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出走的子君還是歸來的娜拉｜都是《我的前半生》

文丸子 空間戲劇

寫在前面

最近，42集都市情感大戲《我的前半生》正在熱播，電視劇改編自香港著名女作家亦舒的同名小說。講述的是由馬伊琍主演的全職太太羅子君被丈夫陳俊生（雷佳音飾）拋棄後，在閨蜜唐晶（袁泉飾）及其精英男友賀涵（靳東飾）的幫助下，進入職場走向獨立的故事。

小說的源頭出自魯迅的《傷逝》。《傷逝》中的子君原本是一個思想獨立的進步女性，在贏得了涓生的愛情婚姻後，逐漸走向庸俗，最後當涓生宣告「我不愛你了」時，走向了死亡。

《我的前半生》里沿用子君，俊生（諧音涓生）的名字，著實是別有用意的。當把五四時期的子君搬到八十年代的香港，再將其重新演繹於當今的上海，子君會有新的時代命運嗎？出走後的單親媽媽，能否獲得新的「解放」與「自由」？

你好！子君

提及子君，不得不提的就是被稱為現代戲劇之父易卜生的傳世之作《玩偶之家》。這部戲在新文化運動時期產生了十分轟動的影響。要求獨立，解放的青年男女，看到了娜拉出走的果敢。他們以娜拉為精神領袖，宣告自我人格的獨立，婚姻的平等，愛情的自由。

我們都知道，新文化運動，是中國新思想的第一次碰撞交鋒，是一場革命運動。它高舉著「反傳統、反孔教、反文言」的旗幟，宣傳民主、科學、新道德，新文學。而娜拉，正是這「破門而出」的代表。她看出了傳統婦女的悲劇，在力圖改變未果後，堅定地選擇走出去。青年們為這帥氣的甩頭過足了癮，跟隨其後，熱血宣揚著思想獨立、人格獨立、婦女獨立，卻單單遺忘了經濟獨立。

娜拉出走後，又去了哪裡呢？她能去哪裡呢？去找另一個海爾茂嗎？還是出走後再回來？我們偉大的的文學家魯迅先生在《傷逝》中提出了這一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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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逝》插畫

在《傷逝》中，子君本是個接受了「五四」時期個性解放思想的新女性。她追求戀愛自由、婚姻自主，反對封建勢力對她戀愛婚姻的干涉束縛。我們最常熟知的話，就是子君莊嚴地對涓生宣稱：「我是我自己的，他們誰也沒有干涉我的權利！」並且，她並非只停留在過嘴癮，而是付出了行動。與封建舊家庭鬧翻，毫不理會「老東西」、「小東西」和路人的譏笑、猥褻和輕蔑的眼光，「坦然如入無人之境」，和涓生自由戀愛並建立起小家庭。

可當她得到涓生的愛情之後，她的人生目標就實現了！於是，不再讀書，不再思想，甚至連過去戀愛時「偶有議論的衝突和意思的誤會」也沒有了。安於小家庭主婦的角色，樂於做飯做菜餵雞喂狗，把小家庭生活作為其人生的全部意義，甚至為油雞而和房東太太明爭暗鬥。性格也變得怯弱，昔日的勇敢無畏更是蕩然無存，從此，變得徹頭徹尾的尖酸刻薄全職太太！

這樣一個「變了的子君」，涓生是愛不來的。他是接受民主主義思想的知識青年，他想「尋求新生路」，他要「救出自己」。於是，涓生對她不滿、憤怒，更對愛情惶惑，絕望。終於，說出了「我已經不愛你了」的話。

不可否認，涓生的虛偽和自私，他為了成全自己，拋棄了子君，還自欺欺人的說「這於你倒好得多，因為你更可以毫無挂念地做事……」。但如果我們只客觀的看待子君呢？她雖接受了新思想，但接受的只是個性解放思想，且只是在婚姻自主這一層意義上的個性解放思想。

《傷逝》里的子君與《我的前半生》里的子君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把「女子治內，服侍丈夫」的禮俗視為理所當然。認為夫妻間的分配就應該是「你負責賺錢養家，我負責貌美如花」。在舊社會，女人依附於男人，所以女人的人生目標就是嫁的好。上有秀女選秀，下有門當戶對，指腹為婚。嫁人後的人生目標就是拚命生兒子，因為重兒輕女的舊傳統，如果「不會生兒子」就要一輩子虧欠夫家，承認自己的「無用」，忍受男人的再娶。

而到了現代，婦女地位相對較高的中國現代，依然有「學習好不如嫁的好」的老舊思想。《傷逝》里的子君因思想的獨立被涓生所愛，但在婚後認可靠丈夫養活，做男子的附屬品，從本質上來說，是衝出一個牢籠又陷進了的另一個牢籠，並未取得真正的解放。而《我的前半生》里，子君把全職太太當作職業，非常努力地做本職工作，理所應當地享受老公給予的優越感，無時無刻都在警惕「小三」競爭者。可惜，這個職位只要被丈夫下令替換，就徹底喪失意義了。

關於女性獨立

把別人的夢想當做自己的夢想，一旦這個「別人」消失，自我的意義便不復存在。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說道：「不要生為女人，要成為女人」。畢竟成為女人的前提，首先是個「人」啊！

那怎樣才是個獨立的「人」呢？首先，要經濟獨立。可以依靠自己的腦力，體力滿足基本的生活需求。可以不依靠男人獨立生存。

在新的時代社會環境下，女性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實現人生價值。這個價值可以關乎愛情，婚姻，當然也關乎事業，自我成就感。家庭不再是唯一的終極人生目標，你可以選擇當然也可以不選擇，選擇的時間也由自己決定。擁有選擇權的前提是，經濟與人格的共同獨立。

《我的前半生》的故事發生在大都市上海，故事裡的人面對著很多誘惑，和來自職場、生活、社會的各種壓力。但《傷逝》中被拋棄後死亡的子君活了過來，她開始自省，一步步走向獨立，並找到了自己的擅長和價值所在。

或許之後，她還會重組家庭，還會用娜拉般善良的心去接納一個海爾茂。畢竟我們的主人公是真的很單純可愛的。但我想，如果真有那樣的一天，那時候出走才是真正的有意義吧！因為作為一個經濟獨立，有獨立思想的女性，她知道出走後的生活是什麼樣子，完全有能力去應對並無所畏懼。那樣的子君或是娜拉，高昂頭顱，大步邁出才是真的夠酷呢！

《玩偶之家》里，娜拉在回答海爾茂的質問：「結婚以來我疼你這麼多年，你想不到你這麼報答我。你明白你給我惹了什麼禍嗎？」

娜拉冷靜安詳得回答：「我——明——白。」

娜拉回答「我明白」並不只是海爾茂所問的，她是在回答自己，她明白了海爾茂是一個什麼人以及自己應該怎麼做。在短短的幾分鐘里，她跨越了八年沒有跨過的高牆，她終於「明白了」！

希望以後也可以成為一個「明白」的人。嗯。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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