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在北大旁聽的「鄉下人」,成了差點獲得諾貝爾獎的文學大師

??這個在北大旁聽的「鄉下人」,成了差點獲得諾貝爾獎的文學大師???編輯/收藏:曉楓婉月?

許多人知道沈從文先生,大多是他的小說《邊城》開始的,或者是他寫的「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這樣的情詩知道他的。如果讓小編來形容沈從文先生時一個怎樣的人,大致可以分三句話概括:其一,錢鍾書先生對沈從文的一句評價:「你不要看沈從文那麼善良,溫和,他不想做的事你用刀子架到脖子上他也不會做。」其二,是黃永玉先生說的:「沈從文像棉花,而我像雪花,下起雨來的時候,他越來越沉重,而我則消散。」其三,沈從文說:「我在都市住上10年,我還是鄉下人。第一件事情就是,我不喜歡都市人的倫理的道德,愉快的道德。」

青年時期的沈從文湘西 : 邊城漢子「白河下游到辰州與沅水匯流後,便略顯渾濁,有出山泉水的意思。若溯流而上,則三丈五丈的深潭皆清澈見底。深潭為白日所映照,河底小小白石子,有花紋的瑪瑙石子,全看得明明白白。水中游魚來去,全如浮在空氣里。兩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紙的細竹,常年作深翠顏色,逼人眼目。近水人家躲在桃杏花里,春天時只需注意,凡有桃花處必有人家,凡有人家處必可沽酒。」這些文字描述的就是在湖南省會長沙往西大約八百里外的一座小城鎮--鳳凰,一條清澈的河流穿城而過,河面上白霧藹藹,河岸邊吊腳樓林立。當年,紐西蘭知名作家路易艾黎到來之時便為之驚嘆,稱之為:中國最美的兩個小城之一。這便是沈從文的故鄉。1915年,沈從文由私塾進了鳳凰縣立第二初級小學讀書,半年後轉入文昌閣小學。因沈從文天性活潑好動且貪玩,常常逃學去街上看木偶戲,書包就藏放在土地廟裡。最終,沈從文十幾歲便終止了學業,早早的參軍。二十世紀上半葉的戰爭風雲將他攪入湘西靖國聯軍第二軍游擊駐防軍隊中,長達4年的戰爭生活讓他見識到生活中的許許多多的迫不得已,在阮水邊上行走,在湘、川、黔邊際流徙。這段經歷卻讓他見證了軍閥殺戮,認識了「中國一小角隅的好壞人事」,那時的他,在人生浪濤里沉浮,不曾想到自主,也無從自主。

1922年,沈從文離開湘西到北京北平:時代在召喚五四而來的新革命,影響了這座偏遠的「小角隅」,在那一年,中國的青年們都應當接受了那種,彷彿來自冥冥之中的召喚。沅水邊生長的沈從文,決意要「多讀書,救救國家」,1922年,20歲的沈從文離開了他的湘西小鎮,去了北平。多年後,他在自述里寫道,「人活在世界裡,應該有許多事情可做,為未來的人類去設想。」1923年秋天,他參加了燕大二年制的國文班的入學考試。由於基礎差,面試時,一問三不知,結果得了零分,主考官十分同情他,把2元報考費也破例退還給了他。

北大紅樓北大 :風雲際會幸運的是當時,北大實行開放辦學的方針,學校的大門,向一切渴望求知的社會人士敞開。旁聽生不僅可以自由旁聽,甚至可以在北大圖書館博覽群書。而北京別的高校,雖然也有旁聽生,卻有名額的限制,唯獨北大對不註冊的旁聽生,毫無限制。沈從文終於有機會聽到名家講堂,他白日旁聽,晚上寫作,收穫了精神上的富足。但他的生活同時也過得十分窘迫,他寫的文章無人問津,賺不到錢只能四處賒賬,北平的風雪越來越大,他凄冷的生活也越來越渺茫無望了。這個從鄉下來的年輕人,沒有人脈,沒有學歷,更無法去投考北大清華這樣的名校,他「蝸居」在銀閘衚衕一間由堆煤間改造的小屋子裡,穿著一件破夾衣,每日寫作,手足都凍腫了,還三天兩頭吃不上飯。胡適有「藏暉室」,徐志摩有「梅軒」,而他給自己這件小屋取名為「窄而霉齋」。

此時,沈從文遇到了他一生無法忘記的貴人,郁達夫。在沈從文走投無路之際,他向北大講師郁達夫寄去了求助信,卻沒想,這封信真的有了回應。那是一個極寒的風雪天,郁達夫第一次推開了「窄而霉」的小門。屋內沒有什麼陳設,更沒有用以取暖的火爐,這個來信的小鎮青年單薄的衣衫,裹著棉被,正埋頭寫作。郁達夫撣下圍巾上的雪花給沈從文披上,然後拉著他找了一間小餐館讓他好好地吃了頓熱飯熱菜,結賬時,共花去一元七毛錢。郁達夫拿出五塊錢付了賬,將找回的三塊多錢全給了沈從文。回到住處後,沈從文不禁趴在桌上哭了起來。但是這一切都敵不過這位老師留下的那一句鼓勵:「我看過你的文章,要好好寫下去。」那日是他在北平灰暗的生活第一次透進來光亮。後來的日子,郁達夫四處奔走,向各大雜誌社大力推薦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青年。而沈從文也咬緊了牙關,更加努力了,他橫豎都定要在這裡活下去的。但境遇仍舊沒有好轉,他投出去的稿子都石沉大海,還聽說自己的數十篇文章被攤開在《晨報副刊》編輯聚會的桌上,被眾人奚落。郁達夫悲憤不已,寫下《給一個文學青年的公開狀》,公開替一個無名小卒鳴不平。(本期第二篇,是郁達夫發表在報刊上的回應公開信)

沈從文從來沒有停下過創作,隨著旅歐歸來的詩人徐志摩當了《晨報副刊》的主編,情況也有了好轉。徐志摩欣賞沈從文的文字,便在《晨報副刊》上連發三篇沈從文的作品,在當時,《晨報副刊》上都還只發表胡適,梁啟超,聞一多等文壇名流的文章。除郁達夫外,北大的胡適、周作人、辜鴻銘等教授,也都曾在創作與生活等方面,給以沈從文不少的幫助。在北大教授的提攜下,沈從文很快結識了徐志摩、聞一多等文學界的名流,從而一步步跨進了文學圈,開始在文壇上嶄露頭角。這是一個多麼令人嚮往的時代,一個大作家對一個懷揣著文學夢的青年給予了他最大的關照和提攜。

天道酬勤天道酬勤,在1924年,他的作品終於陸陸續續的出現在了大家的視野之中,之後籌辦雜誌社、出版社;1927年,25歲的沈從文,經徐志摩推薦,來到中國公學教書。沈從文第一次講課,緊張的很,面對台下烏壓壓的學生,他竟一時語塞,便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一行字:我第一次上課,見你們人多,怕了。

沈從文與張兆和天賜良緣:鄉下人,喝杯甜酒吧!在沈從文還戰戰兢兢站在講台上,初次講課時,張兆和便是台下眾多學生的其中一個。張兆和是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曾祖父時兩廣總督張樹聲,而她在家中四姐妹中排行老三,後來沈從文也會喚她三三。這段民國師生戀的男女主角,一個是來自湘西蠻荒之地的浪漫青年,一個是出身名門知書達理的世家女子,本來不搭邊的兩個人,卻因為男子的浪漫與執著,用一沓情書收服了美人心。1933年初春,沈從文致信張兆和,信中婉轉表示,可以請兆和的二姐允和幫忙向其父母提親。並且說,如果父母同意,請早點打電報通知他,讓他這個「鄉下人喝杯甜酒吧」。在兒女的婚事上,張兆和的父親張武嶺很開明,從不干涉,所以很快就同意了沈從文的求婚。張允和與張兆和一同去了郵局,各自給沈從文拍發一封電報,張允和用了自己的名字:「允」,兆和的電文是:「鄉下人,喝杯甜酒吧!」電報員覺得奇怪,問是什麼意思,張兆和不好意思,說:「你甭管,照拍好了」。

沈從文與汪曾祺邊城:民國小說的巔峰之作沈從文震驚文壇的作品當屬1931年完成的「牧歌」式的小說《邊城》。那座邊城也是他的小城,獨自外出闖蕩的日子,更讓他想念起故鄉的水土和那裡淳樸善良的人民。他愛那裡的流水,而他的性格也長成了水的樣子,外看斯文,卻內心翻湧。1999年6月,《亞洲周刊》推出了「20世紀中文小說一百強排行榜」,對20世紀全世界範圍內用中文寫作的小說進行了排名,參與投票的均是海內外著名的學者、作家。在這一排行榜中,魯迅的小說集《吶喊》位列第一,沈從文的小說《邊城》名列第二。

沉浮: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1948年沈從文因寫自然純樸、人性之美的文章而被認為是遊離於時代和政治之外,被定性為自由主義作家,受到左翼嚴厲的批判。各種言論謾罵鋪天蓋地,這對於一個有自尊、有傲骨、有氣節的文人來說是怎樣一種痛苦的體驗,我們從後來老舍的結局不難看出。這對於走了半輩子文學路的他無疑是滅頂之災,自此,49歲的沈從文再也沒有從事文學的創作。但是,想法與眾不同的他卻選擇了別於自怨自艾的另一條路——文物研究。

1958年,接周總理的指示,沈從文開始整理和發揚中國古代服飾。沒多久,文革爆發,他憑著記憶幾經磨難,耗時17年,寫成了《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孟子曰: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傷痛沒有使他沉淪,反而激勵他前行,他用自己的滿腔才情做出對世界痛苦的回應。

沉默:我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我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這是沈從文留下的最後一句話。1988年5月10日下午,沈從文心臟病複發,搶救無效去世。他的骨灰一半撒入沱江,一半葬於石下。在他的墓碑正面刻著:照我所思,能理解我,照我所思,可認識人。背面刻著:不折不從,亦慈亦讓;星斗其文,赤子其人。諾貝爾文學獎評委會主席謝爾·埃斯普馬克曾公開表示:1988年沈從文非常接近獲獎。 「當時,沈從文已經入圍,正在評審過程中,他不幸去世,按照諾貝爾文學獎的慣例,獎不能頒給去世的人,那時我們不得不放棄。」2000年10月,諾貝爾文學獎終身評委馬悅然再次證實:「他的名字被選入了1987年的候選人終審名單,1988年他再度進入當年的終審名單。學院中有強大力量支持他的候選人資格。我個人確信,1988年如果他不離世,他將在10月獲得這項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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