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逃離」了北上廣的年輕人,後來都怎樣了?
最近,由於一些新聞事件,「還要不要留在北京」之類的話題又有些升溫。
我想很多人都會好奇,那些真的離開了北上廣的人,過得怎麼樣了?
我們為此做了一次採訪,但她說,最重要的收穫,倒不是得出了是否離開北上廣的結論,而是有了對生活和幸福的新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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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閨蜜22歲生日,我們和一個廣州本地朋友吃飯,聊到了「房價」這個沉重的話題。
朋友的父母在廣州市內有套房,去年,她自己又在緊鄰廣州的佛山買了房,那時才100多萬,如今已經漲到近200萬。不過,為了這套房,她每個月都在緊巴巴地還房貸。
我和閨蜜感慨,連廣州本地人都這麼辛苦,何況我們這種18線小鎮青年。
曾經,我們還很慶幸,廣州的房價跟北上深比,不算變態,可現在也要高攀不起了。
閨蜜說:「到了30歲還沒定下來,就離開這兒吧。」
我說:「還是27歲吧,老家的姑娘二十五六都嫁人了,30歲才回,你想孤獨終老嗎?」
就這樣,兩個最應該充滿拼勁兒的年輕人開始沮喪地計划起自己的「退路」。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所有的年輕人都被高房價逼走了,大城市會變成怎樣?
轉念又覺得,大城市還不輪不到我們替它操心,等我們年紀大了,走了,還會有更年輕的人進來。
大城市的代謝很冷酷,每年都有許多年輕人帶著憧憬前來,同樣也有許多人帶著遺憾與不甘離開。
而小地方也同樣無情,在那裡,你的成功與失敗都會被放大。
我們村裡有一位姐姐,985畢業,曾經是眾人羨慕的對象,我媽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在外面打拚幾年後,27歲回到家鄉,當了一名鄉村教師,因為年齡尷尬,找對象高不成低不就,已經成了我媽勸我早點回家的反面教材。
道聽途說的故事很多,但我很想知道:那些離開大城市的人,他們真實的狀態是怎樣的呢?是否真有我想像的那麼糟糕,或者是更加糟糕?他們又是如何適應新生活的呢?
帶著這樣的好奇,我採訪了十幾位離開北上廣的人,今天與你分享其中3個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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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erson | 27歲
前北京互聯網公司程序員
現雲南某四線城市公務員
Allerson出身於雲南的一個小山村,他是縣裡有名的小學霸,按他的話說,高考發揮失常,只考了個985。
大學畢業後,Allerson進入北京一家互聯網上市公司,學習能力超強的他,用2年從月薪8000做到年薪20多萬,還當上了小leader。
如果繼續在北京做下去,以他的能力,應該能混得不錯,但在2014年,他卻產生了離開的念頭。
那年春節前後,北京霧霾瀰漫,他患上了咽炎,嚴重到晚上根本睡不著。
▲Allerson家鄉的藍天
人情際遇也讓他心灰意冷:小區里,常有人往樓下亂扔垃圾,本地人每次都氣勢洶洶找上門,不給任何解釋的機會,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就你們這幫外地人最沒素質」。
這樣的事情,他遇到了不止一次。而在民風淳樸的家鄉,陌生人之間都可以相互遞一根煙,沒有任何顧忌。
去留不決之間,媽媽打來了電話,說外婆病危,讓他回來看最後一眼。
當他急忙趕回,握住老人的手說「外婆,我回來看你了」的時候,已經腦梗塞昏迷好幾天的外婆居然奇蹟般地睜開了眼,從死亡線上被拉了回來。
Allerson是家裡長子,父母都是農民,身體不好,也沒什麼文化,那一刻,他意識到得自己必須扛起對家庭的責任了。
▲回家那天的家鄉機場,Allerson一直存著這張照片
不久後,他就參加了公務員考試。這個學霸在沒做任何準備的情況下,考了崗位第一,進了當地的信息部門。
跟Allerson聊天,感覺他很幽默,最近流行的梗他都懂,頭像中的他穿著騷粉色的衛衣,帶著一幅黑框眼鏡,跟一般人想像中的公務員的古板印象不太一樣。
Allerson說,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成為公務員,他熱愛的是編程。在他看來,用技術解決問題簡直是一門藝術。離開北京3年了,跟我聊起編程時,他依然很興奮。
做公務員的頭一年,工資兩千多,不到北京的六分之一;在互聯網公司時,人際關係簡單,可現在卻要天天應酬喝酒,一年就能胖十幾斤。
2015年,單位派他去北京培訓,Allerson見到了以前的朋友。他們有的創業了,有的出國了,有的升職加薪了,飯桌上,大家都在聊著行業內最新鮮的事物,臉上洋溢著激情,而他似乎已經完全跟不上節奏。
那一趟回來後,他陷入了痛苦的掙扎,便跟領導說自己不想幹了。領導說:「兄弟,這兒需要你,再給哥幹個三五年,當是幫幫我。」
Allerson管他的領導叫哥,因為自己比較悶,不善交流,是這位哥教會他與人溝通和為人處世的技巧,生活中也成了好哥們。
Allerson是個重情義的人。他答應留下來,繼續完善全市信息化的建設,為了這個承諾,他不斷克制著自己想走的衝動。
「在大城市,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程序員,而在這一畝三分地,我是個專家,能為這偏僻落後的地方貢獻很大的力量。時間久了,想走的感覺也就慢慢淡了。」談起現在的想法,Allerson平靜地說道。
去年Allerson加了薪,今年3月,他跟相戀12年的妻子結婚,買了房和車,組成了小家庭。外婆也88歲了,身體依然很健康。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結婚時,他又見到了之前的朋友,聊起近況,發現人家過得其實也沒他想像中那麼好。
創業的那位,公司經營不錯,但還未到30歲,已經半禿;有的依然沒房沒車沒女友,工資不低,但還是月光;還有的時不時給他打個電話,問他回去後有沒有後悔,看來也有點想回的意思。
我問他對現在的生活滿意嗎?他說:「90分吧,幸福程度挺高的,如果我還留在北京,生活質量可能不到60分,不說別的,身體早就垮了。」
▲回家後,生活質量顯著提高,Allerson在家裡打理的小菜園
採訪最後,我說我就要去北京了,讓他給我介紹北京的美食,他突然就來勁兒了,非常熱情地推薦了好幾家店,每一家的地址都記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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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琳 | 30歲
前廣州傳媒公司編輯
現某縣電視台記者
何琳畢業於廣州某大學中文系。找工作那會兒,廣州還是全國紙媒的聖地,她給知名的南方報業傳媒集團投了簡歷,卻沒有得到迴音。
後來,她輾轉進了一家文化傳媒公司,應聘的是編輯,可進來後每天的工作就是給各個公司的老總打電話,推銷圖書,詢問對方有沒有出自傳的需要。
她不願意寫那些溜須拍馬的文字,拿了一年底薪後就辭職了。嘗試找新工作未果,便心灰意冷地離開了廣州,回到縣城,成了縣電視台的記者。
基層媒體未必輕鬆。在縣台,什麼都得干一點,自己找選題,自己聯繫採訪,寫稿、剪輯、成片,整個流程都是一個人完成。
來不及體會理想與現實的差距,開始新工作的何琳很有幹勁兒,她虛心地像前輩請教,買了書自學,很快就進入狀態,還拿過一個最佳進步獎。
這些年,她經常在各個鄉鎮、村莊採訪,報道那些底層人物:熱心公益的老人,背負全家責任的少年,經營雞場的勤善的母親……這些人帶給她許多感動,也給了她認識生活的機會,能夠報道她們的事迹,她也深感自己的價值。
▲何琳下鄉採訪拍攝的照片
不過,何琳也很快發現,把那一套流程都掌握後,就很難再有上升的空間,在縣電視台,很多40歲的人跟20歲的人乾的都是一樣的活兒。
她不止一次地想過離開這個小地方:
事業遭遇瓶頸了,她就想回到一線,去學習深造,可是為了組建不久的家庭,她只能積極爭取培訓機會,跟外面的人學習。
近兩年,她發現新媒體發展迅速,想學習新媒體,積累經驗後,重返一線,可不久前她懷上了寶寶……
年紀越長,責任越大,牽絆也就越多,只能一步步地對現實妥協。就像我們大多數人一樣。
現在,她常常會在深夜或夢醒的時候想像回到一線的生活,但又會告訴自己:做好手頭的事,寄託精神。
不過,何琳也說,在小城也沒那麼慘,好幾個要好的朋友在北上廣深,都朝著自己的目標往前走,但各有各的好。「我也會在現實里爭取去一線尋找更好平台的機會。」
聊到最後,何琳向我打聽了一些關於新媒體行業的東西,並給我發了一篇文章,寫了自己做記者多年的心路歷程。
客觀地講,她的文風已經與現在流行的風格脫節,但每一個字都能看出她對這個職業的熱愛與真誠。
在文中,她還引用了《南方周末》那篇著名新年獻辭里的一句——讓無力者有力,讓悲觀者前行。
何琳說:「我還想著有朝一日能再去南方報業。雖然有點痴人說夢。」
我問她:「如果再給你一個機會,回到當初,你會怎麼選擇?」
她說:「那會兒啊!說不定挺挺就過去了,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我現在就是這麼跟我妹妹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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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27歲
前北京互聯網公司職員
現合肥水務公司職員
在我這次採訪的人中,十八是最特別的一個。因為她的回答總是和我的預想不同,基本沒什麼悲情啊感懷啊等七七八八的情緒,難得的豁達。
研究生畢業後,十八先來了個「間隔年」,在多個國家做過國際義工,一年後回國,在北京找了份互聯網相關的工作。
今年初,十八產生了離開北京的念頭,但直到10月份,她才正式離開,前後搖擺了大半年。糾結的時候,她又是拋硬幣,又是做表格,分析自己留下和離開的優勢。
我問她是不是捨不得北京,她很洒脫地說:「我其實沒那麼想留在北京,也沒那麼想回去,這才是我糾結的原因,身邊很多人都這樣,一心想留北京的少,知道自己一定會走的人也少,絕大多數都是像我這種搖擺的人。」
而最終做出決定,也是因為和父母的一次深談,媽媽跟她說:「人這輩子就這麼長,在哪兒過不是過。」
十八27歲了,到了這個年紀,越來越能明白父母的擔憂,懂得站在他們的角度思考問題。看看朋友圈裡,那些在家裡的同學都在曬娃,而自己卻在曬貓,想想也的確到了該回的時候。
▲在北京時,陪伴十八的貓咪
她是合肥人,動了念頭後,她在豆瓣發帖,建了一個「回肥交流群」。現在群里已有近百從北上廣返回或者準備回合肥的人,群備註都是「上海已回」、「廣州已回」、「北京四月歸」之類的。
我剛進群時,這群籍貫大多是安徽各地級市的年輕人正在討論「合肥是不是二線」的話題。
有人說:舉全省之力也要捧個二線出來,二線也就這幾年的事兒。
還有人說:為了合肥是不是二線,我在知乎跟人吵了一個禮拜。
在他們看來,合肥是一個濃縮版的北上廣,來自全省各地的年輕人都在這打拚,也很有挑戰性。
▲正在討論「合肥是不是二線」的回肥交流群
看來,一線裝不下肉身,三四線放不下靈魂,夾中間的二線在成為越來越多年輕人的選擇。
原本以為這群多少會有點離愁別緒,可我發現,這幫人天天在聊吃喝拉撒。
沒回的人經常會問,回去後的生活怎樣啊,大家一般會告訴他,還挺好的;已經回去的人,會在群里尋求一些生活上的幫助,比如租房等等,當然時不時地也會吐槽新工作。
周末,十八經常在群里組織約飯,大家聚到一起也會聊聊以前的生活,如果誰要去北上廣出差,群里的人就會紛紛開始推薦在北上廣時喜歡的美食,比如十八很喜歡的北京鼓樓大街的姚記鹵煮。
我很好奇她如何適應回去的生活,她說:「既然已經做出選擇了,沒那多時間懷念過去,人都是務實的,生活要朝前看。」
???
最近,我媽常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家,她告訴我,家鄉的老師工資又漲了,哪哪哪又有崗位空缺了,誰誰誰又考老師了。
我理解我媽,她辛苦了大半輩子,只希望我能夠安穩,可回去後的生活會是怎樣呢?
做個語文老師,嫁個數學老師,再生個英語老師嗎?我不甘心,我害怕這樣的生活,想到這兒,眼淚就流了下來。
這幾年,「留在北上廣,還是回家鄉」之類的討論很多,太多像我一樣的年輕人希望有一個明確的答案,指引自己的方向。
在我採訪的這十幾位離開北上廣的人中,有像Allerson一樣,拿得起,放得下的;有像何琳一樣,儘管心有不甘,但仍舊充滿熱情的;也有像十八一樣豁達、洒脫的。
我發現生活並不是非黑即白、非此即彼,它有太多的可能性。
正如十八所說,一切都在朝前發展,不可逆轉,而未來是今天所走的每一步的總和。有時候,不能太深謀遠慮,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且走且珍惜。
但有一點是最重要的,幸福不是一種依賴特定條件的感受,它是一種能力。如果你擁有這種能力,我相信在不在北上廣,其實都沒有那麼重要了。
來源:書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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