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學申請書》緣何觸動中國式教育神經

《退學申請書》緣何觸動中國式教育神經

  繁重的課業負擔,使得孩子沒有太多的自由和樂趣。資料圖片

  《南方日報》教育周刊於11月20日發表的《十歲「優等生」申請退學爭取「自由空間」》封面文章在全國引起轟動。隨後三天內主人公馮邵一的《退學申請書》在微博上引發了2.4萬餘次的轉發和評論,網友圍繞教育理念進行熱議。

  隨後,全國幾十家媒體包括《人民日報》、人民網、央視、新華社、中央教育電視台等重量級媒體也進行跟蹤報道,新華社發表《小學生髮文叩問中國教育》後又引起大量報刊轉載和討論形成第二波高潮。文章指出:孩子們的健全人格和全面發展比成績單重要,陳舊的教育方式和傳統觀念應早日革新。

  與此同時,人民網、新華網還發表評論。評論文章認為《退學申請書》不僅展現了孩子對人生理想的思考,也表達了對現行中學教育管理制度的不滿。為何《申請退學書》觸動中國式教育的神經?

  確實,素質教育已提倡多年,人人皆知教改重要,然而為何依然步履維艱?為何教育體系不能更加開放、多元?作為改革開放前沿的廣東,為了孩子幸福的童年和國家的未來,教育改革是否可先行一步?

  反響

  家長述說孩子「苦難的童年」

  「看到孩子成天為作業和排名焦慮不安時,我的心好痛。」安女士說當她看到《十歲優等生申請退學爭取自由空間》時,非常同情孩子。這些天來,記者不斷接到因看了本報報道述說孩子「苦難的童年」的家長電話。

  安女士的兒子在廣州越秀區一所重點小學上四年級,她說,從小學三年級,孩子就壓力山大。「每月的測驗、期中考、期末考、班排名、級排名、黑壓壓的資料和各種試卷,讓孩子進入『苦難的童年』。」

  此時,她家的日子變得「雞飛狗跳」。每天下班回家,吃完飯就開始陪孩子寫作業。默寫聽寫、單詞背誦、陪說陪練、改正錯題……「很多東西我覺得自己也要從頭學起,把一家人都折騰得身心疲憊。」

  最讓孩子難受的是排名,總分差十來分,排名就會落後一大截。

  「幸福」這個詞最近很流行。有朋友問兒子:「幸福是什麼?」兒子說:「我知道,就是有人能幫我寫作業,考試不排名。」

  楊先生說起兒子也是痛心疾首。小楊小時候跟邵一一樣很聰明,參加小學生作文比賽還拿過獎,學習成績也很不錯。但到了五年級就開始逃學。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作業太多,交不上來,被老師批評,成績一落千丈,乾脆迷上了打遊戲。「當我們發現時已經晚了。」

  楊先生夫婦都是企業部門負責人,沒有時間陪孩子做作業。他說,以前以為孩子天資聰明又花贊助費送到重點學校就放心了。去年孩子小學畢業了,他花了「重金」把兒子送到一家重點中學住校。希望住校能把孩子網癮戒掉,但孩子還是經常從學校偷跑去網吧。

  張女士的女兒已上初三,談及女兒她仍不斷嘆氣。「你知道她幾年經歷了怎樣的變化嗎?初一還有理想,初二陷入迷茫,初三就不想讀書了,就是因為排名讓她抬不起頭。」女兒初一時是班上的前3名,後來跌出前5,再後來跌出前10。她自己的自信,也一點點被打擊。

  張女士說,從初二開始,女兒每晚11點才做完作業。可這還不算遲的。據孩子講,班上那些想進前三所重點高中的孩子,沒有在12點前睡覺的。「孩子說,讀得這麼苦也沒有希望進重點,讀書還有什麼意思。」

  很多家長對記者說,在學校孩子已經沒有太多的自由和樂趣。一切,都在往功利的路上走。僅有的操場活動、體育課,也在為達標而鍛煉。反思

  孩子沒有幸福童年是誰之過?

  「學校作業和培優班老師布置的作業加在一起,晚上經常要『加班』才能搞定,苦不堪言。」五年級學生曉軍說。一名被培優課佔據了整個暑假的小學生說:「來自爸媽的壓力讓我們喘不過氣來,希望寒假裡沒有『培優』。」

  學校教育造成孩子沒有了幸福的童年到底是誰之過?很多家長都把矛頭指向老師和學校。孩子又認為他們不幸福的童年還有來自爸媽的壓力。多重重壓下的孩子恨不得退學,他們認為馮邵一說出了他們的心裡話。

  中國教育經濟協會常務理事、廣東民辦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張鐵民教授說,今天死板、僵化的教育完全忽視學校教育的主體——孩子們的需求,大量的作業和不斷的排名鉗制孩子們的個體思想,扼殺孩子們在學業之外的夢想。教育如此違背孩子們的意願和個性,連馮邵一這樣全面發展的「優等生」都會生厭,萌生退學之意,更莫說其他孩子。「傳統的教育制度到了非改不可的時候,不然我們的下一代會毀了。」

  「『申請退學』這種『激將法』直接拷問基礎教育的三大問題,」廣東省教育研究院教研員鍾守權說,一是如何遵循教育規律,促進每個學生愉快學習、快樂成長;二是教育領域綜合改革怎樣才更有利於人的全面、主動、個性化的發展,有利於創新人才的培養;三是如何建立素質教育的評價標準和方法,使每個學生的多樣化、個性化成長得到全面、公正、客觀、積極的認可和促進。

  在他看來,厭學情況最為嚴重的是初中,「初中階段的教育問題是目前基礎教育改革發展中的短板、軟肋。」

  鍾守權認為,初中教育不如高中高考有影響力,不如小學取消統考升學後的教育改革有活力,但中考依舊,處於改革無活力、應試無影響力的尷尬、被動境地。因此,初中教育如何實現輕負高效,深入推進素質教育,是全面提高基礎教育質量承上啟下的重要環節,應引起高度重視。「我省一些地方專門提出『振興初中行動計劃』,是很有教育情懷和眼光的舉措。」

  很多專家認為,標準化的考試與素質教育嚴重相悖,「答題卡」式的標準化考試,對孩子的思想、個性發展、創造性培養等是一種鉗制。建議

  重視教育的人性化和個性化

  媒體、網路對《退學申請書》熱議,也引起了河南著名詩人胡蘭蘭的關注。上周,她也開始了對應試教育的宣戰,「詩人藍藍」在其微博貼出《致教育部的一封公開信》,直指應試教育。她認為,「學生因作業和考分產生的巨大壓力,其根源就在『應試教育』體制。」

  她說,「2002年,我一位朋友唯一的兒子——正在讀初二的14歲男孩畢某某,因為假期作業沒寫完,害怕被老師批評或叫家長到學校,不敢去上學,在家中洗手間里上吊自殺身亡。」

  「可怕的作業毀滅了一個少年的生命。」這名少年,胡蘭蘭曾多麼熟悉,「他乒乓球打得特別好。」可有一天,「好朋友卻跟我說,他被作業逼死了。」

  從那天起,她開始關注教育。然而,10年的關注,卻令她心痛。「因為作業寫不完、害怕受到老師或家長的懲罰去跳樓自殺,僅去年的新聞報道中就多達二三十起。」「現在,只見應試,不見教育!」她建議取消高考制度。

  然而在廣東民辦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張鐵民教授看來,高考制度作為一種比較公平的制度,現階段存在有它的必要,應試教育的改革不能急轉彎。

  他坦承,目前最辛苦的族群就是中學生,最大的問題不是壓力大,而是動力差,他們是被學校和家長用鞭子趕著去讀書而痛苦萬分。

  「要讓孩子學習有動力,政府必讓教育成為人的教育,充分重視個性化。」張教授指出。

  他說,「個性化教育」並非教育領域的全新的概念,早在2000多年前,孔子提出「因材施教」的主張。個性化教育是為了使學生的個性特長得到充分發展,為每個學生提供最適合的教育。

  他告訴記者,國外一項「視野與文化」研究表明,教師視野的最佳覆蓋範圍為25—28個學生。小班化教育最適宜的班級規模為25人左右。如果班級學生額太多,教師就會顧此失彼,難以面向全體學生因材施教。「為什麼老師都喜歡採用題海戰術,就是因為學生人數太多,老師只有用作業來操練、控制學生」。

  「升學率、考分與政績、工資及職稱掛鉤。老師身上的升學壓力成績焦慮,迫使他們再將壓力轉嫁學生。」

  他認為,現在政府對教育的投入大多數是錦上添花,珠三角中小學硬體設施已「武裝到了牙齒」,但教師配備、小班化問題依然沒有解決,老師上完課就布置作業,甚至都沒有精力改作業,讓家長改、同學之間改。「孩子的觀察能力、表達能力、感受能力、交流能力、研究能力都不是靠寫作業和排名培養起來的。」探索

  小班化教學因材施教

  「學習都會有壓力的,美國學生升學也存在壓力。教育就是要讓學生感到成功的樂趣,產生動力戰勝壓力。」廣州華美英語實驗學校副校長劉沙說。

  華美英語實驗學校是一所英語特色民辦學校,到目前為止,學校逾1000名畢業學生升入加拿大、英國、澳大利亞、美國等百所大學留學深造,並有近百人獲國外大學獎學金。劉校長告訴記者,該校學生剛進學校時大多屬於中等水平,即使是華美高一精英班的學生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尖子生。精英班同時開設國內高考課程和美國、加拿大重點高中英語課程,實現國內外名牌大學雙升學。「精英班的壓力最大,但幾年下來成績卻是最好的班。」

  據介紹,精英班完全按照美加中學小班教學模式,每個班25人左右,該班級改變傳統的「秧田式」為「茶館式」,課桌椅設計可根據學科和活動的需要隨意組合;同學們上課可以玩英語遊戲,也可以組合成小組進行課題討論。外教上課形式活潑,課堂氣氛活躍,鼓勵不同意見學生爭辯問題。劉校長認為,「小班化,最重要的是老師能照顧到每一個學生的心理情緒,進行有針對性的個體輔導。」

  據了解,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小班化教育已成為世界上教育界最熱門的話題之一。我省不少民辦學校對小班化進行了許多有益的探索。但公辦學校由於財政體制諸多原因,只有少量的試點。

  沙面小學,是廣州公立學校中最早進行「小班教學實驗」的學校。該校每個班不到30名學生,沒有單獨設立班主任,卻配備兩名「包班」的老師。所謂「包班」,即老師必須全天都和學生們在一起,所以「包班」老師的辦公室即學生教室。上課期間,兩名老師也幾乎在同時上課,孩子們自覺分小組找老師。這樣,「小班」顯得更「小」:一個老師應對十個孩子,每一個孩子都能得到老師充分的「關照」。雖然老師們沒有獨立辦公室,但學校專門配置一間休息室。在這種環境中,孩子們覺得非常愉快。

  「學生如礦山,渾身都是寶,不要一味挖掘金礦銀礦,而忽略了他們身上的水源和空氣;每座山遠近高低各不同,我們要懂得欣賞和培育。」廣州市教育局局長屈哨兵說。

  他認為,基礎教育不能把學生固化在純粹應付考試,學校教育要滿足孩子的個性需求,教育部門要為孩子提供多元發展的良好機制,而小班化則是一種趨勢。「事實上,小班化教學不是說簡單的人數的減少,而是探索在班級人數減少後,如何對學生素質教育的加強,加強教育的有效性。」周刊速評

  中國式教育與「男孩危機」

  劉茜

  馮邵一的《退學申請書》引起了不斷的熱議,也終於觸動了死水微瀾的中國式教育的神經。有人在《光明網》上發表文章說,2012年,應該記住馮邵一這個小小少年。

  不錯,《退學申請書》表達了中國式教育體制下受壓抑少年憤怒的吶喊。幸好馮邵一是標準的「優等生」,要不然他的聲音不會引起人們重視。不過好學生馮邵一的意見卻讓我想到另一個問題:中國式教育體制下的男孩們,他們的困惑與迷茫。中國式教育是不是導致了「男孩危機」?

  不久前,北大教授吳必虎在微博上發表觀點,呼籲社會重視「男孩危機」並建議「錯齡入學」,引發社會熱議。

  吳必虎說,現在大中小學都出現了男生學習不如女生的情況。雖然有人解釋說男生上了高中就可以趕上來,但情況並不是這樣。很多大學裡女生數量都多於男生,高考的女狀元也越來越多,並且不僅局限於文科,很多理科狀元也都是女生。

  他把原因歸結為男女同齡入學,男生心智成熟晚的原因。於是熱議便圍繞著男生該不該晚入學來討論。

  從世界範圍來看,歷來男女都是同齡入學,在我們讀書時,小學女孩成績比男孩好,但是上初中後,大多是男孩成績遙遙領先。工作多年後,有一定成就的90%都是男同學。

  然而今天為什麼就乾坤顛倒呢?吳教授說,招收博士生符合條件的大都是女生,好不容易有幾個男生,一看都唯唯諾諾,很女性化。他很憂慮:以後國家到哪裡去找棟樑之材啊!但他把這種原因歸結為,男女同齡入學,男孩長期被女孩欺負壓迫。

  其實,男孩受到的壓迫不是女孩而是中國式的教育制度。在傳統的教育觀念中就是要求孩子要聽話,現在稍微好一點的學校,「巨無霸」班是常態,在這樣的班級中,女孩可能會更聽話按照老師的要求做,並獲得獎勵,而男孩可能顯得更淘氣和具有個性,而被「修理」。在我們讀書年代,班級不那麼擁擠,老師還有耐心幫助調皮的男生後進變先進。但今天老師面對著黑壓壓的班級,早就心煩了。有個做中學老師的朋友曾對我說,到了夏天,六十多個人的班,學生的臭汗味,熏得直想吐,對不聽話的男生恨不得馬上趕出教室。

  因此在中國式教育體制下,對學生的管理只能靠做大量的作業和考試排名,不然無法控制。女性的韌性和順從就有了優勢,不少女生在現有的應試教育體制下,能夠主動適應,取得好成績。她們的這種優勢一般能夠保持到大學。

  另外,現行考試製度也對男孩子十分不利,過去考試著重於知識面、創造力、實踐能力,適合男孩的特點,也適合創新人才的培養,因此不少男孩脫穎而出。但如今的考試大多注重知識點,答案強調標準化,要求學生死記硬背,尤其是反覆做作業操練和各種排名,極大地考驗小男孩的耐力和挫傷他們的自信心。於是,優秀的男孩馮邵一在網上發表《退學申請書》表示反抗,而更多普通的男孩反抗的方式就是逃學、打機、混日子……

  環顧周圍朋友們的孩子,有女兒的成績還不錯,而大多數男孩的家庭說起孩子來就嘆氣。我這些朋友夫妻幾乎都是高學歷人群,有兩個父親甚至有博士學位,孩子的學校也是名校。但這些朋友共同的特點就是夫妻事業心強,不能陪孩子做作業。在這種情況下,兒子就容易成落後生。有男孩成績還可以,往往是個性很像女孩那種。而我兒子學習成績還行,就是因為我注意到了大班制對男孩的極度不利,幾乎放棄了事業的追求,花很多的時間進行「人盯人」戰術。現在我注意到有不少男孩的家庭,妻子為了讓男孩子更健康地成長,乾脆回家去當全職太太。

  也許緣於天性,「勇於實踐」的男孩子需要「頭破血流」才能得到教訓。對於這些孩子來說,他們通過實踐得來的教訓,可能對他一生都具有不可估量的意義。但在傳統的教育體制下,我們往往等不及男孩覺醒,成績的排名早早地把他們分成三六九等,自覺或不自覺地把他們列入「升學無望」行列,然後用一些強硬的手段把這些「落後生」送入前途渺茫的境地。

  今天,在北大吳教授發出了「男孩危機」警告的同時,應試教育造成部分中國學生「高分低能」、實踐能力較差的現實越來越引起重視。我們看到,即使一直是各名牌大學爭相錄取的「高考狀元」也不能倖免,2010年數據顯示,中國六成高考狀元被哈佛拒收。今天教育的危機已不單是「男孩危機」了,而是全面的危機,需要全社會深刻的反思,更需要政府重新做出頂層設計。  ●記者 劉茜 畢嘉琪對話10歲退學男童馮邵一:沒想真退學只是壓力大(圖

馮邵一(資料圖片)。馮邵一供圖

「每天無非是上課、作業、考試、排名次,除了這些,我們還有什麼?」近日,珠海10歲男童馮邵一的《退學申請書》在網上熱傳。馮邵一說,他希望申請退學,「不想把我的理想葬送在這無聊的作業和考試中」。

年僅10歲的他曾跳過兩次級,已在讀初一,還曾在影視作品《野蠻媽媽結婚記》、《雙城之間》和《雲上的誘惑》中扮演過角色。《退學申請書》在微博上引發了2.4萬餘次的轉發評論,網友的討論更多圍繞教育理念。

他是否真的想退學?他的父親怎麼看待此事?昨天,馮邵一和他的父親馮銀剛接受了本報記者電話採訪。

馮邵一

這幾天,面對數十家媒體採訪,馮邵一已經應答如流。他雖聲音稚嫩,講話卻富有邏輯,像個「小大人」。他說,看到網上熱議《退學申請書》,他很開心,但他從沒想過退學,只是最近學業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壓力,他希望做自己喜歡的事,有個寬鬆的學習環境。

我沒打算退學只是壓力很大

以前我打乒乓球,踢足球,滑輪滑。現在我每天能有半小時做自己喜歡的事就不錯了。

京華時報:你是真的想退學嗎?

馮邵一:沒有,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真的退學,只是在申請書里對爸爸說了這個想法,他同意我休息一段時間,不過我懂,九年義務教育是不能終止的。所以現在我還在正常上課。

京華時報:怎麼會想到做這件事?

馮邵一:當時直接的導火索是月考成績出來,我的成績一般,有些失落,同學的家長也會來問我的成績,有攀比的心理,初一的生活很不一樣,有很大壓力。我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京華時報:你喜歡做什麼呢?

馮邵一:小學的時候,放學會去打乒乓球、踢足球、滑輪滑,看喜歡看的書。

現在根本沒時間做這些。每天早上6點起床,7點10分準時到校,吃完早餐就上課,中午12點10分下課,1點要回教室自習,下午6點左右離開學校,7點多到家,吃飯、沖涼、寫作業、預習、背誦,10點睡覺。每天能有半小時做自己喜歡的事就不錯了。

我寫得極端一些,大家才會討論

我最希望大家討論的是,我們現在的學習環境和學習狀態。

京華時報:發出退學申請後,學校是什麼態度?

馮邵一:昨天(11月22日)是我第一次和校長談話,他們問我為什麼想要退學,我們開門見山地討論了學校、班級、教育方式、我的業餘愛好,還有名次,我的煩惱。副校長說,以後會給我們一個寬鬆的、民主的學習環境,有什麼可以直接對他們訴說。我第一次覺得校長原來一點也不凶。他們還問了我女朋友的事情。

京華時報:你最大的理想是找一個女朋友,帶她去浪跡天涯?

馮邵一:這只是一個比方,我只是想,如果真的有一個喜歡的人,和她簡簡單單過日子,與世無爭,活得簡單一點,就很知足了。

京華時報:你的《申請書》中提到了愛因斯坦、莫言,你為什麼會把成為他們那樣的人形容成災難?

馮邵一:我舉了愛因斯坦一個很極端的例子,他成為了偉大的科學家,發明原子彈,稍微弄錯一點後果就會很嚴重,所以我說自己不想成為那樣的人。另一方面,我寫得極端一些,才會讓大家討論我寫的文章,看到很多人轉載,評論,我很開心。

京華時報:為什麼會開心?你希望大家討論什麼呢?

馮邵一:很多啊,比如我該不該寫這件事,裡面提到的內容。

我最希望大家討論的是,我們現在的學習環境和學習狀態,你知道,在老師眼裡,課間十分鐘不去問問題的同學都是差生,可我不想這樣做,這樣的效率很低,我們有自己的規劃。我們想要獲得自由的學習環境,做想做的事情。

京華時報:有人說你的文章是對現有教育制度的控訴,你怎麼看?

馮邵一:現在學校里,老師的教育方式壓得我們喘不過氣,很多同學都認同這一點。

我希望老師能夠理解學生,懂得學生什麼時候該學習,什麼時候該休息。課間十分鐘本來就應該是休息的時間,不問問題就被當做差生,大家只能拚命學。

又比如,老師會留很多的作業,課堂氣氛也很嚴肅,他們覺得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學會,但是很枯燥,我們不希望被壓制,希望能呼吸新鮮的空氣。

馮銀剛

對於馮邵一的舉動,馮銀剛開始頗感意外,不過,他說他理解現在的孩子,更尊重兒子的想法,希望兒子能自由地發展。

學習壓力讓他太不適應

我覺得這是短時間的困惑。

京華時報:您看到退學申請後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馮銀剛:我當時就笑了,因為在出差,只能打電話給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小子不給我整出點事不消停」,當然是半開玩笑地說。

京華時報:感到意外嗎?馮銀剛:說實話,我還是很意外的,如果他說他學累了,我不會太吃驚,但他一下子跟我說要退學。

京華時報:您當時怎麼做的?

馮銀剛:他從小就和我「鬥智斗勇」,我挺了解他的,我馬上就明白他的訴求了。我問他,你知道什麼是退學嗎?我給他講了事情的嚴重性,說國家有規定,義務教育期間不能終止。等我出差回來,我跟他面對面很嚴肅地談了一次,我說其實我也不想上班,但是這是生活,我們還要吃飯。他是一個很理性的孩子,知道現實不允許,同意還會去上學。

京華時報:他說直接導火索就是成績,您怎麼看他的成績?

馮銀剛:我不會太在乎他的成績,只要他告訴我儘力了,哪怕只有20分,都接受。現在學習生活上的壓力,讓他太不適應了。

京華時報:有人認為他有些厭世的傾向?

馮銀剛:他說成為愛因斯坦、莫言就是個悲劇,我很奇怪,但也很理解。其實他現在是剛剛換了環境,一下子緊張起來,壓力大,又找不到方向和目標,我覺得這是短時間的困惑,很正常。經過我們的疏導,已經慢慢好起來了。

引起社會對教育理念的思考

身體健康和快樂才是第一位的,我們也希望他按照自己的想法自由地生活。

京華時報:後來你們簽了一份協議書,有一條是說「不允許家長長期在三米範圍內巡航」?

馮銀剛:對,我們在家裡盡量給他創造寬鬆的環境,他的卧室,我們都會先敲門。這兩天採訪我們都會離開,本著寬容和尊重。

京華時報:相比同齡的孩子,他似乎更加成熟?

馮銀剛:他有時候看待問題是很理性的。我也會把他當做成人來溝通,在他4歲的時候,我就給他講死亡,說總有一天我也會離開他,我們不會刻意迴避一些話題,包括「懷孕」,我們盡量做到平等。另外,他們這一代接觸網路很多,他們在聊的事情,我們有時候都跟不上了。

京華時報:跳級、演戲、寫作,這些都是你們刻意培養的嗎?

馮銀剛:他小學總共讀了3年,跳級第二次是他自己選擇的。我們很尊重他的選擇,他願意學漫畫、鋼琴、唱歌,我們就幫他報名。演戲也是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一個阿姨帶他去拍廣告,人家發現他有些天賦,順其自然就接戲了。

京華時報:如果有一天他不想做了呢?

馮銀剛:我們不攔著,一切都會順從他自己,不會給他強加一個規劃。

京華時報:望子成龍的家長是否會認為這樣的教育方式太另類?

馮銀剛:很多家長希望孩子刻苦,但我覺得,沒必要在初中時就透支孩子,健康和快樂才是第一位的。

京華時報:現在這件事引發討論,馮邵一出名了。

馮銀剛:我很意外,我們其實不想引起圍觀。

京華時報:您覺得這件事是好是壞?

馮銀剛:其實是好事。如果因為這件事,引起了社會對教育理念的思考,能給孩子創造一個自由寬鬆的讀書環境,我們也不在乎成為輿論焦點。熱議也是對一些錯誤教育理念的控訴。

本報記者劉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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