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大周王朝》之四十六:遠交近攻

欒氏春秋

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大周王朝》之:遠交近攻 來自欒氏春秋 00:48

范雎是戰國時期著名的政治家、謀略家,也是秦國歷史上繼往開來的一代名相。他的遠交近攻策略,對秦的強大和統一天下,起到了關鍵的作用。那麼,原本身為魏國大夫門客的范雎,是如何當上秦國丞相的?他為什麼不報效自己的國家,卻要幫助秦王一統天下呢?

人才嶄露尖尖角

  藺相如完璧歸趙耍了秦國一把,但只是在嘴皮子上佔了些便宜,並沒有給予秦國實際的打擊。秦國仍然是當時最強大的諸侯國,而且最後也完成了天下的統一。秦國之所以能夠一統天下,是因為具備了統一的實力。

  什麼叫實力?說白了,實力就是拳頭和口袋。拳頭硬、口袋滿,這就是實力。

  秦國就是這樣的國家。而秦國之所以能夠做到這一點,跟秦國歷史上出了眾多的明君賢臣有很大的關係。在秦國,總是在對的時間出現很多對的人,秦穆公、秦孝公、百里奚、商鞅都是這樣的人。

  現在要講的這位,也是在關鍵時刻進入秦國,並且為秦一統天下立下汗馬功勞的人——范雎。

  范雎出生在魏國,祖上被晉國國君封在范。但是范雎出生的時候,范氏家族早就失去了當年在晉國的顯赫地位。當年六家大夫,他們范家是其中一支,後來就被智伯吞併了。范家的後人過著很清貧的生活。

  出生在這樣高貴家族當中的范雎,雖然有遠大志向,但是沒有足夠的資金,也沒有位居高位的高親貴友引薦他,所以得不到施展才華的機會。沒有辦法,他只好投身魏國中大夫須賈門下,尋找出人頭地的機會。

  當年燕將樂毅率領五國聯軍攻破齊國都城臨淄,連下齊國七十餘城。齊國後來就僅剩下了即墨和莒兩座城池;齊閔王逃出了齊國,結果被人殺了;齊襄王在內外交困、岌岌可危的形勢下倉促即位。後來,大將田單力挽狂瀾,用火牛陣大破了燕軍,收復七十餘城,齊國這才得以復興。

  復興之後的齊國,讓當年跟隨燕國破齊的魏國坐卧不安。為了防止齊國復仇,魏王派出了須賈出使齊國,想修復兩國的關係。

  須賈到了齊國,齊國也得設國宴招待。在招待會上,齊襄王對魏國的使臣非常不禮貌,責問魏國反覆無常,而且說先王之死跟魏國有關。

  須賈被嚇得大氣不敢出,獃獃地站在那兒聽齊王指責。使者不敢說話,但是魏國使臣團中站出來一個人,對於齊王的指責義正詞嚴地辯駁道:「當年齊閔王幹了那麼多混蛋的事情,找他算賬的不止我們一個魏國,還有其他四個國家呢!如果當今的齊王不思悔改,還要斤斤計較前代的恩怨,恐怕要蹈覆轍。」

  齊襄王聽完這番不卑不亢、鞭辟入裡的雄辯後,不但沒有發怒,反而心中暗嘆此人的膽識和辯才。他仔細地打量了一番這個人,什麼話也沒說。而從魏國使臣團中站出來的這個人,就是范雎。

  戰國時期是一個游士謀略家縱橫捭闔的時代,遊說成為當時士人升遷的重要途徑和必修課。范雎這一次以隨從的身份隨須賈前往齊國,一看須賈被齊襄王數落得不敢說話,這才挺身而出,一來替主人解圍,二來維護國家尊嚴。沒承想,禍從口出,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這番話幾乎為他帶來了殺身之禍。

不忍直視的悲慘遭遇

  齊襄王退朝之後,腦海當中總是抹不去那個魏國年輕人的身影,越想越覺得這個人是個人才。

  於是,齊襄王當晚就派人勸說范雎留在齊國,並許諾很好的待遇。但是范雎當場就拒絕了,還說了一番擲地有聲的話:「臣與使者同出,而不與同入,不信無義,何以為人!」意思是我和魏國大夫一齊出國,卻不跟他一起回去,這樣沒有信義的人,還是人嗎?

  齊襄王聽了之後,賜予范雎黃金十斤,表示對這位魏國使節的敬重。范雎感謝齊王恩惠,但是說什麼也不肯接納。

  這一次范雎出色地完成了使命,等於幫助魏國找回場子。但是身為魏國正使的須賈,對於自己在齊國遭受的冷遇耿耿於懷。他回到魏國之後越想越氣:「我堂堂正使齊國不待見我,你不過是我的一個隨從,齊王卻對你如此厚愛,這裡面肯定有見不得人的勾當。」

  於是須賈把自己在齊國受的委屈,全部撒在了范雎身上。他不但沒有在魏王面前為范雎請功,反而添油加醋地把齊王送范雎禮物的事情,告訴了魏國的國相魏齊。

  魏齊也認為范雎一定是出賣了魏國,否則不會受到齊襄王賞賜,於是讓人把范雎關押起來,然後一頓好打,直打得范雎遍體鱗傷,比死人多一口氣而已。

  范雎知道這次搞不好小命就交待了,為了活命,他屏住呼吸,直挺挺地躺在血泊中,一動不動地裝死。別人真的以為他死了,就稟告給了魏齊。

  這個時候,魏齊正喝酒喝得面紅耳熱,聽說賣國賊被打死了,直接讓人拋屍。於是僕人拿葦席裹著范雎的屍體,扔到了茅坑裡。然後,魏齊命令家中賓客輪流向葦席上撒尿,以警示大傢伙一定要對魏國忠心,否則就是這麼一個下場。

  裹在破席子里的范雎忍著身上的疼痛,忍著刺鼻的氣味,忍著這百般的凌辱。直到夜深人靜,范雎從葦席縫中看見一名獄卒在旁邊看守,就跟他講:「我反正就要死了,你就行個方便,讓我死在家裡好好埋葬,我少不了你的好處。」

  獄卒一看這個人挺可憐,又覺得能來點錢,就決定發揚點風格,向魏齊謊報說范雎真的已經死了。

  此時魏齊已經喝得稀里糊塗了,就讓僕人把范雎的屍體扔在荒郊野外。范雎這才得以脫身。

  他連夜爬回家中,然後趕緊跟家人說:「把葦席置於野外。」然後他化名張祿,連夜逃到了朋友家。臨走前他還囑咐家人明天發喪,為的就是掩人耳目。

  第二天魏齊酒醒了,他想:「范雎這個賊子是不是真死了。要沒把他打死,他日後要報復就不好弄了。」

  於是魏齊派人到范雎家裡仔細搜索。去的人發現范雎的家裡人全都披麻戴孝,哭得可傷心了。魏齊就真的相信范雎已經死了。

神機妙算偷渡出國

  過了幾年,秦昭襄王派使臣王稽出使魏國。這時候的秦國,由於孝公商鞅變法奠定了富國強兵的堅實基礎,國力日益強盛。

  秦國有一個傳統政策——「薦賢者與之同賞,舉不肖者與之連坐同罪」。就是舉薦了一個好的人才,要錢有錢要官有官;如果弄了個混蛋過來,搞不好就殺頭了。因此秦國的大夫們都隨時留意人才。

  幫助范雎隱姓埋名的鄭安平,聽說秦國使臣來魏,覺得是個好機會,應該能夠讓范雎逃離魏國。於是這哥們兒化身為雜役,去服侍秦國的使臣王稽,想找機會把范雎引薦給王稽。

  鄭安平盡心侍奉,沒過幾天就深得王稽歡心。有一天鄭安平想尋找機會試探王稽,就借故來到了王稽的房間。

  正巧王稽喚他近前講話,鄭安平就過去了。王稽偷偷地問他:「魏國是否有願意與我一起歸秦的人才?」

  這可真是讓鄭安平喜出望外。他趕緊說:「我鄉里有個張祿先生,早就想要拜訪使君,只是有個仇家,他不敢白日造訪。」王稽就讓他們晚上過來。

  當天夜裡,鄭安平就讓張祿,也就是范雎,扮作僕人模樣,悄悄來到館驛,拜見王稽。倆人就座,促膝暢談天下大事,指點江山,滔滔不絕。

  沒等張祿把話說完,王稽就確認這是個少有的人才。於是跟他約定:「我回國那天你也準備好,我帶你一起回國。」

  過了幾天,王稽完成使命,辭別魏王和群臣,駕著車就往西走。走到三亭崗的南面,林中鑽出來兩個人,其中正有張祿。王稽趕緊讓他坐上馬車,一路西行,向秦國賓士而去。

  走了幾天,王稽一行人就來到了秦國的湖縣。幾個人一邊趕路,一邊暢談天下大事。忽然間前方塵土飛揚,一隊人馬疾馳而來。張祿是個有心人,趕緊問來的人是誰。王稽一看乃是當朝丞相魏冉,像是在巡查。

  范雎雖然一直在魏國待著,但時刻關注天下大事,對秦國的政局也很清楚。他知道眼前這位魏冉是太后的弟弟、秦王的舅舅,也是秦國的頭號權臣。

  魏冉每年都會帶著大隊人馬,代秦王周行全國。秦昭襄王雖然不滿,但是害怕太后,也就只好聽之任之。范雎趕緊說:「我知道這個魏丞相專權弄國,厭惡招納諸侯賓客。今天我要跟他見面,搞不好就要受他侮辱。」於是范雎趕快藏到了車廂里。

  一會兒的工夫,魏冉車馬趕到。王稽趕緊下車迎拜,魏冉也下車相見。例行公事之後,魏冉來到王稽車前查看了一下隨行人員,然後接著說:「東方的那些賓客對秦國實在沒有用處,只能擾亂秦國。」繞了一圈之後,魏冉倒也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就率領人馬向東奔去。

  范雎從車廂里鑽出來,接著說:「丞相這個人特別好懷疑,什麼事兒他都愛來回琢磨。剛才他已經懷疑車廂內有人隱藏,卻忘記了搜查,一會兒想起來一定會再追過來,我還得再躲躲。」於是,他下車從小路步行。

  果然,王稽車馬才走出去十多里地,背後馬蹄聲響,正是魏冉派遣二十餘騎飛奔而來。他們又把車裡車外搜了一圈,沒有發現外國人,這才轉身離去。王稽感嘆道:「范雎真是神機妙算啊!」

巧進說詞把面見

  當時秦昭王已經在位三十六年,秦國如日中天,朝廷上下人才濟濟,但是昭王身居宮中,又被權臣貴戚包圍,再加上戰國時期活躍在政治舞台上的謀士說客實在太多,難免魚龍混雜,良莠不辨。

  一時間,秦國的統治集團對來自各諸侯國的賓客辯士,沒有太多好印象。儘管范雎用盡心機,還是無法向秦昭王陳述安邦定國的大計。

  有一次,范雎通過王稽向秦昭王舉薦自己。王稽跟秦昭王說:「魏國的張祿先生是個人才,他想拜見大王。而且他講了,秦國危在旦夕,只有他才能解救。但是他的辦法只能當面說,所以想見大王一面。」

  可是秦王在位三十多年,已經是老油條了,不理睬這套把戲。范雎沒辦法,住在農家樂里,吃著粗茶淡飯,在焦慮煩躁中挨了近兩年。

  這段時間秦丞相魏冉奪下了齊國兩座城池,擴大了自己的封邑,進一步增強了自己的實力。范雎一看,這是一個好機會。通過這一段時間他對秦王的了解,他決定給秦王上書,並且相信自己這一次上書定能為秦王所重用。

  他給秦王寫了封信,信中寫道:「使自己殷富者大多取之於國,善於使國家殷富者大多取之於諸侯。天下有了英明的君主,諸侯就不能專權專利。這是為什麼呢?因為明主善於分割諸侯的權力。良醫可以預知病人死生,明主可以預知國事成敗。有好處的事兒就去干,有害處的事兒就想辦法除掉,有疑惑的事兒就稍加試驗。即使舜和禹再生,也不能改變這種方略。如果我講的這些,對於治國興邦之大業無效,我願意接受最嚴厲的處罰。」

  范雎的這番話剛好說到了秦昭王的心坎上。魏冉這樣的權臣,權力太重,正是他所擔心的。於是,秦昭王先賞賜了王稽的推薦功勞,然後專車召見范雎。

作死的話有奇效

  范雎對進入秦宮早已成竹在胸,所以裝傻充愣,直闖宮闈禁地。這個時候秦昭王被眾人簇擁著從對面來了,范雎故意不閃不避。

  一個宦官見狀快步上前,大聲呵斥。誰知范雎反唇相譏:「你們秦國什麼時候有大王?我只知道有太后和魏丞相。」說罷,他繼續前進。

  范雎這句話可真冒風險,大王在位三十六年你沒聽說過,還當著面說,這不是作死嗎?

  但是這一句頗似冒犯的話,恰恰擊中了昭王的要害,收到出奇制勝的效果。昭王聽出了范雎的弦外之音,不但不生氣,反而把他引入內宮密室,待之以上賓之禮,促膝長談。

  范雎頗善虛實之道,並且能夠恰到好處地亦張亦弛。昭王越是急切地請教高見,范雎越是慢條斯理,故弄玄虛,一連三次都不肯正面回答秦昭王的問題,直到秦昭王苦苦祈求才開口說話。

  范雎說:「當年姜太公見周文王之前,為什麼化裝成漁夫跟那兒釣魚?因為他知道自己跟周王沒交情,不能貿然去見周王說事兒。等到跟周王同車回來被立為太師了,他才講。也正是因為姜太公教文王安邦定國之策,周朝才可以滅掉商朝。要是文王當時沒搭理姜太公,那就是周朝沒有得天下的命。」

  這一番話真是撓到了昭王的痒痒肉,把他跟古代聖賢相連,既滿足虛榮心,又激勵他禮賢下士。那意思就是說,你用我你就是文王、武王,你要不用我那你就是桀、紂。

  充分鋪墊之後。范雎才接觸實質問題,點出了秦國的弊端隱患:「大王您不但畏懼上面的太后,還被底下的群臣蠱惑。如果讓這些問題長期存在下去,別看秦國現在強大,照這麼發展下去,遲早要亡國。」

  范雎講的這些弊端確實有,但並非治理秦國的當務之急。而范雎之所以要大論此事兒,實際上就是想通過強幹弱枝迎合秦昭王。秦王愛聽什麼,他說什麼。與此同時,范雎藉機推翻將來自己立足秦廷的政敵,確立自己在秦廷的地位。謀略家的用心良苦,可見一斑。

  秦昭王推心置腹:「秦國僻遠,寡人愚下。如今得以受命於先生,真乃三生有幸。自此之後,事無大小,上至太后,下及大臣,願先生悉教寡人,萬勿疑慮。」 這意思就是聽你的了,沒二話。

  范雎雖然已被秦昭王信任,但是剛來沒多久,就老是說他媽他舅舅的壞話確實不太好。因此不能過度談論秦國國政,只能在外交上給秦王出謀劃策。

  范雎再次分析了秦國的優勢:「秦國有地理上的險要,軍隊又這麼能打,但為什麼還一直沒有取得決定性地位呢?這是因為大臣沒給您出好主意。比如你們的丞相就喜歡越過三晉去打齊國,這不就跟秦穆公越過晉國去打鄭國一樣嗎?不能這麼干,應該和遠處的對手拉好關係,讓他們別搗亂,然後專門揍幾個挨得近的鄰居。這就是所謂的遠交近攻。」

  范雎不僅為秦昭王提供了戰略,還列出了具體方案:

  首先,一個勁兒地揍韓國和魏國,這兩個是秦國的心腹大患。然後北上收拾趙國,再南下教訓楚國,遏制各國發展。當韓、魏、趙三晉和楚國都歸附於秦之後,再去找最遠但是最強的對手——齊國——的麻煩。

  後來秦始皇滅六國,就完全按照這個順序走的。

  秦昭王一聽非常高興,就拜范雎為客卿。范雎在秦國當上客卿,只是施展手腳的開始,接下來廣闊天地任他馳騁。那麼,他在秦國建立了什麼功績,又做了哪些事情呢?

范雎是秦國歷史上的一代名相,也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政治家、謀略家。他上承孝公、商鞅變法圖強之志,下啟秦皇、李斯統一帝業。范雎不僅幫助秦昭王奪回權力,還利用「遠交近攻」的策略為秦國最終兼并六國奠定了基礎。然而,就是這樣一位深謀遠慮的謀略家,在歷史上卻留下了「睚眥必報」的名聲。那麼,范雎是個什麼樣的人?在他的身上究竟發生了哪些故事?他為什麼會被冠以「睚眥必報」的稱號呢?

站穩了腳跟再放招

  秦國的名臣范雎,早些年在魏國的時候,因為出使齊國的事兒被大夫須賈在相國魏齊面前誣告,打了個半死,扔到廁所里受盡了侮辱。

  後來,范雎僥倖逃脫,最終來到了秦國。幾年蹉跎之後,范雎被秦國任用為客卿,開始了他在秦國的仕途生涯。

  公元前268年,秦昭王用范雎的謀劃,先是討伐魏國,取得了一定成果之後,接著攻打韓國。

  攻打韓國的結果,是把韓國攔腰斬斷,使韓國的整個上黨地區(今山西長治)完全被孤立起來。在秦軍雷霆萬鈞般的打擊下,韓國步步敗退,搖搖欲墜,馬上就要華麗謝幕了。

  秦國在戰爭當中獲得了人力、物力方面的巨大補充,實力更加強盛。這就有點兒以戰養戰的意思了。

  隨著秦國軍事上的節節勝利,范雎也算立下了軍功,日益受到秦昭王的賞識,在秦國的地位也就越發鞏固。轉過年來,在秦國站住腳的范雎,開始在內政方面實施變革。

  范雎這個人胸懷大志,現在取得的這一點點成就是不可能讓他滿足的。

  有一天,范雎跟秦昭王奏議道:「臣還在山東(崤山以東)的時候,只聽到齊有孟嘗君,沒聽說有齊王,而秦國我就知道有太后、穰侯(魏冉),也沒聽說過有秦王。大王您在國際上沒有什麼任何影響力啊!大家都知道秦國您說了不算,當家做主的是您老娘和您娘舅。那麼多權貴在威脅您的地位,所以您要想把秦國的事兒辦好,先得掌握實權。否則再這樣下去,您的後代就得另謀職業了。」

  秦昭王聽了這番話後,就下定決心要解決這個問題。他罷免了穰侯魏冉的相位,讓他回到封邑。然後,秦昭王驅逐了其他權貴,又把太后強行安置在深宮裡,不許她參與政事。

  隨後,秦昭王正式讓范雎成為秦國丞相,封為應侯。這個時候,范雎還是叫張祿。

  到此為止,以秦昭王為首的中央政權更加集中了。范雎實行的強幹弱枝的方針對強化秦國的中央集權,促使割據走向大一統,有著不容忽視的作用。

  憑藉著強幹弱枝、強化王權的措施,范雎當上了秦國丞相。當上秦國丞相之後,范雎更加積極地處理外部事務,也就是對外的攻伐。他推行遠交近攻的方針,和遠方的諸侯搞好關係,確保近處打擊他國時,能使這個國家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然後擊破近鄰,逐層向外推進。

名相也愛角色扮演

  公元前265年,秦王依范雎之計攻打魏國。這個消息傳到魏國之後,魏王急忙召集群臣商議。

  當時魏王的弟弟信陵君主張發兵迎敵,可是相國魏齊認為秦強魏弱,主張遣使求和。爭論來爭論去,最後主和派佔了上風。魏王就派遣中大夫須賈,去秦國議和。須賈得命之後風塵僕僕地來到咸陽,在館驛住了下來。

  須賈代表魏國前來求和的消息傳來,范雎心裡百感交集。故人須賈來了,往事歷歷在目。范雎心想:「當年你是怎麼樣羞辱我的,害得我差點兒沒命,今天看我如何數倍償還。」

  范雎想了個招。他脫去官服,換上一身破衣服,把自己弄得跟個流浪漢似的,偷偷出去,來到館驛,登門夜見須賈。

  須賈對於舊識的門客范雎突然造訪,非常震驚——他不是早就死了嗎!須賈一看范雎衣衫破舊,頭髮凌亂不堪,還滴答著水,就跟被雨澆過似的,一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須賈憋了半天,終於憋出這麼一句話來:「你還好吧,做官了嗎?」范雎苦笑著搖搖頭說:「自從被相國魏齊打跑了之後,我隱姓埋名,哪還敢出來做官?我現在就是給別人打工,混口飯吃。」

  須賈聽完後非常感慨,他心想:「范雎才華出眾,而如今落魄至此,這都是我害得他。就因為當年我嫉妒他,在相國魏齊面前奏了他一本,才讓他落魄到今天這步田地。」看著范雎現在這個貧寒的模樣,須賈產生了一絲同情。

  雖然當年兩個人有過節,但是現在也是他鄉遇故知,也算是一種緣分。於是,須賈對范雎說:「咱倆好不容易見一面,以前的事兒就別提了。我請你吃飯吧。」於是,這兩個從前的仇人,就一塊兒喝上了酒。

  其實這氣氛也挺尷尬的,畢竟兩個人當年結了仇。現在雖然已經事隔多年,但也無話可談,大家都比較冷淡。

  須賈看著范雎衣衫單薄,凍得哆哆嗦嗦的,急忙叫人拿出一件綈袍,送給范雎。綈袍雖然不是什麼貴重的物品,但是還能夠保暖。

  須賈拿起綈袍親自給范雎披上,范雎也沒有說話,默默地接受了這個綈袍。須賈沒有想到,正是他這一時的善心大發,保住了自己的一條命。

  范雎收了袍子,須賈心裡就多少有點兒安慰,現場的氣氛也就融洽了一點兒,倆人開始山南海北地聊天了。

  須賈問范雎:「現如今秦國的相國叫張祿,這個人你了解嗎?我這次來奉大王之命,向秦國求和,成與不成全都在張相國一句話。你能幫上忙嗎?」

  范雎一聽須賈這麼問,連忙說:「我怎麼可能認識張相國呢?不過我的老闆認識他,我也去過相府幾次,跟張相國也說過幾次話。我可以求他們幫你引見一下。」

  須賈一聽非常高興:「太好了,咱們喝完這杯酒就上路吧!」

這哥們兒要裸奔

  兩人喝完酒,出門坐上了馬車。范雎親自為須賈駕車,往相府而去。大街上的秦國百姓都認識范雎,大傢伙一看丞相親自駕車,連忙迴避,闖紅燈交警都不敢攔。須賈覺得很詫異,心中暗自嘀咕:「咸陽可是個大城市,居然不堵車。」

  到了相府之後,倆人都下了車。范雎對須賈說:「你在這兒等著,我進去通報。」說完,他便下了車,大搖大擺地進了相府。

  須賈覺得范雎不一般,他心想:「一個打工仔,大模大樣地就進了相府,什麼情況!」

  須賈就在門口等著,可過了很久范雎還不出來。須賈又不好意思直接進去,就問傳達室那大爺:「剛進去的范雎怎麼還不出來?」

  傳達室大爺說:「范雎是誰?剛才進去那個是我們的相國。」

  須賈一聽這話就傻了,他萬萬沒有想到,當年被他坑害的范雎居然成為了虎狼秦國的赫赫相國,現在天下大事皆由他決斷。

  一想到前塵往事,須賈十分恐懼,兩條大腿都開始哆嗦了。他心想:「完了,今天我要能活著走,那簡直就是沒天理。」

  須賈本來是想逃跑的,但他明白自己根本沒有逃跑成功的可能性。自己死了是小事兒,連累了祖國魏國那可就是罪人了。現在唯一的一絲希望,就是看看范雎能不能大發慈悲。於是,須賈把自己的衣服都脫了,袒露上身表示請罪。

  傳達室大爺一看,心想:「不好,這哥們兒要裸奔!」 大爺立刻通知相府的哨兵注意,說有個傷風化的傢伙進來了。

  須賈脫完之後,跪倒在地,大聲說道:「我不是想裸奔,我是來請罪的。我罪孽深重,請求跪著爬進去見你們相國。」

  傳達室大爺一聽,就找了一幫武士,把武器架在須賈的脖子上,把這個膝行的半裸男引到了相府高堂之上。

  須賈到這兒一看,范雎面色冷峻地端坐在上,身旁還站著一群防暴警察。

  當時所有人都穿著衣裳,唯獨須賈光著。范雎一瞪眼,須賈就嚇得半死。冷風吹得他哆哆嗦嗦,他一個勁兒地磕頭,說:「我該死,我該死,請您老人家把我扔到鍋里煮了吧。」

  范雎冷冷地問:「須賈,你有哪些死罪呀?你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須賈頓首回答道:「你把我頭髮都拔了,都數不清我的罪孽。」這人話說得多有文采,不愧是經常出國的使者。須賈跪著說完這番話,又一個勁兒地頓首。

  古代人是坐在地上的,基本一進門就跪下了。說是坐,實際上就是跪在地上,屁股擱自個兒腳後跟上。這姿勢其實很不舒服,中華文明五千年,在地上坐了四千年。所以我們要非常感謝一千多年前的祖先,他們改用高桌大椅,我們才能長得高。

  那什麼叫頓首呢?古人坐在地上時,手也是扶在地上的。用頭去觸碰兩隻手叫拜首,這是比較一般的禮節。如果是以頭觸地很長時間不起來,那叫稽首。連觸兩次,叫再拜稽首,這就屬於比較高規格的禮節了。

  頓首比稽首的規格還高。頓首就是拿腦袋不停地磕地。磕頭如搗蒜,就是這個意思。玩兒命磕,反正那會兒地上一般都是鋪席子,磕著也不太疼。要是遇到今天的水磨石,估計早就磕爛了。

  范雎一看須賈這個樣子,大喝一聲道:「你的罪狀有三條。第一,你以為我私通齊國,並且向魏齊報告,這是誣告,而且侮辱了我的人品。第二,魏齊把我打個半死,然後把我扔進廁所里。作為主人,你並未阻止,你一點兒都不關心我。第三,賓客醉酒辱我,朝我身上撒尿,你都不帶管的,你於心何忍啊!

  「你須賈差點兒害死我。如果不是鄭安平想辦法救我,我怎麼會有今天?所以,你的罪有三條,任何一條罪你都該死。但是,我念你今天贈我綈袍一件,總算你這個人天良還沒有喪盡,所以我今天放過你。」

  一聽這話,須賈連連叩頭稱謝,趕緊連滾帶爬地離開了相府。

  然後,范雎入宮見秦王,把前情往事一一稟報,並且說魏國認栽了,怕咱們打他,特意派人前來求和。

  秦王大喜,他對范雎講:「准許魏國求和。至於須賈的事兒,你就看著辦吧。」

  幾天之後,范雎在相府大宴各國使節,每人一個上座,旁邊倆美人伺候著。他唯獨把須賈安排在台階底下坐著,讓兩個臉上刺了字的犯人伺候他。

  須賈面前的桌子上只有炒熟的料豆,這東西一般是用來喂馬的。兩個犯人手裡拿著喂馬的飼料給他吃。

  大家覺得很奇怪,看不懂這是什麼情況。於是,范雎就把舊事兒又訴說了一遍,然後對須賈厲聲大喝道:「我可以放你一命,但魏齊之仇不可不報。你回去告訴魏王,要和談可以,條件是拿魏齊的人頭來。」

  須賈嚇得魂不附體,再一次連滾帶爬地退出相府,直奔國都大梁去了。

這顆人頭要定了,給不給吧

  回到魏國後,須賈把所有的事兒都告訴了魏王,包括范雎提出的談和條件。魏齊知道這事兒後,嚇了個半死。他一個勁兒地稱「後悔」,估計是後悔當年沒把范雎打死。

  但是後悔也沒用,這世上沒有賣後悔葯的。魏齊扔了相印,連夜逃出了魏國,藏到了趙國平原君的府中。

  聽說魏齊逃跑的消息後,秦昭王不願意了,他要給自己的心腹大臣撐腰。於是,秦昭王將平原君請來秦國喝酒。

  秦昭王設宴邀請,平原君哪敢不來。這哥兒倆喝了幾天酒之後,有一天酒席宴上,秦昭王對平原君講:「從前,周文王認姜子牙作太公,齊桓公認管仲作仲父,現在我們秦國的相國范雎也是寡人的仲父。他的仇敵就是寡人的仇敵。他的仇人魏齊現在就藏在你家裡,請你派人把他人頭送來,否則,恐怕你就回不了趙國了。」

  平原君素以好義重士著稱江湖,雖然被困秦國,但他也絕不幹出賣朋友的事兒。平原君朗聲說道:「魏齊是我哥們兒,就算他狼狽地投奔我,我也絕不能交出他。你要想扣留我,隨便!」

  秦昭王一看平原君油鹽不進,就把他軟禁起來了。然後,他寫信給趙王。信中說:「你弟弟在我這兒扣著呢,想要他回去,拿魏齊的頭來換。」

  趙王覺得平原君的性命比魏齊的人頭重要得多,立刻派兵把平原君的府邸團團包圍,要捉拿魏齊。魏齊聽說了之後就連夜出逃,向趙國的相國虞卿求救。

  這個虞卿也很有個性,雖然位高爵顯,但義氣得不要命。他一看說服不了趙惠文王,乾脆棄了相印,單身與魏齊逃到大梁,想投奔信陵君。

  信陵君跟平原君一樣,也是戰國四公子之一,在江湖上也是一條響噹噹的好漢。但他對魏齊十分冷淡,他覺得為了魏齊得罪秦國,真是太不值了。

  當時信陵君身旁有一個謀士叫侯嬴。他看到信陵君態度冷淡,就對他講:「魏齊派來的求救使者就在外面等候,公子是不願意接見他嗎?魏齊是魏國的宗室,而且又當過相國。您這麼干不太合適。」

  信陵君解釋說:「秦國對他的人頭很看重,我要是收留了他,秦國大兵馬上就打過來了。我死了不要緊,到時候魏國怎麼辦?」

  侯嬴仍然用那些江湖道義來說服信陵君。在他的價值觀里,魏國的存亡和生靈塗炭都不如一個義字重要。他說了半天,信陵君拗不過他,就準備先接納魏齊,然後讓人護送他們去楚國。

  魏齊聽說信陵君一度拒絕見他的使者,覺得做人做到這個份兒上,真是太失敗了。為了自己的性命,他連累了朋友不說,還搞得不受待見,甚至可能有損國運。魏齊心想:「算了,不就要我人頭嗎?給他算了。」於是,魏齊自殺了。

  魏齊一死,他的人頭就被魏王送到了秦國丞相范雎的辦公桌上。

  從表面上看,范雎身為秦國丞相,不遺餘力地追殺魏齊,不致對方於死地絕不罷休,好像氣量不大,但他這麼做,其實是有深意的。

  秦昭王跟范雎雙雙出面,脅迫趙、魏兩國的君主和高官就範,索要人頭,表面上看是為范雎爭氣,其實是顯示秦國的聲威,試探魏、趙兩國的反應。其意義已經遠遠超過了捉拿一個仇家。

  范雎報仇雪恨的同時,也並沒有忘記報答自己的恩人王稽和鄭安平。

  一天,他對秦昭王說:「臣本來是魏國的一個亡命徒,如果不是王稽和鄭安平,哪有臣的今天?」

  於是,秦昭王念在范雎的功勞上,准其奏請,任命王稽為太守、鄭安平為將軍。

  司馬遷後來給范雎寫傳的時候,說了一句頗為感慨的話。他說范雎是「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就是說他敢愛敢恨,愛憎分明,但是心胸比較狹小。這就是「睚眥必報」這個典故的由來。

  魏齊一被殺,秦國暫時沒什麼借口拿魏國開刀了。但是,秦國不會就此停下一統天下的腳步。此時,他們又將目標對準了趙國,並和趙國發生了戰國時期最慘烈的一次戰爭。那麼,這場戰爭是怎麼發生的呢?


推薦閱讀:

清王朝是口碑最差的王朝
曇花一現的大秦王朝,十五年間究竟幹了些什麼?
南明王朝
大明王朝那些鼎盛時期的首輔
圖輯:穆氏王朝的終結

TAG:王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