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勝地與荒島之間，只差一個藝術家

日本瀨戶內海上分布著3000多座特色各異的島嶼，直島大概是這其中最特別的一個。從廢墟變為藝術樂園、旅遊勝地，直島經歷了什麼？

| 僅有渡船可到 |

瀨戶內海上的直島是一座人口不足四千的小島，面積僅8平方公里。上島的唯一路徑只有渡船，頗費周折。可就是這樣一座小島，每年卻能吸引數十萬遊客前來觀光，同時也成為了藝術愛好者們的樂園。英國《Traveler》雜誌還將它評為「世界上最值得去的七個文化名勝」之一，獲此稱號的還有德國柏林、西班牙畢爾巴鄂等地。

直島四周碧海環繞，自然風光優美，它的神奇之處更在於在島上信步而行，能在這裡「偶遇」多位大家的藝術品。草間彌生的波點南瓜、安田侃的《天秘》、蔡國強的《文化大混浴》……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建築家都在這座不大的島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記」。

▲草間彌生的南瓜可以說是直島最有標誌性的作品了。

除此之外，三年一度備受關注的瀨戶內海國際藝術節在這裡舉行，最近5年，即便是沒有藝術節的年份，遊客數量也會在40萬人以上。直島吸引著文藝青年們前來，成為名副其實的藝術聖地。這個島嶼在基礎建設上有超乎尋常的耐心，比起其他藝術節上那些用完就拆的裝置，它留下了更多可以長久留存的建築。

▲蔡國強的《文化大混浴》

▲安田侃的《天秘》

難以想像，令人流連忘返的它，二十年前曾是個受工業污染摧殘而被遺棄的孤島，人們避之唯恐不及。

大自然是神奇的，藝術同樣有著洪荒之力，可以化腐朽為神奇。

| 「黃金時代」與衰落 |

數百年來，直島原住民一直以捕魚為生。

▲由島上的藝術品也看得出漁業對直島的重要性。

1916年，三菱在直島設立了煉銅廠，吸引了不少外來人口。直島因銅業而變得繁榮昌盛，成為瀨戶內海屈指可數的富裕之地。然而直島的北部山林以及周圍的島嶼很快遭到工業廢氣摧殘，成了荒山禿嶺。

四十年代末，日本二戰戰敗後需全力發展經濟，瀨戶內海沿岸被選為最重要的工業基地，許多工廠在此落地。直島和瀨戶內海上的其他島嶼在日本的工業化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然而幾十年後，全球銅價下滑，直島輝煌不再，逐漸走向衰落。工業發展產出的二氧化硫煙霧和廢棄物卻沒有隨著產業衰落而消失，空氣污染、煙霧損害、土壤污染……直島遭到的破壞之嚴重，連植物都無法生長。

不止直島，整片瀨戶內海海域都受到工業化的影響，工廠把未經處理的工業廢水隨意排入內海，這些廢水裡，銅、鉛、汞等重金屬含量高得驚人。1955年以後，瀨戶內海的污染愈發嚴重，魚蝦無法存活，三分之一的海底成了臭泥塘。更可怕的是，熊本縣水俁灣的居民吃了從瀨戶內海中捕撈的海產品後，痴呆麻痹、精神失常。只有4萬居民的水俁灣鎮，有1萬人得了這種遺傳病。人們不敢再購買瀨戶內海的水產品，也不願踏上直島這樣一片污染之地。

島上居民紛紛出走他鄉。有能力出去謀生的青年和中年人都離開了直島。直島的居民人數在二十年內由8000餘人減少至3000餘人。

直島人也並非沒有想過改變。六十年代，直島人曾嘗試復興經濟，試圖發展觀光旅遊業。但缺乏特色的開發模式並沒有帶來期待中的遊客，計劃以失敗告終。由於沒有可持續的支柱產業，直島一直被蕭條與落寞所籠罩。

這個小島，一步步走向荒涼。

| 獲得新生 |

1987年，事情終於有了轉機。

當時福武財團的理事長福武總一郎買下了直島的南部地區。

直島的變化與福武總一郎的父親有很大的關係。福武總一郎的父親福武哲彥曾經承諾，要將直島打造成孩子的樂園。可惜第二年福武哲彥不幸辭世，於是福武總一郎繼承了父親的遺願，將他的計劃發揚光大。福武總一郎斥資買下直島南部地區進行開發，並邀請了建築師朋友安藤忠雄設計島上的酒店和博物館。直島開始了它的華麗變身。

▲倍樂生之家美術館

1992年，由安藤忠雄設計的島上第一所美術館「倍樂生之家美術館」Benesse House建成。這是一所擁有住宿設備的現代美術館，也是島上唯一一家酒店和高端餐廳。在這裡，旅客們可以置身於藝術品中，俯瞰瀨戶內海的美好景色。「這裡的藝術品沒有被拉上警戒線連你的房間都是藝術。」《時代周刊》這樣稱讚它。

▲倍樂生之家外的藝術作品

倍樂生之家建成之後，1998年直島又開展了一項名為「家計劃」的項目，將藝術延伸到島民的生活中。

▲角屋——「家計劃」的第一件作品，由日本當代藝術家宮島達男完成。

本村是直島上自古以來傳承下來的村落，直島沒落後，許多居民搬走，留下一些無人居住的空宅。這些建築由於年代久遠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安全隱患。而「家計劃」的目的就是修繕這些廢舊且不安全的老屋，並將他們打造成藝術品。

用現代藝術改造直島的計劃，吸引了更多的藝術家來到島上並創作和展出自己的作品，如草間彌生的大南瓜、大竹伸朗的「自由神像」等等。2004年「地中美術館」建成後，直島的遊客數量由上一年的5萬上升到了10萬。

▲位於宮浦港，同樣出自草間彌生之手的紅色南瓜。

▲大竹伸朗的「I?湯」。日語中的「湯」有「洗澡」之意，同時讀音又與英文中的「You」發音相同。因此讀起來恰好是「I love you」。

2010年，當地政府開創性地引入了「藝術節」這一概念。三年一度的瀨戶內國際藝術節大大提升了瀨戶內海群島的知名度。2010年首屆藝術節，參加人數便達到了93萬人。隨著遊客增加，島上也有人逐漸做起生意。

福武總一郎無疑是成功的。2015財年，福武財團美術館門票及關聯商品銷售額約7.1億日元，超過了財團總收入的一半。

直島不像傳統的旅遊勝地那樣被觀光景點、購物中心佔領，卻帶給人自然與藝術融合的難忘體驗。

雖然說愛好不能當飯吃，可藝術拯救了一座荒島。

如果有一座荒島放在你的面前，你會選用什麼辦法拯救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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