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貼身人員回憶,還原歷史真相秘
封耀松與毛主席
左一封耀松
「唉,又一個駱駝祥子的孩子」 我祖籍浙江紹興,在杭州出生、長大。父親是拉黃包車的。我們這個家在舊社會可苦呀。我只讀了兩年書,就在東街路的源泰豐炒貨店學生意。 「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1949年5月3日,我們店員、市民們唱著這首歌歡迎解放大軍進杭州。翌年,杭州茶糖炒貨業工會成立,我當選為工會委員。「三反」、「五反」運動時,省市公安局來我們工會選拔公安人員,我入選了,但當時只有16歲,太小了。我苦苦纏住易成鑄局長,他終於同意了:「小鬼挺機靈的,行了,留下吧!」 一年後,我被分配到省公安廳警衛處,在西湖風景區某景點做保衛工作。這是1952年的事,從此開始了我新的人生道路。 杭州人值得驕傲的是,這塊舉世無雙的風景人文寶地,被新中國締造者毛澤東主席認作是自己的「第二故鄉」。老人家22年中曾來過43次,累計住了1000多天。而他第一次來杭州,正巧是他59歲生日那天,1953年12月26日。他帶來了一個很大的工作班子,在劉莊主持新中國第一部憲法的起草工作。 冬天的丁家山依舊翠綠如春,西湖的碧波輕輕漾著蘇堤、白堤,杭州的山水多有情呀!我與主席的緣分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的。我真幸運,省廳領導分配我在保衛中央憲法起草班子的那個工作室內,做機要通訊員,每天向有關領導傳送簡報。我雖然沒有見到毛主席,但我為他間接工作,真是無比欣喜。 1954年元旦過後不久,易局長找我去談話,開門見山地說:「小鬼,工作得不錯,調你去北方工作,怎樣?」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領導上要分配我新工作,當然無條件服從。我父母打心底感謝共產黨、人民政府,也支持我北上,儘管我是獨子。 這年4月初,省公安廳廳長王芳赴京參加第二屆全國公安工作會議,把我帶上了。沒想到一到北京,毛主席的衛士長李銀橋、秘書羅光祿來接站了。這時王芳廳長對我說:「小封,保衛好毛主席,要對得起三千萬浙江父老!」這時我才知道來北京是警衛毛主席!我們的小車經天安門廣場,進了新華門,到了中國的心臟中南海。它又無聲地滑進豐澤園,經頤年堂,來到一座四合院——菊香書屋門前停下。我清楚記得,這時已是夜裡11時了。 李銀橋進去通報後不久,就把我帶進毛主席書房。書房很大,日光燈照得如同白天。四周全是排滿書的書架,沙發上、茶几上也全是書。毛主席在辦公,得知我來到,側轉身朝我看了會兒,接著又站起來對我仔細端詳。主席身材好魁梧,穿一身銀灰色中山裝,圓口布鞋。這時,他問我:「姓什麼啦?」 我趕緊回答:「姓封,一封信的封。」 毛主席信口說:「唔,開封的封。」 「不是的,一封信的封。」 「啊,那不是同一個封字嗎?」 旁邊的人都笑起來了,在詼諧的笑聲中主席問我父親是幹什麼的,我回答「是拉黃包車的,就是人力車,北方叫『拉洋車』」。 這回主席沒有笑,神色有些凝重,輕輕「唉」了聲,說:「又一個駱駝祥子的孩子!」 這年我才18歲。 主席用手拍拍我腦袋,愛憐地說:「才是個娃娃哩,以後還要學習。」隨即一臉認真地對我說:「我為人民服務,你為我服務,也是為人民服務。我們看,誰為人民服務得好,好嘛?」 主席身邊的人齊聲回答:「為主席服務,為人民服務。」 這時,菊香書屋裡連我在內已有四名貼身衛士,另三人是:李連成、張仙鵬、田雲毓。他們三位都是北方人,唯有我是江南人,而且年紀最小。 那個年代不是經常講階級感情嗎,毛主席對我們確真是充滿階級感情的。就我親歷,舉兩個事例吧。主席得知小田在農村的父親病了,不僅准了他探親假,而且讓羅秘書從他稿費中支了100元錢,要小田帶去。100元,當年中級知識分子兩個月的工資呢。一次,我隨主席到了杭州,他說:「小封,已經到你老家了,你應該回家去看看父母了。」當下,他派羅秘書去買了水果、糖食,代表他陪我一起去東街路探望雙親。 半個芋頭含在嘴裡,鼾聲有些怪異 什麼叫貼身?就是成天跟隨在主席身邊,絕對保衛他的安全,侍候他的生活起居。說實話,主席的喜怒哀樂、舉手投足都在我們眼帘之內,而他的兩位千金李敏、李訥才一周回來一次,住一個晚上,同父母吃三頓飯而已。記得她們讀小學時在百貨公司買的飛鴿牌自行車,到大學時還在用呢。 毛主席在生活上非常自律,艱苦樸素,這些,只有我們這些「幕後」人才清楚。主席的飯菜非常簡單:飯是大米、小米、赤豆、土豆、芋艿,或將這幾樣主、雜糧和在一隻小沙鍋里煮爛了吃;菜肴不過二菜一湯而已,一葷一素,或者加碟湖南辣椒、紹興腐乳;湯里放個「獅子頭」,青菜加香菇。如若請客,四菜一湯,兩葷兩素。人所共知,三年「困難時期」,他一連17天不吃肉,而他把吃紅燒肉視作「營養菜」的。他通宵工作,臨睡前所謂夜宵,不過是碗炒菠菜呀。 毛主席吃飯,不大定時,大部分都在卧室里吃。這時候,他就一邊吃,一邊閱批文件,竟至忘了這是在吃飯。有一次,他邊看報紙邊吃飯,看的是「鴨司令雞司令」的報道。他看得津津有味,也吃得津津有味,只見他一雙筷子直向靠近右手那盤「木須肉末炒菠菜」夾去,往嘴裡送。我們幾個衛士看傻眼了——這樣吃法營養不全面,不利於健康的。我們商量了一下,乘隙快速將菜盤調換了一下。主席沒有發現,照樣伸去,夾來吃。不對了,菜肴硬了些。主席一楞,抬頭朝我們看了一眼,又不在意地將筷子夾了下去。從此之後,我們常在主席吃飯的過程中,將菜盤調轉,讓他吃得更有味。 這還是正常的,逢到他工作一忙,完全忘了吃,這怎麼行。我們要廚房侯師傅煮了麥片粥,裝在搪瓷缸里,放在電爐或暖氣汀上熱著,抓時機,催他去吃。記得在1957年2月召開第11次最高國務會議前,他半躺在大木床上寫作那篇有名的文章《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宣紙稿箋寫了一張又一張。已經接連工作兩個通宵了。衛士長李銀橋焦急地對我說:「小封,這樣下去不行,你得想想辦法,一定要讓主席吃一點了!」入夜,主席照樣忘我地在修改文稿。我守在門口等機會。忽然看到主席在案前一仰首,手指按摩天庭——這是他舒展筋骨的動作,我急趨近問道:「主席,給你搞點吃的來吧?」「好吧,烤幾個芋頭來。」「我說主席,你都一天沒吃正經飯了,還是……」「去吧!」 我趕忙跑到廚房。侯師傅幫著,很快烤好了六個芋艿,放在碟子里,端去書房。豈知我尚未進門,就聽到裡面鼾聲已起。待到進入,只見主席斜靠在大床上,手裡還拿著文稿什麼的,睡著了。沒有關係,他有這樣的習慣,像戰士乘間隙在戰壕里打個盹兒,很快重新投入戰鬥。我把碟子放在暖氣汀上,輕輕退出房間,好讓他多睡一會兒。果然,不過十來分鐘,屋裡傳出咳聲,我趕緊進去,捧起芋頭碟子,「主席,芋頭烤好了。」「好啊,我想吃了。」我把碟子放在床几上,看他取起一個,剝了皮,放進嘴裡咀嚼起來,還輕聲吟起詩詞什麼的。這是主席最愜意的享受呢,我打心底開心,就輕輕退出書房,好讓他老人家獨自多樂會兒。大概又過了十來分鐘時間,裡面吟誦聲沒了。我側耳細聽,主席那富有韻律的鼾聲又奏起。我躡手躡足走近床前,只見他已歪著脖子仰靠在床頭架子上睡著了,碟子里只剩下一個芋頭。我正在動腦筋如何扶他躺下而不擾醒他時,發覺他的鼾聲有些怪異。我立即警覺起來,仔細一瞧,天啊,他嘴裡含著半個芋頭(還有半個芋頭在手裡握著),隨著鼾聲起伏,它在舌頭中央微微顫動!我含著一汪熱淚俯身去摳主席嘴裡的半個芋頭。芋頭摳出了,老人家也被我弄醒了,隨即就是不輕不重的一聲湖南話「哪個?」我鼻子一酸,正想說明原委。主席立刻安慰我:「唉,我不該發火,真是,我好像在做夢……」 「不是的,不是的,主席,你吃了一半就睡著了。你看半個芋頭在你嘴巴里!求求你,你必須休息了!求求你……」 這回毛主席竟同意了,還挺風趣地高誦起「天翻地覆羅」。 補紗襪,你縫得我穿不進去了 說起毛主席的床,既不是席夢思,也不是棕綳,而是五尺寬的木板子架床,但其中三尺寬地方全被書籍佔領了。這些書都是他心愛的、隨時都要翻閱的。這個書陣有三重,最靠近他身軀那一重,是他半躺或躺著時伸手可及,以便立時取來翻看的那些重要書籍。所以我們每次給他換洗床單時,都小心翼翼把三重書編了號,以防弄亂次序,給主席帶去不便。對此,主席頗欣賞。人們在參觀幾處毛澤東故居時,都對他寬大的床產生誤解,其實他只睡二尺寬的地方,往往給書城包圍了。 主席經常說自己是農民的兒子,食宿如此,穿著上更體現中國農民本色。英國人說甘地的節儉是印度民族的財富,那毛澤東的節儉樸實難道不是中華民族的熠熠生輝的精神財富嗎?毛澤東誕辰105周年時,我到浙江圖書館瞻仰毛澤東遺物展,再一次看到他穿了20多年的皮鞋、皮拖鞋,我們補綴又補綴的他的睡衣褲、襯衣、毛巾毯,那個龍頭細布的枕芯,裡面填充的是蕎麥殼,等等,是那麼熟悉,那麼使人激動,又那麼叫我神往! 就說一件——主席的襪子吧。主席一生就穿那種老式又老式的齊膝蓋中統男紗襪(現在連地攤上也找不到了)。磨出洞後,他不輕易拋掉,洗洗乾淨,補補再穿。這幾乎成了他的習慣。有一次,他要在頤年堂會見他的老朋友、朝鮮人民的領袖金日成元帥。到了規定時間,我去提醒他。他正躺在大床上批閱文件。他起了床,穿襪子,發現其中一隻後跟有一個洞。國務外事活動可不能馬虎。他要我拿去補補再穿。我心急火燎拿著這隻襪子跑到衛士值班室,三下五除二地把這個洞「封」住了,再急忙送回主席卧室。過不久,主席的聲音傳過來了:「怎麼搞的,我穿不進去,腳跟踩不下去呀?」我返身到主席床邊,蹲下,啊呀,我把這隻襪子後跟的前層、後層縫在一起了,怪不得主席怎麼也拉不進腳踵,要誤大事了,我急得哭了。主席微笑說:「沒有關係的,把線拆開可以穿進去。到底是男孩子呀。」 那麼搬移大物件該是七尺漢子的事了。一次,主席要連城、仙鵬將他常坐的那隻大沙發從東屋搬到西屋的書房去。沙發寬大,四合院的門窄了些,他倆費了好大勁,但怎麼也抬不出去,只好作罷。第二天主席一看,沙發仍在東屋,就不動聲色叫我與雲毓去抬。胖子體寬擠不進門,不是可以側身而進嗎?我們把沙發橫過來,讓它的背先出門,再轉彎過來,四條短腿出門,於是整隻沙發抬出去了。進西屋,也是這樣抬法。 主席在院子里,坐在一張藤椅上,看我們幹完活,然後把我們四人叫來,問道:「你們說,是擺好沙發造房子呢,還是造好了房子再搬沙發?」「當然先造房子。」四人異口同聲回答。「那好了,你們懂了。做任何事情都要認真,都要認真。」 在毛主席跟前服務是一種言之不盡的幸福。老人家的片言隻語,都有深遠的教育意義,使我受益終身。六十六歲生日的囑咐:你們都下去…… 六十年代初期,因為人所共知的原因,日子不好過呀。主席和全國人民一樣熬受內外困難帶來的痛苦。12月26日凌晨,他在床上看文件,我在給他擦澡時說,今天是主席的生日。「噢,今天是我的生日?」他想了一下,又對我說:「小封,你去把葉子龍、李銀橋、王敬先、高智、林克、汪東興等叫來,過生日一起吃碗面。」 1960年12月26日凌晨,我們7個人在菊香書屋吃主席壽麵,一邊吃面,一邊聽主席說:「現在全國遭災,有的地方死人呀,但到底是怎樣情況,搞不到!」又環顧四周,說:「人民公社,大辦食堂,到底好不好?群眾有什麼意見?正確的情況搞不到……」 大家眼看主席神色凝重,頭上白髮驟增,因為營養不良(六七個月不吃肉,20多天不食糧),體質下降,心中都十分難受。更使主席憂心忡忡的是共產風、浮誇風,使他和人民隔開了距離,聽不到百姓疾苦的呼聲。今天這頓祝壽飯,我們幾乎沒怎麼吃,有的同志偷偷拭淚。 「子龍、銀橋你們下去廣泛調查研究。」突然,主席站起來說,他下決心,派他身邊的人出去搞調研了。「小封,你去不去呢?」他回過頭來問我。「去!」我堅決回答。 主席滿意地點點頭在我的背上輕輕地拍拍。 中央警衛局副局長王敬先(華羅庚教授的女婿)也響應主席號召,下去搞調研。 主席看到在座七人都願下去,頗感欣慰,說:「那很好,你們調查之後,要向我講真話,不許講假話,不許隱瞞欺騙!」 大家一致表示踏踏實實調查,實事求是向主席彙報。 主席表示,出發前與大家合個影;回來之後,再與大家合個影。 歷史將會載下這一片段,1960年12月26日,毛澤東的「生日宴」將被賦予特殊意義。 已經早上5時了,主席回到卧室,他上了床,對我說:「小封,我不放心呀。我出去,他們都預先作了準備。所以這回你們下去,調查人民公社大辦食堂到底老百姓歡迎不歡迎,可要和農民同吃同住同勞動,才能了解到真實情況。可不能去住招待所,或者公社安排的什麼地方。」他又握著我的手,拍拍我手背說:「你一定要告訴我真實情況呀……」 我眼含熱淚回答:「主席你放心,我一定說真話!」 主席半躺在床上想了一陣,似乎還不大放心,要我取來他的宣紙信箋,用他常用的粗硬鉛筆寫了起來,連寫了三張,行文間加了個「更」字、「了」字,塗了一個「長」字,一個「認」字。原定地點山東,改為河南信陽。這封信一氣呵成,他像慈父一樣,關照到我們的方方面面,竟至說「如果飢餓了,我給你們送牛羊肉去」。全信末後又附加了一句話:「信陽報告一件認真一閱。」在「閱」字下面畫了三個圈。 寫完信,已是早上7時了,我為他按摩了一通,他才睡去。這封信的全文如下: 林克、高智、子龍、李銀橋、王敬先、小封、汪東興七同志認真一閱。 除汪東興外,你們六人都下去,不去山東,改去信陽專區,那裡開始好轉,又有救濟糧吃,對你(們)身體會要更好些。我給你們每人備一份藥包,讓我的護士長給你(們)講一次如何用藥法。淮河流域氣候暖些,比山東好。一月二日去北京訓練班上課兩星期,使你們有充分的精神準備。請汪東興同志作準備。你們如果很飢餓了,我給你們送牛羊肉去。毛澤東十二月二十六日,我的生日,明年我就有67歲了,老了,你們大有可為。 我們如期出發,到了河南省信陽專區。我直接去鄢陵縣馬來公社馬來大隊三隊,住在一家農民的羊棚里。周恩來總理聞訊,也派出了他身邊的人下去調查研究。其中一部分同志來到我們這裡。我們在馬來公社合併起來,有十來人。 我們把調查得來的實際情況及時報告了主席。不久,中央正式下達取消農村辦食堂的指示。一度在中國大地上冒出來砸鐵鍋鍊鋼鐵,一天等於二十年,奔向共產主義,而農民捧著缽頭排隊等吃,饑饉遍地的怪現象逐漸消失了。 春秋有情,半年後,我們回到豐澤園,毛主席果然與我們再次合影。封耀松(口述) 文 楚(采寫) 摘自《名人傳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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