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心得(七)《人生之道》

《論語》心得(七)《人生之道》


序言:【畫外音】孔夫子將他的一生概括為「吾十有五,而治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北京師範大學教授于丹認為,這種人生的坐標是有代表性的,但也不是絕對的。其實人生有生理年齡,有心理年齡,有社會年齡,真正有效率的生命是讓我們也許在二三十歲,就能夠提前感悟到四五十歲的境界。那麼「三十而立」立的是什麼?「四十不惑」又不惑在何處?「五十知天命」中的天命指的是什麼?什麼又叫「六十而耳順」呢?所謂的「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是不是就到了人生的最高境界了呢?孔子對人生境界的劃分對我們現代人的意義何在?我們真正能夠理解這其中的含義嗎? 古往今來光陰之嘆是我們看到最多的感嘆,這種感嘆在《論語》中也不列外,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這是大家都熟悉的一句話,這句話很含蓄,但是裡面有多少滄桑?劉禹錫說「人世幾回傷往事,山行依舊枕江流。」也就是蒼山不老,但是人心中很多悲愴古往今來川流不息。這就像著名的《春江花月夜》所發出的這種無端之問「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己,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就在這樣一種天地悠悠,江山有情,這樣一種物序流轉中,每一個人,一個渺小的人,一個轉瞬即逝的生命,我們能夠有一種什麼樣的人生規劃呢?很多時候是蒼茫的,有些一旦規划了,就會覺得捨棄了許多,會留下很多的遺憾。 就在孔子看著流水興嘆的同時,他又給他自己,給他的學生,給千年萬代的後人提出了這樣的一種描述,他說自己是「吾十五而治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這是一個粗略的人生坐標,在這樣一個坐標上會有幾個階段,人要做的事情被特別地強調出來。今天我們從頭翻閱進去,看一看聖人所描繪的這條人生之道,對我們到底有多大的借鑒的價值。其實人的一生不過是從光陰中借來的這麼一段時光,歲月流淌過去,我們自己的這一段生命鐫刻成什麼樣的模樣,成為我們的不朽,成為我們的墓志銘,每個人都有理由去描述他的一種理想,但是一切從人的社會化進程開始,從一個自然人,轉化為一個有社會規則制約的人,這就是學習的起點。孔子的「十五治於學」,這可以說是他自己的一個起點,也是他給自己學生的一種要求。孔子自己經常說「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他說沒有人是生來就了解很多事情的,我只不過就是對古人所有經歷的事情非常感興趣,而且我能夠孜孜以求,一直認真地學習而已。所以孔夫子說像我這樣的人呢,像我這樣有仁義之心的並不缺少,但是像我這麼好學習的人確實很少見。這就是他十五開始向學時候的心情。今天我們知道是一個學習型的社會了,關於學習國際上有一個通行的標準說得好,什麼樣的學習是好的學習?是導致行為改變的學習。其實這顛覆了我們過去的標準,大家過去認為導致思維改變就是好的學習。比如說,一個觀點、一個理論、哪怕一個道聽途說的見聞,「入乎耳,發乎口」可以再去講給別人,這就是一種學習。但是在今天只有導致一個人整個價值體系的重塑,行為方式變得更有效率、更便捷、更合乎社會要求,這才是一個好的學習。所以孔子的這種學習要求,早在2000多千年前,他所提出的就是一個簡單的標準,「學以致用」。其實我們今天這個信息時代,可學的東西太多了,現在的孩子已經不只是十五向學,比五歲也要早就開始學習了,但是都學了什麼呢?有很多孩子會背圓周率,能背很多很多位,有很多孩子在客人面前能夠背長長的古詩,但是背圓周率對他的這一生真的就有用嗎?今天的向學還有多少是孔子所說的那種為己之學能夠學以致用,所以在一個信息時代,我們面臨的悲哀是信息的「過猶不及」,「過猶不及」這四個字也出自《論語》,《論語》其實認為所有好的東西都有它的度,與其貪多嚼不爛,把自己的腦子複製成一個電腦的內存,還不如把有限的知識融會貫通,溶入自己的生命。我們現在可以說,學院的那種教育它是有一個規範長度,但是長度是確定的,寬度是不定的,每個人在有限的時光里學到什麼,也許孔子這樣的一種學與思結合的方式會給我們一個非常好的啟發,只有走過這樣的一個光陰,這樣的一個歷練,逐漸逐漸地提升,有所感悟,才能抵達他所說的三十而立。 【畫外音】「三十而立」是一句耳熟能詳的一句話,幾乎每個年輕人到了而立之年,都會問問自己,我立起來了嗎?那麼怎樣才算立起來了,是否要有車,有房,或者有了一個什麼樣的職位就算立起來了呢?而立之年對於人的一生又有著什麼重要的作用呢?我們就來說說三十而立。三十這個年紀,在今天,可能在都市裡,在一個心理斷乳期大大錯後的時代,三十歲還被很多人稱為叫男孩、女孩,那麼人能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樣的而立呢?一個「立」是什麼樣的擔當呢?其實大家知道在哲學上,黑格爾曾經提出過一種「正、反、和」三個階段,人最早所接受的教育,人的信念都是正的,人在剛剛讀小學的時候,甚至在小學以前,看了很多的童話,相信太陽是明亮的,花朵是鮮紅的,人心是善意的,世界是充滿光芒的,王子和公主最終是可以在一起的,這個世界上沒有憂傷。其實這就是正的階段。但是長到十幾歲時候就會出現我們經常說的小憤青,二十多歲剛剛步入社會,就會覺得這個世界上一切都不盡如人意,會覺得成人世界對自己欺騙了,這個世界充滿了醜陋、委瑣,充滿了很多卑鄙和欺詐,這個時候青春的成長有它特有的蒼涼,到了這個時候,人必然表現出一種反彈,就是我們經常說的逆反心理。那麼走到三十歲,其實三十應該是人生「和」的階段,就是既不像十幾歲時候覺得一切光明,也不像二十多歲時候覺得一切慘淡。三十歲而立,這種立字首先是內在的立,然後才是外在社會坐標給自己的一個符號。從內在的心靈獨立來講,什麼樣是好的學習?就是把一切學慣用於自我,這是中國文化中要求的一種學習方式,人如何達到這樣一種融合境界呢?中國人的學習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我注《六經》,另外一種是《六經》注我,我注「六經」的方式讀的很苦,需要皓首而窮經呢,把頭髮都讀白了,把所有的書讀完了,可以去批註了,了解了這一切,但是更高的一個種境界叫做《六經》注我,真正好的學習是融會了所有典籍以後,用來它詮釋自己的生命。也就是說三十歲這個年紀,真正在中國古人的文化坐標中,他是一個心靈建立自信的年紀。【于丹心語】三十而立就是建立心靈的自信它不再與很多外在事物形成對立,而形成一種融合與提升,就像泰山上的一幅楹聯,叫做「海到盡頭天做岸,山登絕頂我為峰」這是中國人對於山川的一種感受,它講的永遠不是征服,而是山川對自我的提升,就像大海到了盡頭,蒼天為岸,沒有邊界,人生走到山巒的頂峰,並不是一種誇張地說我把高山踩在腳下,而是我自己成為山頂上的一座峰巒。其實這就是「六經」注我的一種境界。所以三十而立應該說孔子一直在教學生一種樸素的、簡約的生活方式,很多東西不該操心的不去操心,把眼前做好。我們知道,孔子其實他對於神、鬼的東西是不大提及的,這就是所謂「子不語怪力亂神」學生問到這種事情的時候,他也都採取一種迴避的態度。曾經有他的學生去問鬼神,【畫外音】「老師天上有鬼神嗎?那些鬼啊、神啊究竟是怎麼回事?」「人間的事你還沒有做好,為什麼要考慮鬼神的事?」那麼老師淡淡地告訴他說:「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人間的事你侍奉好了嗎?你這種學習還是先樸素一點,從眼前開始,學會人際關係,別去考慮鬼神。後來又問了一個很玄的問題。【畫外音】「老師,人總會死的,那麼死亡是怎麼回事呢?」「生的事你還沒有弄明白,幹嘛要想知道死呢?」老師又淡淡地告訴他:「未知生,焉知死?」。其實「未知生,焉知死?」這六個字對我們都是一個啟發,就是在你初期學習的時候,先把我們生命中能夠把握的東西儘可能地學習並且建立,不用超越年齡去考慮那些遙不可及或玄而又玄的東西。只有這樣一點一點學起來,到了該立的年齡,才真正可以立起來。所以「三十而立」我的理解並不是一個外在的社會坐標衡量你已經如何成功,而是內在的心靈標準,衡定你的生命是否開始有了一種清明的內省,並且從容不迫;開始對你做的事情有了一種自信和一種堅定。我知道中國很多文人做的事情是不求功利目的的,柳宗元的詩說的好,叫作「獨釣寒江雪」,我們想一想,在這樣一個清冷的冬季,我們視野中的那個孤獨的蓑立翁,他釣的是什麼呢?沒有人在冬天能夠釣上魚來,但是他是為了釣雪而去。這就是魏晉人所說,你去訪朋問友,可以一夜跨越山卻,翻山越水到了朋友的門前不敲門轉身走了。為什麼?我想念這個朋友,我乘興而來,我到了,盡興而返。也就是說超乎功利去做一件內心真正認定的事情,這大概是一種立的標準,就是自己認可了,我一生的所為有什麼樣的準則。當這樣的準則再流失過去,再走過十年,四十而不惑。【畫外音】于丹教授認為,並不是每個人到了四十歲時都能夠做到不惑,現代社會充滿了變數,四十歲的人上有老下有小,工作壓力又非常大,在這樣的環境中,我們怎樣才能做到內心不惶惑呢?其實關於惑這個概念,我們在《論語》的不同場合看見過闡述,所謂「仁者不憂,智者不惑,勇者不懼」。內心怎麼樣才能夠真正不惶惑這需要大智慧。從而立到不惑,這是人生最好的光陰,其實人在三十歲以前是用加法生活的,就是不斷地從這個世界上收集他的資格,他的學習經驗、財富、情感、名譽這一切都是在用加法的,其實物質的東西越多,人是越容易迷惑的。【于丹心語】物質的東西越多人就越容易迷惑怎麼樣能到四十不惑呢?這就是三十歲以後就開始要用減法生活了,就是不是你心靈真正需要的東西學會捨棄。其實我們內心就像一棟新房子,人剛剛搬進去的時候,都想要把所有的傢具和裝飾擺在裡面,當最後這個家擺的像衚衕一樣時,發現沒有地方放自己了,這就被東西奴役了,而且學會減法,就是把那些不想交的朋友舍掉了,不想做的事情可以拒絕了,甚至不想掙的錢你可以不受那個委屈了,當敢於捨棄的時候,人才真正接近不惑的狀態。什麼叫做不惑?就是人面對很多世界給你的不公正啊、打擊啊、缺憾啊、不再孜孜以求追問為什麼不公平,而是在這樣一個坐標上迅速建立自己應有的位置。現代的哲學家馮友蘭先生有這樣一句話:「闡舊邦以輔新命,極高明而道中庸」中庸之道其實是極盡高明之後,也就是中國古人所說的絢爛之極而歸於平淡,真正有過極盡璀璨,在你二十的時候,三十歲的時候,曾經風發揚厲過,那麼走過「不惑」的時候才表現為這樣一種淡定而從容。其實人在三四十歲的時候。剛好是要用在為社會所用的時候,那麼再接下來走到五十歲,有一個意味深長的詞叫做知天命。 【畫外音】:孔子所說的知天命指的是什麼?是人們常說命運、命運,命中有時終需有,命中無時莫強求。難道孔子認為到了五十歲就應該聽天由命嗎?于丹教授認為,五十而知天命決不是聽天由命的意思,那麼孔子所說的天命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什麼是天命呢?孔子自己其實曾經說過,他說人生走到一定的時候,走到你自己求學呀、學習呀,到了一定時候這麼一個境界上,人是應該要「下學而上達」,也就是說要能夠了解什麼是自己的天命。剛才我們已經說到了,在孔子的經典思想裡面,一向是不主張談「怪力亂神」的,那麼他又是怎樣看待天命的呢?「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他說我從來不怨天也不尤人,即不抱怨說天命讓我就這樣了,也不往別人身上推卸責任,說是別人導致我這樣的,我要學習的就是要達到上達,達到通天的道理,這裡「知我者其天乎」是指一種天地大道的規則,讓自己如何能夠合乎大道。其實「不怨天、不尤人」是我們今天經常說的話,就這樣區區六個字容易嗎?一個人如果做到這樣的話,那就是硬生生的把很多你可以宣洩出去的抱怨、苛責都壓在了自己的心裡,因為你不再向他人推卸的時候,就意味著給自己少了很多開脫的理由,那麼孔子說為什麼可以做到這樣呢?就是因為自己一個人內心的完善,自我的解讀,合乎大道的追求,比你在這個社會上跟對別人的要求、對別人的苛責都要重要的多。孔子說:「君子上達,小人下達」,只有小人才會在人際糾紛中不斷地蜚短流長,只有小人總在琢磨說別人如何不利自己,而君子寧可能在自己內心建立一個大道之約,那麼這種大道就是他所說是「天命」。不見得要去做很多很多的技巧,這就是孔子所說的「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在這裡說了「知命、知理、知言」三個境界,其實人生的成長是倒著的,我們都是最先「知言」在與人言和讀書中了解這個社會,這能夠做到知人,知道他人怎麼樣。但是知人之後不能夠擔保你不尤人,你也會抱怨別人,因為每個人「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長短之間就會出現磕磕碰碰。再下一個層次就是「知理」,知理之後,人就可以做到「立」了,也就是說人自我建立之後,這種抱怨會少的多;更高的一個層次是「知命」,這個知命就是孔子所說的,作為君子建立了一個自循環的系統,他內心會有一種淡定的力量去對抗外界,這就是知命。【于丹心語】知天命就是內心有一種定力去對抗外界 所以五十才能夠知天命,也就是到這個時候,基本上可以做到不怨天、不尤人,達到孔子的這種境界,這是一種內心的定力。其實這在莊子《逍遙遊》中,也有這樣的一個表述,《逍遙遊》中說,做到「舉世而譽之不加勸,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外之分,辯乎榮辱之境,斯已矣。」這就夠了。什麼意思呢?「舉世而譽之」全世界都在誇你的時候,在勸你的時候,讓你往前走一步的時候,而不加勸,這個勸是勸勉的勸,就是自己再多走一步,在別人的鼓勵和縱容下再多做一點,他說我不會。那麼「舉世而非之」就是全社會都在苛責你、都在非難你、都在說你做錯了的時候,而內心可以保持不沮喪,不加沮,這樣才叫做定乎內外之分。 其實走到天命的時候,就會讓我們想起來金庸在武俠小說中寫到的獨孤求敗的境界。也就是說在中國的武俠小說表述中,經常我們會看到,一個少俠,初出道時,用著一口天下無雙,鋒利無比的青風寶劍,在這個時候,所有那種蕭蕭劍氣,那種張揚的光彩,就是一個人的絢爛之極。等到他武藝精進,人到三十來歲,真正安身立命,成為一個門派,一個掌門人,或者江湖上一個有名的俠客的時候,這個人可能用一口不開刃的鈍劍,因為鋒利現在對他來講已經不重要了,他的內功開始變的沉渾雄厚。等到這個人四十來歲,已經成為名動江湖的這麼一個大俠,他已經超越了一個一個的流派,而成為一種道義化身的時候,這人可能只用一根木棍,也就說金屬那樣的一種鋒利、跟那種質地對他來講也不重要了,有這麼樣一個外在的東西就可以了。而等到他真正走到至高的境界,什麼是獨孤求敗的境界,但求一敗而不得,因為這個時候人手中是沒有兵器的,這個時候十八般武藝全都內化了,也就是說他雙手一出可能就能嘯出劍氣,雙拳一掄可能就能成為銅錘,所有的武藝全都在這個人的內心裡,全在他的肢體上,所以敵人為什麼不能接這種招,不能破解呢?就是因為你不知道他熔鑄了多少武功,所以融會貫通的境界這一直是中國文化所崇尚的最高境界。所謂知天命其實就是把人間百態,人間學習的道理,最後達到了一個熔鑄的提升。到了這個境界以後,孔子說,六十而耳順。 【畫外音】顧名思義,耳順就是什麼樣的話都能夠聽得進去嗎?但是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常常會遇到不順心的事,聽到不好聽的話,甚至看到不合理的事,即使六十多歲的老人之間也難免會發生爭執,我們如何才能真正的做到耳順呢?孔子說:六十而耳順,再聽什麼樣的話,聽人家說什麼都覺得人家有道理,這一定是自己的天命了解了,在這個前提下,才能夠做到最大地尊重他人。什麼是「耳順」呢?就是任何一個事情,你會覺得有他存在的道理;聽任何一種話,你會站在他的出發起點上去了解他為什麼這樣說。其實「耳順」的境界,用中國文化的一個詞來表述就是悲天憫人,其實就是一種悲憫之心,也就是說真正可以了解和理解所有人的出發點與利益,這是一種包容,這是一種體會。【于丹心語】耳順就是悲天憫人理解與包容也就是說當你見到那麼多人的時候,每個人以他的生活方式呈現的時候,我們是有理由驚訝的,但是如果你的這個體系能夠體諒到他的體系,如果你知道他帶著怎麼樣的生活歷程走到今天,也許就會多了一番諒解。孔子為什麼面對那麼多學生都能夠做到因材施教呢?其實這是一種高度。 有一個諺語說的好,兩朵雲只有在同一的高度相遇才能生成雨。高了也不行,低了也不行,其實「耳順」之人是什麼呢?就是不管這個雲在5000米還是在500米,他總能體諒到在他的這個高度、他的位置和他的想法。 其實一個人要想做到耳順,是讓自己先要做到自己無比遼闊,可以癒合不同的高度,而不是刻舟求劍、守株待兔,讓自己的標準堅持在某一個地方。其實用這樣的觀點來解釋「中庸」也許更為恰當。「中庸」其實是學習所有外在知識之後,得到內心的陶冶與熔鑄。這種陶冶熔鑄就好象是我們說的小學、中學時候經常做的一個物理實驗,老師給一個鉛筆,一個圓畫成七等份,塗上七種顏色,戳在那個筆上一轉,出現的是白色。這種白就是絢爛之極之後,其實這就是一種外在天地之理在自己內心的融合,達到這樣的一個境界以後,才能達到孔子所說的,年到七十從心所欲而不逾矩。 【畫外音】每個人到了七十歲是不是都可以做到從心所欲而不逾矩呢?我們是不是一定要等到七十歲才能達到這樣一個生命個體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呢?于丹教授認為,人生苦短,等到七十歲就太晚了,那麼,我們怎麼做才能早日達到人生的最高境界呢?我曾經看到這樣一個故事,說在有一座佛寺里,那麼供著一個花崗岩雕刻的非常精緻的佛像,每天有很多人到這裡的膜拜,但是通往這座佛像的台階是跟它采自同一塊山石的很多花崗岩,終於有一天,這些台階變的不服氣了,他們對那個佛像提出抗議,說你看我們本是兄弟,我們來自同一個山體,憑什麼人們都踩著我去膜拜你呢?你有什麼了不起啊?那個佛像就淡淡地對這些台階們說了一句話,因為你們只經過了四刀就走上了今天的這個崗位,而我是千刀萬剮終於成佛。所以我們看到的孔子所描述人生的境界,越到後來越強調內心,越到後來越從容和緩,在這從容之前,其實要經歷多少千錘百鍊,甚至於千刀萬剮,只有了解一個這樣的外在過程,才能穩健地建樹自己的內心。 孔子所說的這樣一個人生歷程的描述,也許對於我們今天來講也是不同里程碑上的一面鏡子,照一照自己的心靈,是否已經立起來了,是否少了一些迷思,是否已經通了天地大道,是否以包容悲憫去體諒他人,是否終於做到從心所欲。僅僅有這種關照還不夠,因為人生苦短,在這樣一個加速度的社會裡讓我們都等到七十年太晚了。其實人生有生理年齡,有心理年齡,有社會年齡,我們是有著多緯度的年齡,真正有效率的生命是讓我們也許在二十歲,也許在三十歲,能夠提前感悟到四十歲、五十歲的境界,也許當我們四十歲的時候已經可以做到從心所欲那樣的一種既定從容了。今天的社會給大家的壓力太大了,但是只有一個人有效地建立內心價值系統,才能把這種壓力變成一種生命反張力。【于丹心語】只有建立內心的價值系統,才能把壓力變成生命的張力 英國的科學家公布過一個實驗,這不是寓言,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實驗,他們為了試一試南瓜這樣普普通通一種廉價的植物生命力能有多強就做了一個實驗,在很多很多同時生長的小南瓜上加砝碼,加的前提呢就是他承受的最大極限,既不要把它壓碎了,也不要把它壓的不再成長了,就在確保它在還能長的前提下壓最多的砝碼,那麼不同的南瓜壓不同的砝碼,只有一個南瓜壓的最多,從一天幾克、一天幾十克、幾百克,到一天幾千克,直到這個南瓜跟別的南瓜毫無二致地長大,長成熟的時候,這個南瓜上面已經是壓著幾百斤的份量。最後的實驗就是把這個南瓜和其他南瓜放在一起,大家試一試一刀刨下去是什麼樣的質地?當別的南瓜都手起刀落噗噗地打開的時候,這個南瓜刀下去彈開了,斧子下去也彈開了,最後這個南瓜是用電鋸吱吱嘎嘎地鋸開的,南瓜果肉的強度已經相當於一棵成年的樹榦。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實驗呢?其實這就是我們今天的一個生命實驗。這就是我們現代人所處的外在環境跟我們內在反張力最好的寫照。在這樣的壓力下我們有理由不提前成熟嗎?其實只爭朝夕這句話用在今天是再合適不過了,一萬年太久,七十年也太久,學習《論語》,學習經典,所有古聖先賢的經驗,最終只有一個真諦,就是使我們的生命,在這些智慧光芒的照耀下,提升效率,縮短歷程,讓我們建立一個君子仁愛情懷,能夠符合社會道義標準,不論是對於自己的心,還是對於社會的崗位,都作出來一種無愧的交代,讓我們越早提前實現那種最高的人生境界就越好。我想聖賢的意義就在於千古之前以他簡約的語言點出人生大道,看著後世子孫,或蒙昧地、或自覺地、或痛楚地、或歡欣地,一一去實踐,建立起來自己的效率,整合起來一個民族的靈魂,讓我們那種古典的精神力量,在現代的規則下,圓潤地融合成為一種有效的成分,然後讓我們每一個人真正建立起來有用的人生,大概這就是《論語》給我們的終極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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