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女人說男人「沒有上進心」

「他太沒有上進心和責任感了，經濟形勢那麼不好，說辭職就辭職，之後半年都不出去工作。我覺得我們的婚姻出現了問題。」剛結婚不久的小蕊對我說，她在一家外企工作，因為學歷和能力都很出眾，幾年之內升遷很快。她丈夫原來是客戶公司的骨幹，有一天下班時，他說覺得上班很累，不想幹了。之後便有半年時間都宅在家裡，小蕊壓力越來越大，她希望我與她丈夫談談。

這似乎也是許多都市女性擔心的問題：未婚女性往往抱怨找不到堅韌、勇敢、有責任心又上進的理想男人；已婚女性又不得不支持丈夫度過漫長、沮喪的職業倦怠期；還要為了保護男人的面子、怕言語刺傷他而小心翼翼。這樣的伴侶關係怎能不讓人心累如麻？

可是問題究竟出在女人太獨立，還是男人過於不求上進？

【自己買花自己戴】

美國女作家謝里·阿爾戈曾說過這樣一段話：「如果你希望在兩人關係中保全自己的權益，有一個方面不容忽視：經濟獨立。許多女人有這樣的夢想，一位身穿閃亮盔甲的騎士會替自己支付所有的賬單。不過，她們的夢想並沒有說明，當白馬王子令你傾倒之後，會發生什麼。如果由他支付城堡中的所有賬單，他也會發號施令。到那時，公主將不再覺得自己像公主，反而像是一個僕人了。」

20世紀60年代是全球女權主義發展的重要時期。戰爭時期男人扛槍上前線，女人被號召進入各類工作崗位；戰爭結束之後，男人企圖再次把女人趕回家裡，卻發現她們不肯乖乖聽話了。進入90年代以後，女人在商業社會中擁有更多的機會，經受各種與男人不相上下的考驗和壓力。可以說，過去男人能做的，現在女人也能做；而女人做的事情，男人依舊做不了。雖然男人在體力、精力上遠遠優於女性，但情商卻普遍下降。

這樣一來，女人可以利用自己的收入滿足物質上的需求，但不僅限於此。一個女人經濟獨立的最大好處就在於她擁有自由選擇的權利，這種權利可以說是幸福和魅力的源泉，而她們也有資格對自己的另一半提出要求。

如果說過去不幸福的婚姻大多與經濟因素有關，如今廣大的職業女性有資格與男人平起平坐，她們所期待的男人又有什麼特質呢？在某雜誌網站做出的調查中，大多數女人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有事業心和上進心；擁有一份穩定的工作；能夠規劃個人發展和家庭未來；不斷學習充電，與我共同進步；多多賺錢、給我安全感等。」

通過這些願望我們似乎看到女人們殷切的眼神，她們不僅要求物質上的滿足，還希望精神上的同步。本文開頭提到的小蕊就是一個非常優秀和上進的職業女性。她在工作之餘，還報名參加各類興趣班和培訓，很多次她興緻沖沖地邀請老公一起參加，可他卻毫無興趣。「我不希望跟一個生活態度不積極的人在一起。」小蕊有些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男人無需為女人改變】

我決定與小蕊的丈夫聊一下，看得出他們因為「上進心」的問題沒少發生爭執。他略帶情緒地說：「我還真沒覺得自己怎麼不對了。日子過得快與慢、忙與閑，都是自己對生活方式的選擇。幹嗎非要把升職加薪、出人頭地作為終極目標呢？」

「我們是大學時談的戀愛，小蕊一直以來都很要強，而我在追求她的時候希望獲得好感，也確實非常努力。但是進入婚姻之後，我覺得繼續辛苦、不開心地埋頭苦幹並非真實的我，所以希望在積蓄能維持的狀態下，活得稍微輕鬆一點。可她卻不樂意了，處處挑毛病，催我工作的架勢就好像我媽催我準備高考一樣。」

他不自覺流露出自己的深層焦慮，可以代表相當一部分男人的心態：讀書時，父母時時在耳邊叮囑，自己也感覺身後好像有一條無形的鞭子抽打自己；上大學時，又為了找到一份體面的工作而不停努力；工作頭幾年疲於業績和應酬，彷彿一直在奔跑，他知道再不歇歇就到了極限。從心理學常識上分析，外界環境和他人願望的要挾加劇了男人內在的反叛心理。他們因為慾望和目標太多太高，導致注意力無法集中，效率和判斷的準確性反而下降，容易產生挫敗感。久而久之，變得像是受傷的野獸那樣，需要逃走養傷。

他們可能沉溺於遊戲、美劇或某項運動，喜歡與朋友膩在一起、聊天喝酒，不想上班或是藉此機會學習新知識，迴避同事或上下級之間的交往，甚至不願跟妻子交流。這種迴避難免會令女人感到惱火。正像小蕊說的：「我不會停下來等他，但很希望幫他。如果我們心靈間的落差過大，婚姻難以承受，那我只能離開他，人們總會愛自己更多一點點。」

男人這種狀態帶給女人的往往是焦灼和痛苦。她們有幾種選擇：為難自己，縱容男人；放棄這段關係，一個人上路；或是徹底溝通之後，改變兩個人的想法。第一種做法迴避了直接矛盾，卻造成對愛的消磨。女人過於委曲求全，只能對自己的身心不利。第二種做法通常出現在劇烈的「權力爭奪」之後：昔日溫柔甜美的女人可能會嘮叨、找茬、冷戰、冷嘲熱諷，兩個人鬧得跟仇人一樣。

看來只有第三種方法值得一試，因為即使是愛人，你也沒有權利改變對方的人生，只能與他分享。

【為了牽手，彼此調轉方向】

小蕊的丈夫也非常苦惱，他說出一句話，道出了「不上進」男人的心聲。他說：「婚姻里的兩個人需要展開事業或頭銜的攀比嗎？我覺得沒必要，女人這樣想正好暴露了她們的虛榮和缺乏安全感。」

那麼，女人對於「不求上進」的抱怨究竟是由客觀事實所引起的，還是單方面的不平衡感受？女人想要男人積極的態度還是立即有所行動？這些可以分別從人類的動物性和社會性層面上分析：

從生理機能和生殖選擇的角度來講，生育下一代要求雌性生物以物質為導向。她們必須獲得穩定的保障，才具備安全感來孕育和撫養孩子。在現代社會裡，就表現為對物質和安全感的渴望。而動物世界裡許多雄性都是孑然一身、浪跡天涯，男人也是如此。他們可能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就會離開，並不直接擔負撫養孩子的任務，所以生活危機感沒有女性那麼高。

有些男人就是貪玩、懶散、安於現狀，像是被媽媽慣壞了的大男孩，他們在婚姻中不自覺地將伴侶當成自己的媽媽，希望她能夠理解和支持自己，卻不願輕易為了對方改變自己。當女人越能幹時，他們這種依賴性便越明顯。

但也有其他情況，比如有些丈夫在單位已經是管理層，可距離妻子的願望還很遠。這種情況往往是因為女性價值觀出現偏差。「伴侶是彼此的鏡子。」女人會覺得，要是我這面鏡子中的男人很優秀，那麼這柄鏡子自身也就更有價值。她們對於男人的期待實際上是為了證明自己。但是，婚姻中必須要尊重和理解對方的自我期待，不能一味將自己的願望強加於人。終究另一半不是用來炫耀的，而自身價值也無需通過一個金貴的老公來體現。

在與小蕊夫婦進行幾次分別談話和婚姻諮詢之後，他們之間的矛盾有所緩和。她的丈夫在休息一段時間之後，願意重新返回職場，而且起點和薪酬比原先高出許多。小蕊試著在家不過問丈夫的工作，始終把話題放在家庭與共同的愛好上，以免給他造成過大的壓力。幾天前，我收到小蕊的一封郵件，她寫道：「日子就這樣緩慢地過，好像每天都差不多。但我們卻能重新攜手前進。」

（本文原標題為《女人向前看，男人向後轉》，摘自《世界博覽》，並收錄於《讀者參考》第9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