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時代與微敘事(作家論苑)
06-14
勞 馬《 人民日報 》( 2016年01月27日 24 版)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斷斷續續地寫了二十多年。如果把文學閱讀也視為寫作活動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的話,我的寫作生涯或能再翻一倍。和專業作家不同,寫作只是我職業之外打發時光與寂寞的一種方式,既不以此謀生,也不敢耽誤本職工作。在缺乏職業作家專業壓力的同時,也缺乏他們的職業動力和敬業精神,所以業餘狀態下的寫作,其寫作水平往往也是業餘的。尤其在當下這個忙忙慌慌的時代,在疾速旋轉的生活節奏下,想要尋找片刻喘息中的停歇,靜下心來寫出一段有質地的文字,並非易事。我多數情況下都是匆匆下筆草草收筆,倉促草率之敗痕於文中隨處可見。作品篇幅的長短和字數的多少,對我而言常常只取決於我可利用的時間多寡。這些年來,我掙扎著寫過長篇、中篇和話劇,但更多的是一些不起眼的小小說,或稱微型小說。寫短小說很容易被忽視、被輕視,甚至被鄙視。長篇獨尊獨大的局面一直威逼著短小說的生存處境。各大名刊名社極少發表出版這種小玩意兒,在批評家的視野中短小說是難入法眼的。我始終承認,長篇小說的寫作難度遠遠高於短篇。然而寫作也不能單純以長短論英雄,世界文學史上的偉大作家不乏以短篇見長的大師巨匠。左拉在評價莫泊桑短篇小說成就時說過:「那些規模龐大的系列作品,能夠流傳後世的從來都不過是寥寥幾頁。誰敢說獲得不朽的不更可能是一篇三百行的小說,是未來世紀的小學生們當作無懈可擊的完美的典範口口相傳的寓言或者故事呢?」小說的好與壞、優與劣不能僅僅從篇幅長短來判斷。短小說也可以寫得好。小說有血有肉,也有筋有骨。有的長篇小說臃腫虛胖,缺乏結實緊繃的思想肌肉,倒不如那些瘦硬有形的短小之作更耐咀嚼。以我個人的閱讀經驗,好小說不是記住「他」的,而是想起「我」的;小說的意義不是從中讀到了他者和未知,而是找到了與「我」有關的東西。不論作品中的人物、年代、環境和情節多麼遙遠陌生,讀者都會恍惚如在其中,「我」的某些經驗在他人筆下得以呈現,「我」的曾經、過往,以及對異域和未來的種種想像、渴望或猜度均能得到某種既熟悉又陌生的真切回應。也許正因為如此,我寫的這些短小的故事,才能為許多讀者所接受,甚至在異國他鄉遇見知音。儘管這些讀者從未到過中國,卻從作家的敘事中發現了與他們相貌、膚色、信仰、習俗相差甚遠的中國人,同他們的鄰居、同事、朋友、熟人以及自身多少有些相似的東西。世界是一個整體,但生活給每個個體展現的都是瑣碎紛雜。短小說的碎片化特徵與生活的本質是一致的。身處大時代的微小敘事,是作為生命個體存在的寫作者走進歷史的羊腸小道。隨著新媒體自媒體的出現,碎片化的微寫作已成為一種新時尚和新趨勢。小說篇幅的長短將各取所需各行其是,長的更長,短的更短,各種任性盡可發揮。突破世界觀的想像力會把故事的講述推向無法想像的境界。近來有一種現象,一些「小語種」國家,對中國的長篇小說譯介得不多,反而是讓一些中短篇作品率先進入了它們的市場,我有一些作品也很榮幸地,忝列這小小的「突擊隊」行列之中。世界文學的豐富性是以語言文字的多樣性為前提的,文學的國際化、世界化並不等於英語化、歐美化。通用語言與通用貨幣一樣,背後依託的是經濟實力,但若從文學的角度看,英語並非比其他語言更適於寫作,英語的許多優點其他語言也同樣具備。因此,用漢語寫作的中國作家,在作品譯介過程中並不一定把目光只盯在所謂通用語種上。外國不單指美國,世界更不等同於西方,中國本身就是世界的一大部分。「一部小說,一篇散文,一首詩,一幅畫,一張照片,一部電影,一部電視劇,一曲音樂,都能給外國人了解中國提供一個獨特的視角,都能以各自的魅力去吸引人、感染人、打動人。」作為寫作者,最大的願望莫過於能寫出吸引人的好作品,講出別人喜歡聽的好故事,哪怕這故事很小很小。
推薦閱讀:
推薦閱讀:
※氏族時代(三皇-巢皇與燧皇、昊皇與羲皇、農皇)
※黑暗的靈魂時代的先見
※毛澤東時代為何沒有「官二代」? 原創於: 2012-03-06 04:14:02
※承認了吧!這就是個拼爹的時代!
※後抗生素時代的來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