警衛戰士用疑惑的目光審視著這幾個年輕又漂亮的女兵，感到十分新奇。

　　「我們有重要情況向毛主席彙報，毛主席認得我們。你不相信，往裡打電話問問。」

　　文革期間，無奇不有。衛兵被糾纏得沒有辦法，只好派人往裡打電話請示，不到10分鐘的工夫，裡面傳出話來：「主席同意見。」

　　劉素媛和幾個夥伴，由警衛人員帶領，來到游泳池，走進毛澤東的客廳。讓她們沒有想到，毛澤東真的已在等候她們了。

　　在毛澤東不斷被神化的年代裡，她們能與毛澤東見面，那彷彿是發生在天國里的事情。她們覺得，此時的毛主席不再是春藕齋里跳舞的那個毛主席，不再是那個可以隨便聊天，隨便說說笑笑的那個毛主席了，她們和當時全國人民的感覺一樣，毛主席是統帥，是舵手，是黨的化身，是紅太陽！

　　「主席，您好！」

　　「好久不見了嘛，你們都是空軍的小同志吧。你是小板凳，你是田大頭，你是小孟，我的半個小同鄉，我沒有說錯吧？」

　　「主席，您的記性真好，您說得都對。」

　　「我們找您談我們團里的文化大革命來了。」一個小將大膽地開了個頭。

　　「噢，找我談文化大革命，好啊，那就談談看。」

　　「我們團里階級鬥爭太複雜了，我們那裡有個反動組織，叫紅旗造反團，實際上是黑旗造反團，裡面有不少地主資本家的狗崽子。」

　　「他們鎮壓革命派。」

　　「他們打著紅旗反紅旗。」

　　「他們把革命派打成反革命派！」

　　「我們那裡的牛鬼蛇神太猖狂了！」

　　「革命派受壓。」

　　小將們七嘴八舌，恨不得一口氣把全部要說的話都說完。小將們越說越激動，越說越興奮，有人甚至流著眼淚。

毛澤東靜靜地聽著，不言不語，安之若素。他拿起一支煙，掰成兩截，把半截插到煙嘴上，然後又拿起打火機，把香煙點燃。然後才慢慢地說：

「事物都是一分為二嘛，我看你們團里沒有那麼多的壞人，還是好人多。」

　　他說到這裡，稍稍停了一下，然後接著說：

　　「你們看是不是這樣呢，要團結大多數人嘛。」

　　小將們聽了之後，並沒有完全平息他們的激動之情。

　　「我們團里確實壞人不少，他們罵我們是保皇狗。我們就是要誓死保衛無產階級革命路線。」

　　「我看你們這些小同志，很有革命熱情。你們空軍里的事情，可以去找葉群同志。」

　　毛澤東說著，順手從茶几上的筆筒里，拿起一枝紅桿鉛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了她們5個人的名字。他一邊寫一邊嘴裡還念叨著。寫完之後，又數著人頭，念了一遍。然後在幾個名字的下邊，又寫下了三個字：找葉群。寫到這兒，他將筆放在一邊，並沒有署上自己的名字，似乎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不久，1967年4月的一天，毛澤東的秘書徐業夫來到毛家灣找葉群……

徐業夫走後，葉群叫來秘書張雲生，對他說：「張秘書，我去接見空軍文工團的幾個演員，你跟我去作一下記錄。不然，她們幾個對我一個，事後她們說我對她們講了什麼什麼，我空口無憑。」

接著，她又說：「徐秘書來，傳一組（毛澤東）的話，空軍幾位女演員為陪主席跳舞，經常出入中南海。她們在空軍內部是受壓的少數派，要向主席反映情況。主席說，讓葉群找她們談談。」隨後又神秘地悄悄對張秘書說：「不要小看她們，那都是能通天的。」

就這樣，葉群在東交民巷空軍招待所，接見了空軍政治部文工團的劉素媛、邵錦輝等5人。葉群好像認識劉素媛，一見面，她就主動拉著劉素媛的手，以異乎尋常地親熱口氣說：

「小劉，你好！我在多少天前就想見見你，就是抽不開空。你長得比過去更豐滿了！」

「葉主任好！」劉素媛顯得很激動，她向葉群介紹與她同來的幾位女演員，葉群一一同她們緊緊握手。

葉群讓她們幾位坐下來談：「有什麼話，盡可以和我談。我一定幫助你們。」

「葉主任，我們幾個人現在的處境很困難哪！」小劉說著，兩隻有幾分秀氣的眼睛有些濕潤。

「別著急，慢慢說。」葉群安慰道。

「葉主任，你知道，我們是保吳、余首長的，可是在空政文工團里，和我觀點相同的，就這幾個人。」她用手指了指在座的幾位：「運動一開始，有些人要打倒吳司令，我們不同意。吳法憲同志是無產階級司令部的人，怎麼能被打倒呢？我們和他們辯論，他們仗著人多，罵我們是『老保』、『保皇派』，還罵……」

「我們現在都不敢回去，一回去就受圍攻。他們處處與我們作對，攻擊我們。」另一個女演員補充說。

「你們保吳、余並沒有錯。」葉群說：「我和你們同一觀點。」

「就是聽說林副主席和葉主任也保吳、余，我們才保的。」小劉這時才有些笑意。

「你們經常去中南海，沒問一下『最高』是什麼態度嗎？」葉群試探著問。

「毛主席說：『我也是保吳法憲的。』」小劉回答說。

「那你們就放心保吳司令，沒有錯。」葉群接著說：「你們說的這些情況，我和林彪同志都知道。我和你們的觀點是一致的，你們沒有錯。不要怕別人罵你們是『老保』，只要是無產階級司令部的人，就應該大膽地保，要做革命的『保皇派』嘛！」

她又說：「你們這些革命小將，都是左派嘛，我們都是為了一個革命目標，保衛毛主席，保衛毛主席的革命路線。你們空軍，吳法憲，吳司令，是毛主席司令部的人，你們要相信他。你們空軍的腿長，最有靈活性，林副主席都相信你們。你們有事找吳司令商量，我是支持你們的，林副主席是支持你們的，我代表林副主席向你們問好，並通過你們，向你們團里的無產階級革命派問好。」

　　「我們一定要忠於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將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小將們紛紛表示。

　　「你們回團之後，好好乾革命。你們這些左派，也要注意團結大多數人一道幹革命。不管是誰，凡是不符合毛澤東思想的，都要造反，造反有理！」

「文工團是演出單位，現在什麼也不排練了。」小劉又說，「我們想排點節目，爭取在毛主席《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25周年時演出，葉主任支持嗎？」

葉群馬上說：「我支持，林彪同志也支持。你們搞演出，要熱情歌頌毛主席，歌頌江青同志，江青同志是管文藝的，是文化大革命的旗手。」

「我們還要歌頌林副主席。」小將們補充說。

「還要歌頌文化大革命，歌頌中央文革。」葉群越說越有勁。「你們先排好，我爭取先讓江青同志看看。她會支持你們的。」

「我們就這幾個人，怎麼排練呢？」另一個演員問。

「你們人少，可以找海軍、北京軍區、總後等單位同一觀點的串連一下，與他們聯合演出。」葉群建議說。

幾個小將非常高興，她們向葉群表示說：「我們一定不辜負葉主任的教導，感謝葉主任的關懷。」

　　「你們以後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找我。回去之後，對誰都不要講，你們來我這裡了。這是機密，否則壞人會鑽空子，懂嗎？」

葉群又把她早已準備好的毛主席像章，拿出來送給幾名小將，小將們能得到葉主任送的毛主席紀念章，高興得連聲道謝。

她們從葉群那裡回來後，很快就和海軍政治部文工團、北京軍區戰友文工團等一些相同觀點的人進行了串聯，劉素媛還向吳法憲做了彙報。吳法憲、李作鵬得知她們的演出得到了林彪的支持，大為振奮，專門成立了「三軍聯合演出委員會」，計劃 5月13日晚上在北京展覽館劇場演出。

其實，演員們都熱愛演出，即使是在大革命的年代也不例外。早在1967年3月，北京軍區戰友文工團的老「燎原戰鬥隊」的頭頭王文浩等數人就來到李作鵬家裡請示，說他們準備串聯北京陸海空三軍文藝團體聯合演出，宣傳毛澤東思想，問他支持不支持，李作鵬立即答應：「完全支持！」

不久，由北京軍區文工團「燎原戰鬥隊」牽頭，海軍、空軍、工程兵、二炮等文工團的多數派群眾組織，聯合起來排練歌舞節目，並數次在北京軍區禮堂組織演出。

五一勞動節，按照慣例，那天要組織各文藝單位在公共場所演出，以示慶祝。可在當時派性鬥爭劇烈的形勢下，每個單位都分成幾個觀點不同的組織，互相見面不是吵嘴，就是打架，能夠同台演出嗎？4月20日晚，周恩來在北京工人俱樂部接見北京軍區戰友文工團代表時，肖華、楊成武、吳法憲和海軍、北京軍區的負責人都在場。談到五一演出的事情，周恩來指示：五一節各文藝單位到公園演出，要由各種不同觀點的群眾組織聯合起來演出。他說：

「你們聯合演出我就去看，不聯合我就不看。五一演好了，紀念毛主席《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25周年時還可以繼續演。」

周恩來是希望通過兩大派的聯合演出，藉此消除派性。於是總政文化部召開軍隊駐京各大單位文化部長會議，根據周恩來的指示布置文藝團體的演出工作。

4月21日，肖華、楊成武接見軍隊院校的群眾組織代表時，提示他們要抓大方向。解放軍技術工程學院學員方凡問：「什麼是『大方向』呢？」

楊成武說：「地方上不是正在批鬥彭真、陸定一嗎？彭、羅、陸、楊中的『羅』是我們部隊的呀！」

方凡他們說：「沒有材料怎麼辦？」

肖華說：「全軍文革可以提供。」

於是，三軍造反派決定以斗瑞卿的名義聯合起來，成立了「中國人民解放軍院校革命造反派斗羅大會籌備處」，簡稱「斗羅籌」。「斗羅籌」中心組一號成員就是解放軍技術工程學院學員方凡。

北京軍區戰友文工團在5月1日按照周恩來的指示，聯合組織了演出。周恩來看了演出，並且表揚他們聯合起來演出好。

5月8日，肖華在京西賓館召開全軍文革會議，接見軍內各單位造反派，研究機關文化大革命的問題。那天開會，老帥中只有聶榮臻去了，他感到氣氛不對，沒有多呆，趕緊走了。葉劍英事先得到葉群的電話，乾脆就不去。果然，會上三軍造反派正在反映他們在各單位受壓的情況時，海軍「無產階級革命派」沖了進來，雙方大辯論，會場一度十分混亂，肖華無法，只好草草收場。從此，全軍文革小組再也無法組織開會研究軍內文革事宜。

當晚，周恩來、葉群接見高等軍事科學院群眾組織代表時，周恩來給葉劍英打保票說：「葉劍英是忠於毛主席的，大節是好的。在長征時他揭發張國濤成立偽中央，在反對彭羅陸楊的問題上他也是有貢獻的。葉劍英在處理青海、四川問題上犯了錯誤，是輕信了下級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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