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懷楚長篇故事】明日又天涯（16）

越南近代社會言情長篇故事 《明日又天涯》( 第十六)

觥籌交錯 , 眼見眾人酒酣耳熱 , 飯菜亦已吃得差不多 . 袁煥田心想 : " 該是開始的時候了 ." 於是 , 他望了侯景用一眼 .

侯景用接觸到袁煥田的目光 , 頓時會過意來 . 只見他兩手輕輕按了檯桌一下 , 好整以暇 , 略為調整一下嗓子說 : " 各位 ! 今天是袁伯母的壽辰 , 我很榮幸得到煥田兄的邀請前來參加這個晚宴 , 同時更感到歡欣的是 , 在這裡能認識到唐老先生 . 在較早時候 , 我就從廣大人民那裡聽到 , 得悉唐老先生在這個坊內 , 歷來擔當聯家長的表現都很不錯 .尤其是肯為我們的華人群眾盡心盡力服務 ,向來很深得坊區的人民擁護愛戴 . 唐老先生 ! 你說是嗎 ? "

照理來說 , 大凡一般人當聽到人家稱讚自己 , 心裡莫不雀躍 , 萬分高興 , 但此時的唐老頭 , 竟然顯露出一副很不自然的樣子 . 而其實 , 關於唐老頭他的所作所為 , 不管是解放前又或是解放後 , 在坊區內 , 人人都是有目共睹 . 而這個時候 , 袁煥田一家人聽到侯景用對唐老頭一番言過其實的稱讚 , 一時也就你我面面相覷 .

他們心裡在想 : 景用呀 ! 景用 ! 你不是我們這個區坊的人 , 你對於唐老頭平時的德行又能夠知道多少 , 而對他如此稱讚 . 於是 , 他們也就一同把目光齊齊投到唐老頭的臉上 , 且看看他有何表情反應 .

只見得唐老頭神態有點緊張 , 一臉通紅吶吶地說 : " 那. . . .那裡 ! 那裡 ! 偶而為自己同胞做一點事 , 那是我當聯家長的本份要做 , 實在算不上甚麼一件公德大事 . "

" 唐老先生 ! 你也太謙虛了 .本來謙虛是中國人的一種美德 . 不過 , 若是太過謙虛的話 , 那就會變成虛偽的了. 袁世伯和伯母 , 你們說 , 對嗎 ? "

侯景用說時望向袁父眾人一眼 , 然後又再把目光轉回來 , 正視著唐老頭開口說 : " 說來也很慚愧 , 和唐老先生並坐吃了整個晚上的酒 , 我還沒有作自我介紹 . 我叫侯景用 , 現時服務於第五郡公安局 . 你們這個郡的郡長 , 坊主席和我都有點交情 . 關於今次人口重新登記調查 , 袁煥田兄夫婦倆加入戶籍一事 , 郡長和坊主席 , 他們都已經答應了我義務幫忙 . 所以明天唐老先生 , 即管把他們已填好的戶籍本摺據實呈報上去 , 我敢說絕對沒有問題 . "

說到這裡 , 侯景用便吩咐護衛司機阿雄到外面車上取了一個公文夾進來 ,拿出了一份已經簽名 , 加上了印章的文書 , 有意遞到唐老頭的面前說 : " 這是一封我寫給貴郡郡長和坊主席的介紹信 , 請唐老先生過目 , 且看有何意見需要補充 . "

唐老頭很禮貌 , 恭恭敬敬的接過來一看 , 登時臉色有異 . 原來他見到文書上面的名銜與簽章 , 差一點就把整顆心嚇得跳了出來 , 只見汗珠不斷從他的額頭在冒 . 他一面用手拭抹 , 一面不住連聲答道 : " 很. . . . 很好 !我. . . . .我必定遵照侯局長你的意思去做 . "

這時的唐老頭 , 他的一張嘴巴雖然是如此說 , 但心裡卻不住在想 , 袁煥田父子必定已把他代辦填報戶口 , 所要附加條件的事告訴這個侯景用的了 . 怎麼辦 ? 但望求神拜佛 , 能把這件事平息過去 ,不然的話 , 恐怕自己禍即將至 . 如此一來 , 過去自己一生辛辛苦苦所掙來的權位與名望 , 都將會付之東流 .

唐老頭雖然想到了這一點 , 同時也看清楚眼前的情勢 , 畢竟那是形勢比人強 , 但他始終是心有不甘 . 可不是麼 ? 眼巴巴看著一筆即將到手的金子已化作了一灘水 , 白白地讓它給流走了 , 試想這口氣又是如何嚥得了下去 . 想著想著 , 他愈想就愈氣憤 , 一副不高興的神色很明白寫在臉上 , 使人很容易一眼便看了出來 . 惟礙於場面與禮貌 , 因此 , 唐老頭還是把這股怨氣強壓抑制在心頭 . 他勉強再坐一會 , 便借故向各人先行告辭回去 .

席宴由開席至散席 , 各人都是有說有笑 , 惟獨侯景用的護衛司機阿雄一人不太愛吭聲 . 他的目光自始至終 , 一直都沒有離開過與他面對坐著的黎碧玉 , 他這種怪異的眼神 , 使得黎碧玉 , 袁煥田和侯景用等人都感覺到 .

" 景用 ! 今次重新登記戶籍一事 , 真幸虧得到神佛的保佑和你的仗義幫忙 . 否則 , 單憑碧玉和煥田從諒山脫逃回來一事就夠煩的了 . 雖然說 , 他們的脫難是巧遇中國軍隊攻破諒山城池而造成 . 但是 , 生性多疑的共產黨 ,他們是絕對不會去相信這一套解釋的 . 來 ! 就讓我老人家敬你一杯 ."

袁父言畢站起身來 , 拿起侯景用的杯子 , 為他斟上滿滿一杯勸飲 .

侯景用接過杯酒 , 向袁父說了一聲謝 , 便擎起酒杯 , 仰首一乾而盡 , 然後再看腕錶說 :" 袁伯父 ! 煥田 ! 已快凌晨二時 , 我想 , 我們也該要告辭了. "

就在侯景用夫婦站起來 , 向袁家等人辭別將要離席的時候 , 侯景用的護衛司機阿雄終於開口說話了 .

" 侯大校 ! 可否稍等片刻 , 我有些話想要請教袁夫人一下 ."

眾人不意護衛司機阿雄有此一說 , 一時頗感好奇 . 尤其是袁煥田夫婦倆 , 四隻目光一齊聚焦射在護衛司機阿雄的臉上 , 他們都希望能夠找尋出一個答案與原因 .

" 先生 ! 有事嗎 ? " 黎碧玉語氣顯得相當平靜而又溫柔 .

" 袁夫人字諱碧玉 , 聽說話又是北方口音 , 未識鄉居何處 ? " 護衛司機阿雄一雙濃眉大眼 , 一眨也不眨直望著黎碧玉 .

" 我們彼此萍水相逢 , 不知先生為何有此一問 ? "

黎碧玉望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大男人 , 心中頗是覺得有點兒古怪 , 同時也顯得有點不悅 , 故而不答反問 .

" 因夫人無論在長相 , 又或是言行舉止 , 都與我一位在北方失散多時的姊姊甚為酷似 ." 護衛司機阿雄坦言直說 .

黎碧玉聞言輕輕 " 哦 " 了一聲說 : "原來先生也是來自北方 . 正所謂 : 物有相同 , 貌有相似 . 敢問先生貴姓 ? 難道說令姊也與我同名同姓 ? "

" 不瞞夫人 , 我的姊姊正是與夫人同名同姓 . 我姓黎 , 單名一個雄字 , 河內是我的家鄉 ."

護衛司機阿雄一邊說著 , 一邊留意黎碧玉臉上表情的變化 .

聞言的黎碧玉先是心頭一震 , 但繼之一想 , 總不會這麼巧吧 ! 難道上天真的有意安排我們姊弟倆在此間重逢 .

於是 , 她禁不住用一種頗為激動的口吻問 : " 黎先生當過部隊嗎 ? "

" 當過 . 我是屬於第三零七師 , 駐守在諒山 . 後來 , 因中國軍隊陷城 , 部隊逃生的逃生 , 戰死的戰死 , 投降的投降 , 整個部隊潰不成軍 . 由於我機警 , 所以倖免於難 , 能夠安然逃脫 . 鑑於形勢逼人 , 才有輾轉南下來到了胡志明市 .不信 , 夫人妳看這個 ." 護衛司機阿雄說著 , 從腰包裡掏出了一張有點發黃的黑白相片來 , 遞給黎碧玉看 , 又說 : " 這張就是我隨身藏著的一張合家照 , 左邊那位就是我的姊姊 . "

黎碧玉把相片接過來一看 , 馬上一眼就認出 , 這張相片是攝於1970年的中秋節 , 她還記得那天剛巧阿雄和她都有假期回家探親 . 同時 , 這張相片還是隔鄰六叔的女兒雪華專誠拿了她自己的照相機 , 跑到她們的家來為她們合家照的 .

到了這個時候 , 黎碧玉根本再也用不著去分辨 , 眼前這個男人其所言的真偽 , 便立刻確定了這位侯大校的護衛司機阿雄 , 就是跟自己失散多時的親胞弟 .

但正當她想開口喊一聲 : " 阿雄 ! " 的時候 , 她又把本來已湧到喉頭上的話給收了回來 . 因為她發覺到有點不對 , 原來自己的兄弟阿雄可不是眼前的這個樣子 .他是白臉書生一個 , 而當前的這個男人卻是滿臉鬍子 , 比較樣貌 , 根本就是不同的兩個人 .

想到這點 , 黎碧玉兩眼便緊盯著護衛司機阿雄不放 . 然後 , 還帶著一種懷疑的語氣說 : " 不錯 !我真的有一位失散的弟弟阿雄 , 可是你. . . . . 你真的是我的弟弟阿雄嗎 ? "

" 這樣說來 , 夫人真的是我要找尋的姊姊了 . 阿姊 ! 妳可知道我找得妳多辛苦哪 ! "

" 慢著 ! 我還是不敢相信 . " 黎碧玉仔細從頭到腳再看護衛司機阿雄一下說 : " 除非你能夠再拿出一點證明來讓我相信你 . "

" 阿姊 ! 我騙妳幹嗎 ? " 護衛司機阿雄說到這裡 , 突然像是想起了甚麼似的 . 他說 : " 噢 ! 我知道妳為甚麼對我有所懷疑了. 以前的我是白臉白淨的 , 而妳現在所看到鬍子滿腮模樣的我 , 當然是不認得我了 . 對嗎 ? "

" 嗯 . " 黎碧玉輕輕應了一聲 , 微微頷首 .

" 所以這就難怪妳了. 相片是可以撿來 , 口音也可以學到 . 但是 , 妳看 , 我左臂上這紋青字樣 , 就足以證明我就是妳的弟弟阿雄 , 絕對假不了 . "

說到這裡 , 護衛司機阿雄就用右手翻起了左手的衣袖 , 露出了他粗壯結實的臂膀來 .

為了滿足好奇心理 , 袁煥田和侯景用夫婦亦都一同圍攏過來 . 只見護衛司機阿雄他的左臂上紋上了 : " 驅逐美帝 . 復我南疆 " 八個漢.越字 .

黎碧玉看見了這幾個紋青的字 , 她心裡暗想 : 這回可真的假不了. 因為在她的記憶中 , 這幾個字是阿雄在他十八歲登記參加部隊那年 , 是在她的陪同下 , 去尋找一位紋身師傅紋上去的 .

這時的黎碧玉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 . 她兩手抓住護衛司機阿雄的臂膀說 : " 果然你真的是阿雄 . 你可知道 , 多少個日子來 , 這個做姊姊的我 ,是多麼的惦掛著你的安危 . 還有家裡爸媽 , 也不知道他們倆老的情況到底是如何 ! "

聽得姊姊提到了家 ,阿雄頓時眼圈一紅 , 跟著就掉下淚來 .

正所謂 : 只因未到傷心處 , 丈夫有淚不輕彈 . 阿雄是在哭了 , 大家還以為他是因姊弟久別重逢喜極而泣 .

" 好了! 好了 ! 這回他們姊弟異地重逢 ,真是一樁大喜之事 . 恭喜 ! 恭喜 !反正時候還不算很晚 , 你們也就順便再坐一會 , 讓他們姊弟倆聊聊吧 . "袁煥田向侯景用夫婦提出了對他們的挽留 .

侯景用徵求妻子的意見 , 雷氏金香同意了. 於是各人就又重新回坐到原來的位置上 , 而袁老先生夫婦則合力把殘羹收拾好 . 黎碧玉和雷氏金香欲要幫忙 , 但袁母堅持拒絕道 : " 這點活兒 , 我老人家還幹得來 . 今天晚上難得這麼高興 , 你們年青人就只管坐下來好好的再聊一聊 ."

" 來 ! 阿雄 ! 讓我來跟你介紹一下 ,這位就是你的姊夫袁煥田 ." 黎碧玉把袁煥田向阿雄引介了之後 , 跟著又轉過頭來對袁煥田說 : " 煥田 !他就是我經常向你提及我的胞弟阿雄了 ."

袁煥田和阿雄相互熱烈地握了一下手 .

待各人坐定 , 袁母又重新沏了一壺香茶捧了出來 , 想要為各人斟上 .

雷氏金香忙站起身來阻止 , 並從袁母手中接過茶壺說 : " 袁伯母 ! 今天是妳的生日 , 理應由我們做晚輩的來服侍妳才是 . 怎好還要妳老人家來招呼我們這些晚輩的呢 ? 妳就歇歇吧 ."

" 那你們大家就隨便聊聊 , 我要先行回房休息去了 ."

袁母說完 , 便轉身欲往內堂走去 .

這時的侯景用像是想起了些甚麼似的 .

" 噢 ! 差一點就忘記 . 袁伯母 ! 妳請稍等 , 我有帶來一樣東西給妳 . " 侯景用說著 , 便叫雷氏金香在她的手提袋裡 , 為她取出一個包裝輕巧 ,但是又顯得很細緻的禮物遞給袁母 , 同時吩咐她拆開來看看可喜歡否 .

袁母接過禮物 , 向侯景用道了謝 , 在眾目睽睽之下 , 禮貌地就把禮物的包裝紙拆掉 , 見是一個小錦盒 . 然後 , 她又小心翼翼的把這個錦盒打開 ,一隻手工精緻的小戒指赫然展現在她的眼前 , 戒指上面還有一個 "壽"字 .

" 景用 ! 你也太破費了 ." 袁母邊說邊把戒指試戴上 , 竟然相當合適 . 於是袁母又望向侯景用說 : " 景用 !你也真懂得挑買 , 這隻戒指的大少 , 竟然十分合適於我老人家 ."

" 伯母說的是那裡話 .小姪只是一點意思而已 , 算不了甚麼 ." 侯景用說完 ,就又轉過頭去跟阿雄說 : " 阿雄 ! 你和你姊姊能夠重逢認識 , 還真的要多謝你姊夫袁煥田他今天晚上這席飯宴呢 . "

正當眾人開始聊得起勁的時候 , 袁老夫婦便以倦睏為由 , 雙雙先行告退入內堂休息去了 . 大廳上留下幾個年輕人坐著繼續閒聊 .

" 其實 ,上次當他們夫婦倆到家裡來拜訪大校你的時候 , 我就已經感覺到碧玉她的樣貌與我姊姊十分相似 , 而且又是同叫一個名字 , 當時我就很想跟她相認 . 後來 , 我發覺她見到我 , 竟然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 於是我又在想 , 這世間上的事可沒有這麼巧著 . 想不到今天讓我多口問了一下 , 終於把她認了出來 . 要不然 , 我們姊弟倆還真不曉得何年 ? 何月 ? 何日才能相見 ." 阿雄說 .

袁煥田聞言 , 先是呵呵一笑 , 然後才說 : " 誰教你的樣貌改變得面目全非 .你可知道 , 在你那天兩眼直勾勾老盯著碧玉的時候 , 我差一點還把你看作是個大色狼 ."

" 阿雄 ! 當日諒山失陷 , 你究竟是用甚麼方法脫身 ? 後來又是如何輾轉來到了胡志明市 ? " 黎碧玉問 .

阿雄閉著雙目 , 兩手輕輕做了一下舒揉眼倦的動作 , 然後張開眼睛說 :" 想當日諒山會戰的槍聲正式打響的時候 , 我們部隊都很緊張的部署一切 , 以便隨時痛擊來犯敵軍 . 我還記得那是二月二十九日的晚上 , 當我巡視由我負責的各個碉堡之後回到宿舍 , 就在我正卸下軍裝就寢 , 四周已響起了一片密集的機關槍聲 . 我心裡正感覺不妙 , 就在此時 ,總指揮部來電話與我連繫 , 說是中國軍隊已長驅直進 , 如入無人之境 , 叫我即時注意 , 緊急做好戰鬥準備 . 誰料到 , 當我再次回到我所指揮的陣地時 , 我方所有的據點早已被中國軍拿下 . 打了兩個晝夜 , 雙方死傷枕藉 .最後 , 我軍始終不敵 , 只好作全面轉進 .不過 , 說好聽一點 , 是轉進 , 若是說難聽一點 , 就是我軍所屬的第三零七師敗得糊塗 , 以至全軍覆沒 . 整個師團能逃生的弟兄 實在沒有幾人 ,我僥倖見機喬裝成平民 , 幾經擔險才得以逃回河內 ."

" 這樣子說 , 你是見過爸媽的了 ? "黎碧玉問 .

" 見是見過了 . 只是. . . . . 爸媽. . . . . " 說到這裡 , 阿雄頓了一頓 , 似是若有所思 . 然後又帶著有點咽哽的聲調繼續說 : " 我想以後我們姊弟倆 , 都不能再見到他們兩老人家了 ."

" 為甚麼以後我們不能再見到她們 ? 是不是爸媽出了甚麼狀況 ? " 黎碧玉見阿雄說話吞吞吐吐 , 於是很緊張催逼著問 .

阿雄默然不語 , 只是點了一下頭 . 惟經姊姊如此一問 , 再也按捺不住埋在他內心深處的一腔悲情 , 兩行淚珠頓時泊泊奪眶而出 .

袁煥田見到如斯情境 , 也就幫著黎碧玉對阿雄勸解說 : " 阿雄 ! 別太激動 , 你且把岳父母的狀況慢慢道來給大家聽 ."

阿雄用手抹去臉上的淚痕 , 便向黎碧玉訴說出 , 他逃離諒山回到河內後家中所發生的情形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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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和姊夫剛離開河內的當天晚上 , 跟著我也回到了家裡 . 也許是由於我的突然出現 , 倒也一下子把爸媽他兩老人家給嚇了一跳 .不過 , 姊 ! 你們試猜猜看 , 我那時究竟是甚麼樣的一副樣子 ? 因為我那時的一身打扮 , 是頭戴竹笠一頂 , 渾身污垢 , 衣衫襤褸且又千孔百結 , 雙足赤裸 , 一時間看起來 , 竟然和叫化子差不多 . 在我進門之後 , 除下了頭上竹笠 , 媽才展顏遞給我一面鏡子說 :

" 你自己看 , 你現在像甚麼個樣子 ? "

我接過媽給我的鏡子自己照了一下 , 不禁也發笑起來 . 原來鏡中自己的模樣 , 滿臉鬍子 , 頭髮蓬鬆且長得很長 . 根本連我本人都幾乎認不出自己來 , 而我的鬍子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蓄起來的 ."

" 部隊潰散 , 那你打算怎樣 ? "爸問 .

" 我打算在這兩天內 , 要到部隊所屬相關的指揮部報到 , 接受他們的重新整編 . "

" 我的兒 , 人家巴不得遠離那些槍砲早點回來 . 而現在的你 , 好不容易能夠保得住這條命回來已經是萬幸 . 依我看 , 你就不要再作冒險了 , 誰知道你下回還有沒有這麼個好的運氣 ." 媽欄阻我說 .

媽這一番話 , 爸不以為然 , 他立時把媽的思想改正過來 .

爸說 : " 老太婆 ! 話不是這樣子說 . 要是每個人都跟妳一樣想法 , 那我們這個國家豈不是完蛋了 . "

媽不答辯爸的話 , 反轉過來跟我說 : " 阿雄 ! 你也很累了 .快點兒去洗個澡 , 媽給你弄點吃去 . "

" 難怪古人常說 : 在家千日好 , 一朝出外難 . 到底在家裡有個媽的好 , 甚麼都不用愁 . " 我說 .

" 你知道就好 . " 媽一面說 , 一面往廚房走去 .

" 甚麼 ! 有媽的好 .難道說有我這個爸就不好 ? "

爸的脾氣 , 姊妳也是知道的 . 我一發覺情勢不對 , 連忙趕快像哄小孩子一樣的哄他說 : " 爸 ! 你不要誤會 . 媽媽好 , 當然你也好 .歌謠裡面也有唱道 , " 世上只有爸媽好 " , 所以你們兩個都好 , 這樣子好不好 ? "

" 這句話還差不多 . " 爸重重的 " 哼 " 了一聲說 .

那天晚上 , 一家倒也樂也融融 . 爸媽有把妳和姊夫南下的事情告訴我 , 我們談了很晚 , 然後一覺便睡到天明 .

( 本第十六章完 )

---- 待 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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