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女性「中嫩人群」心態調查：「追求幸福，與年齡無關」

既然男人願意當「彼得潘」，女人為什麼只能是「老巫婆」?近日，熱播電視劇《熟女正青春》引發人們對都市「中嫩人群」的廣泛關注。中嫩人群(Teenage Women In Their Thirties)又稱「3字頭少女」，特指30歲以上女性，心智成熟、經濟獨立，卻仍然過著少女般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傳統婚姻家庭觀念中，這類「新女性」難免遭遇另類眼光，而走進她們的生活和故事，或許會發現她們以自己的方式追求著幸福。

年輕、自由、享受生活——「中嫩人群」的人生信條

「中嫩人群」概念源於美國社會學家對「未知世代」(GenerationX)女性的分析。她們具有更強的自我意識，不願重複上一輩「工作—結婚—生育」的既定軌跡，重視社會交往超過家庭關係，將結婚生子排在自由、事業之後。世代更替成為「中嫩人群」興起的社會背景。

年輕，是她們追求的核心元素。「年輕，代表著活力四射，而不是老氣橫秋。」網民「韻韻公主」說，當今時代，美容健身早已不是女性的專利。「普京，一個60多歲的男人穿起西裝，身姿如此挺拔，騎馬、射箭、選秀，保持年輕的狀態，真是滿滿的正能量。」

過了30歲，不要活得太「端著」——愛年輕不老的容顏，沒有必要非得跟杜拉斯學「比起你年輕時的容顏，我更愛你老去的滄桑」。林青霞、趙雅芝、徐若瑄、劉若英……都是「中嫩人群」的偶像。

當然，年輕和裝嫩有根本區別。「前者是得體，後者是誇張。」今年36歲的雜誌編輯陶雋說，擁有「少女心」的摩登熟女，在服飾、妝容上往往講究氣場和風格，在細節中融入精緻、俏皮，並不是一般人理解的粉紅色系、星狀物或水手服。

在「中嫩人群」看來，或許可以不結婚、沒孩子，但絕對不能沒工作。沒工作很有可能意味著沒票子、沒視野、沒人脈、沒圈子，如果這些都沒有，那自由和魅力又從何而來呢?

「絕對不是跟工作談戀愛，而是不願意在工作上妥協。」34歲的某商業地產公司副總經理王女士說，相比於人生中其他不確定因素，工作或許是最不會輕易背叛自己的真實存在。在工作上遊刃有餘、獨當一面，甚至有雄心壯志，是當代女性爭取自身權利的重要底氣。

「享受生活，而不是被生活享受」，是「中嫩人群」的人生信條。有觀點認為，女人們之所以會變老，就在於她「走不起來了」。「走起來」通常被理解為遠離柴米油鹽和「宅」的慣性，有精力去派對、交友、探險或旅行。「生活中總會有一段時間，令你孤獨、迷惘又沉默。多看一本書，多一次旅行，多交一個朋友，那麼等你度過低潮後，那些時光必定照亮你的路。」33歲的姚靜儘管還是單身，卻已走過10多個國家和地區，30多個城市。

「與其勉強做女孩，不如做個幸福的大媽」?

社會學者認為，我國「中嫩人群」的出現主要有兩方面的時代原因：一是女性擁有更好的受教育與就業機會，為其獨立自主創造客觀條件。二是除了到適婚年齡便要結婚生子的傳統範式外，多元文化背景提供了其他可供選擇的模式。

「這一群體並不排斥結婚，很多人可能只是覺得，與其草率嫁給不合適的對象，還不如單身帶來的『近期幸福感』更明顯。」浙江省社科院婦女與家庭研究中心副研究員王平說，在美國、日本等國家的都市女性中，這樣的心態越來越普遍。但在我國，單身「中嫩人群」是「持續擴張」還是「曇花一現」很難下結論。

「人隨著年齡的增長必然會產生變化，如果時常把少女、心動、邂逅什麼的掛在嘴邊，有點逃避現實的感覺。結婚、成熟、變老，這樣的過程對女人而言就一定是走下坡嗎?與其勉強做女孩，不如做個幸福的大媽。」網民「King大叔」說。

不少受訪者坦言，「女人過了三四十歲就不值錢」的觀點，在中國傳統婚姻家庭觀念中，依然佔據重要地位。對於「中嫩人群」不服輸、搏青春的努力，大多數人表示尊重和欣賞。但要自己成為那樣的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最難過的當屬「單身」這一關。畢竟單身對於不少中國女性而言，是「自由」與「享受生活」的前提。儘管可能要承擔「火速出嫁」所帶來的風險，儘管可能因為不體面的工作而憋屈在「灰撲撲」的生活中，但絕大多數中國女性的主觀意願，還是在30歲之前出嫁，步入「中嫩人群」需要很大的勇氣和決心。

「其實沒有刻意單著，就是不想勉強，否則你早晚會覺得兩個人在一起的妥協、退讓都沒有價值。」既是企業高管也是古琴演奏家的鄭女士說，自己的生活本來就不缺樂趣、不缺事業、不缺安全感，沒有必要去將就一份姻緣。

「中嫩人群」除了往往貼有「單身」標籤，似乎還總與「生兒育女」保持著謹慎距離。「中國女性在生育過程中的犧牲和投入，往往要多於男性。」王平說，如果沒有可預見的保障和支撐，習慣於較高生活質量和自我主體地位的「中嫩人群」，就不太願意承擔起育兒的責任。甚至可能有少數女性情願選擇人工授精等方式生育孩子，當單親媽媽，這對她們而言，也比嫁一個「媽寶男」、伺候個「小祖宗」來得好。

「願我們都被時光雕刻，而不是被摧毀」

如果說「年輕」是一個機會，那麼「年紀」就是日積月累的優勢。浙江大學心理與行為科學系副教授吳明證認為，年紀大就意味著「貶值」?這個命題本身就有問題。一個鮮活的人，生活的精彩程度，與年齡並沒有絕對關係。

面對年齡增長而產生的各類情緒，好的家庭環境與一份有價值的工作，顯然都必不可少。吳明證說，如果一個人在工作、生活中，自我價值難以實現，動不動就身心俱疲，肯定會加速衰老。反之，在工作、生活上有相對明確的定位和目標，能找到幸福感，心理年齡的衰老速度就會慢於生理年齡。

在「中嫩人群」心態中，有人看到了不服老的精神，也有人看出了「將老未老」的不安彷徨。不少受訪男性認為，女性在衰老問題上的認知，往往比男性更容易鑽「牛角尖」。

「不支持女性做駐顏、整容手術，支持適當的保養和化妝。」在某政府部門上班的已婚男性劉先生說，其實很多時候令人反感的「老女人」，並不是年齡、皺紋或亂髮的問題，而是喋喋不休、吹毛求疵等性格上的怪僻。相反，有些女性儘管上了年紀，那種由內而外散發的人格魅力，優雅從容的氣質，依然令人折服。

「我們的社會，正處在婚戀觀念的轉型過程中，無論是男女雙方，還是父母家庭，某一方觀念太滯後，或者太超前，都可能會對婚戀關係產生障礙。」王平認為，「中嫩人群」的出現，有女性爭取獨立自主的積極性，也應當引起社會政策領域的更多反思。比如加快發展社會化的孕幼照料服務，提供更完善的女性產後就業保障等。

作家毛路在《吻著夢想過日子》中有過一段描述，用在「中嫩人群」身上似乎分外合適：有這樣一群人，除了愛情或許什麼都不缺，他們是按照自己的方式追求著幸福的「少數人」，無論那種方式是安安穩穩還是轟轟烈烈。(半月談記者 俞菀　顏之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