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生命》《全球化:人類的後果》 [南方網教育頻道]

《廢棄的生命》,(英)齊格蒙特·鮑曼著,谷蕾、胡欣譯,

江蘇人民出版社,2006年11月版,12 .00 元。

  延伸閱讀

《後現代性的預言家:齊格蒙特。鮑曼傳》,(英)丹尼斯·史密斯著,

蕭韶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2年10月版,16 .00 元。

《全球化:人類的後果》,(英)齊格蒙特·鮑曼著,郭國良、徐建華譯,

商務印書館2001年8月版,11.00 元。

  今年二月間,兩位美國2008年總統大選的熱門人物———民主党參議員巴拉克。奧巴馬(Barack Obam a ) 和共和党參議員約翰。麥凱恩(J ohn Mc Cain ) 相繼在自己的競選聲明中稱,太多美國人的生命被「廢棄」(w asted ) 在了伊拉克戰場上。旋即,兩人又迫於輿論壓力,為自己失言侮辱了美國大兵的愛國主義情操而公開道歉。奧巴馬在道歉時說,我本該沿用一直以來的措辭「犧牲」(sacri fice ) 的。於是,整個二、三月間,美國媒體圍繞著「廢棄的生命」(the wasted liv es ) 打得不可開交。

  究竟是「被廢棄的」,還是「被犧牲的」?問題的核心似乎在於被修飾詞「生命」。如此,則對施動者行為正當性的質疑,忽然變為對受動者內在價值的判斷———究竟是「輕於鴻毛」,還是「重於泰山」?動詞被動型兼形容詞的簡單語法規則在這裡發揮了微妙的作用。

  對於以雄辯取勝的政治家來說,這自然是一個修辭的障眼法。而對於齊格蒙特。鮑曼來說,這卻是一個常識的盲點,它根植於人心更脆弱、更幽暗的深處。

  2004年,鮑曼寫作了《廢棄的生命:現代性及其棄兒》。這一年,他八十歲。這把年紀的老頭大都趁著遲暮的閑暇,記錄自己的或比自己還要老的老頭的故事,鮑曼似乎沒多少心思關注自身。自1972年,開始用英文寫作起,他幾乎是以筆為矢,如雨般地射向資本社會的每一個痛處;以「現代性三部曲」(《立法者與闡釋者》、《現代性和大屠殺》、《現代性和矛盾態度》)為轉折點,幾乎他的每部著作都在資本文明的深處激蕩起了巨大的回聲。當他感到遲暮的歲月正逼近時,發表著述反而益加頻密,截至其在2006年10月最新出版的「流動性五部曲」之五:《流動的時間———生活在不確定性的時代》,鮑曼在34年間共出版了36部英文著作。難怪有研究者說,閱讀鮑曼,你可以同時感受到老年人的自由和年輕人的火熱。

  《廢棄的生命》講述的是現代社會中多餘人的故事。他們中,有的是城市裡勞而固窮的階層(the workin g poor ) ,越來越多的青年人正在加入這個行業;有的是來自落後國家的移民,發達國家的公民以對白蟻的恐懼眼神注視著他們;有的是資本文明世界路燈光影之外的人,發達國家的人準備用金錢換取他們的溫室氣體排放量。在現代理性、樂觀的規劃看來,他們是無助於世界歷史進程(經濟進步和社會發展,從文化霸權的角度講,亦即人類文明)的過剩人口。對此,我們首先會想到的是排猶運動。所以,這聽起來便很像是在講述鮑曼自己的故事。作為一個猶太人,他早年的生活軌跡因三次反猶迫害而出現急轉:14歲時被迫舉家遷居蘇聯、28歲時遠大的軍旅生涯夭折,41歲時華沙大學的學術生活被粉碎。但鮑曼並未賦予自己的猶太身份以思考的優先性,他在移居西方二十年後才開始表述自己對於反猶問題的見解。對他而言,這並不首先表現為一種政治權利問題,由此他與漢娜。阿倫特便選擇了完全不同的立場。

  首要的問題是,為什麼一種出自人類理性與樂觀規劃的社會架構總是走向它的反面?我們對於世界的展望出了什麼問題?在強權體制中,人們總是儘可能地被納入一個普遍秩序中去,朝向同一種烏托邦信仰生長,多餘人在其中往往以一個危險的異己者的面目出現,面對規定的社會范型,他們要麼被強行型塑,要麼被毀滅。鮑曼選擇了另一條更痛苦的道路———在一個體制中被宣告死亡,在另一個體制中流亡。鮑曼拆解了舊日蘇維埃帝國的烏托邦,卻沒能找到光明世界的入口。在保姆型國家退位的體制中,自由、平等與權利成為泡影;佔據統治地位的並不是公民而是消費者。鮑曼眼見這樣的新世界壯大,多數人陶醉於消費主義的狂歡氛圍,在享受著消費市場的單向自由的同時,他們作為公民的行為能力日漸凋亡;窮人被拒斥在所有自由之外,政府對於社會事務控制力萎縮,所剩的只能是壓制那些沒有嘉年華入場券的人的憤懣。鮑曼沒有找到現代性的解決方案,因為這不是歧路亡羊的抉擇,而是道路本身已經消失。

  在道路消失的地方,鮑曼找到了後現代性。資本社會的教條是每個人必須自己證明自身存在的交換價值。於是,人與人失去了相互依傍的紐帶,每一個單獨的肉體存在成為社會焦慮的直接發泄對象,導致人類社會各種對立衝突。對於他人的責任感迅速鈍化,成為每個個體必須獨自面對的無法規避的重重道德困境。在當下,並不是猶太人、伊斯蘭人或是任何一個「他者」在形成對「我們」的威脅,而是社會的碎化和普遍的「安全恐慌」。鮑曼向我們揭示了產生「廢棄物」的文化根源:恐懼,對死亡的恐懼。文明以某種方式將死亡上升為永恆而使生活獲得向前發展的推動力。部分個體的死亡意味著人類的永恆,所以我們願意以現代性的某些美好願景為犧牲部分個體的高尚借口。

  而當現代性的基礎被瓦解以後,崇高感便蕩然無存,我們直面的是被廢棄的陌生生命的痛楚。

  鮑曼作為一個陌生人與更廣大的陌生人們站在一起,他無法提供一種社會學的解決方案,或是任何學科性的方案,而是轉向萊維納斯的「他者的倫理」,這位「後現代性的先知」最終完成了一個宗教意義上的回歸。於是,他只是給我們講述了一個現代性的故事。

  在全書開頭,他說這個故事有許多講法。卡爾維諾在《看不見的城市》中講的是阿格勞拉和里奧尼亞的故事。現代社會,就像阿格勞拉城一般永遠建築在自己的名字之上,像里奧尼亞一樣歡快地擁抱技術進步帶來的物質富足、同時被自己製造的廢棄物所圍困。聽著這些寓言的我們,就像故事中的可汗在征服了廣闊疆域後那般,感到寬慰而憂傷。新浪潮之母瓦爾達在《拾荒者》中用鏡頭對準城市的拾荒愛好/工作者,放大了米勒《拾穗者》的意象,影片結尾處那個在垃圾堆里被拾回的心形土豆,是以一曲優美的田園牧歌在向工業社會做溫和反抗。

  而鮑曼的故事,既沒有凄楚也沒有優美,有的是向自己提出的問題。在全書的結尾,鮑曼這樣問道:「是否包含/排斥遊戲是人類進行其日常生活的唯一方式,同時,作為其結果,這種遊戲是否是我們所共有的世界唯一能想像到的———被給予的———形式?」

(編輯:木頭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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