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一）

張庭高中畢業，沒有繼續深造，離開了家鄉，拜別了父母，便踏上了打工之路。臘月二十三的晚上，天灰濛濛的，勞動了一天，他想躺下休息一會兒，可是，怎麼也睡不著，獨自站在門口，一種冷清孤獨之感，縈繞在自己的心頭。他遙望著遠處的星空，思鄉之情油然而生。真有「遙想親人相聚首，獨倚門前淚潸然」感受。他拿出手機，連忙按下家中的電話號碼，結果，沒有接通。他又撥打了姐姐的手機號碼，結果還是沒有人來接，她心情茫然，忐忑不安：家中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不接電話，家裡也不來電話。他望著滿天的繁星，一件往事，又湧上心頭。張庭六歲那年，他在學前班上學。父母常年有病，奶奶年齡大了、姐姐剛上小學。家裡的責任田全靠爸爸和媽媽，拖著生病的身子去打理。雖說是政策好了，但是，自家卻是出了名的困難戶，年年政府的救濟，離不開他家。那年的臘月二十三，送過灶王爺，大家坐在一起吃飯，張庭看了看爸爸說：「爸爸，人家小夥伴家裡，都買了很多爆仗，你給我買幾支吧。」爸爸聽了，收斂了笑容說：「今天是臘月二十三，已經是小年了，孩子呀，你也知道，咱家裡你爸爸媽媽都有病，幹不了重活，還天天吃藥打針，你奶奶年齡大了，幹不了活兒。政府救濟咱那100元錢，說什麼咱們也要割上幾斤肉，包頓餃子吃吧，哪有錢給你買爆仗，到明年生活好了，爸爸給你買好些爆仗。」媽媽也說：「孩子呀，聽爸爸的話。」「人家都有爆仗，過年的時候，人家放爆仗，我放什麼呀！我今年就要爆仗。」小張庭執拗的說。爸爸聽了，勃然大怒說：「要什麼，有口吃的就算不錯了，要什麼爆仗，再不聽話，滾到外邊去。」聽了爸爸的話，小張庭眼裡噙著淚水，跑了出去。姐姐看到後，看了看爸爸和媽媽，也跟著跑了出去，她來到小張庭面前，撫摸著弟弟的頭說：「好弟弟，不要哭，聽爸爸媽媽的話，姐姐給你買爆仗。」小張庭噙著淚水，看了姐姐一眼，說：「你哪來的錢。別騙我了。」姐姐笑著說：「姐姐說話算數。」第二天，姐姐把小張庭叫到一邊，神秘的說：「弟弟，你看我給你買了什麼？」「爆仗！」張庭驚喜的說，「這麼多」姐姐給張庭拿出了足足有十支爆仗。「好弟弟，姐姐說話算數吧！」姐姐笑著說。小張庭偎依在姐姐身邊說：「姐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說著，抬起頭看了看姐姐，小張庭不覺大吃一驚：「姐姐，你……你的辮子呢？」姐姐笑了笑說：「我嫌它幹活礙事，剪掉了！」「你騙我！」「我怎麼會騙弟弟呢！」「不對，姐姐過去拿自己的辮子，比生命還重要，怎麼捨得剪掉呢？」小張庭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姐姐，你把辮子賣掉了，給我買了爆仗，是不是？」姐姐含著微笑點了點頭。小張庭聽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姐姐，我不要爆仗，我要姐姐的辮子。」「傻弟弟，姐姐已經剪掉了，過不了多長時間，它又會長出來的。」姐姐給小張庭擦了擦眼淚說。「姐姐——」小張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撲在姐姐懷裡痛哭起來。姐姐撫摸著小張庭的頭說：「弟弟，咱爸咱媽他們身體不好，又不能外出打工，奶奶年齡大了，還需要人照顧，以後要聽爸爸媽媽的話，不要讓他們生氣，以後，姐姐每年都給你買很多很多的爆仗。」小張庭看了看姐姐，輕輕的點了點頭說：「姐姐，我以後不要爆仗了。」姐姐小學畢業，沒有再上初中，就輟學在家，幫助爸爸媽媽幹活。供給張庭上學。「你在想什麼？是不是想家了？」不知什麼時候老闆來到張庭的身邊說，「走，咱們過小年去。」張庭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跟著老闆來到院子里，幾個還沒有回家的打工人員，都來了。老闆還買來了幾種菜肴，一瓶好酒，一邊喝著酒，一邊閑談。「我知道，在這個時候都想家裡的親人。」老闆的開場白很簡單，「每逢佳節倍思親么，我也經歷過這樣的場合。」接著老闆講述了他開始創業時的艱難：「那時候，沒有現在這樣方便，做買賣打個電話，人家就會把貨物送到家裡來。那時候必須親自去，懷裡揣著現金，路上恐怕被小偷偷了去，整天提心弔膽，忐忑不安。有一次，也是小年這一天，我買好貨物後，沒有找到車輛，就在人家的大門底下睡了一夜，那時你別提多想家了。」大家都為老闆的艱苦創業的精神所感動。這時，一位朋友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快接！快接電話，一定是家裡來的電話。」大家不約而同的喊起來。那位朋友打開手機，果然是家裡來的電話，問過平安以後，關閉手機，臉上像開了花。張庭悄悄的打開手機，按下家裡的電話，還是沒人接，姐姐的手機，也是打不通。大家看到張庭滿臉憂慮的樣子，都安慰說：「沒有什麼，一定是家裡電話壞了。姐姐的手機忘記了帶在身邊。」張庭掛上手機，看到大家有說有笑，自己心裡卻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我要回家，說不定家裡有什麼事，不然，他們不來電話，也不接電話。」張庭站起身，就要走。老闆連忙站起來說：「好吧，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思，怎樣勸都無濟於事，我開車送你回家。」張庭和同事們道別以後，跟著老闆來到車庫，老闆發動了汽車，張庭也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經過一個小時的奔波，張庭遠遠的看到家門前站著一個人，走近了才看清楚，是媽媽，只見她站在門前，仰著頭，望著遠方。來到跟前，張庭走下汽車，來到媽媽身邊，深深地鞠了個躬，輕聲的叫了一聲：「媽媽！」熱淚止不住的流淌。「孩子，你回來了，可想死你媽媽了。」媽媽高興的不知道說什麼好，把張庭拉到身邊，從頭看到腳，又從下看到上，左看了右看，恐怕孩子身上少了什麼。最後她撫摸著張庭的頭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掙錢不掙錢不要緊，能安安全全回家就好。「這時，經理也下了車，看到了這一幕，也止不住的流下了熱淚，也為他們母子見面而高興。張庭指著經理對媽媽說：「這是我們經理，是他親自駕車送我回家的。」媽媽拉著經理的手，感動的說：「好人吶，好人吶，孩子跟著你幹活，我這當母親的就放心了。」張庭和母親要經理到家裡坐一坐，經理笑著說：「大娘，等過了春節，孩子還願意到我那兒去干，給我打個電話，我親自來接他。」說完，便和張庭母子告別，開著車，離開了。回到家裡，爸爸早已經把菜肴端在桌子上，還拿出一瓶。姐姐看到張庭，也高興的走到弟弟的身邊，悄悄的說：「弟弟，你來看，我給你買了什麼禮物。」張庭跟著姐姐，來到了她的卧室，姐姐打開一個紙箱，張庭一看，裡面都是爆仗，還有煙花，二踢腳。」張庭看了，笑著對姐姐說：「姐姐，你還當我是小孩子呀，還忘不了給我買爆仗。」「你呀，在爸爸媽媽眼裡，永遠長不大，在姐姐眼裡，你永遠是個孩子，一個調皮的孩子。」我看了看姐姐的滿頭秀髮，高興的說：「姐姐，你真漂亮，特別是你這頭髮，真像黑色的瀑布呀！」「現在生活好了，爸爸媽媽的身體也比以前好多了。再也用不著姐姐剪掉頭髮，為你買爆仗了！」說著，姐姐放聲大笑起來，張庭也止不住的哈哈大笑。「孩子們，開飯啦！」父親高興地喊起來。大家坐好，爸爸端起酒杯說：「今天是小年，我們全家又團圓了，只可惜你奶奶早早的去世了，不能和我們一塊吃團圓飯。」說完，臉上露出悲傷的表情。母親又在桌子上擺了一雙碗筷說：「這裡也有你奶奶的碗筷，她和我們一塊過年，她在那邊看到我們一家，這樣其樂融融，也會高興的。」「我們大家一杯，祝願爸爸媽媽身體健康！」張庭也端起酒杯說「好，為我們的大團圓，干一杯！」大家異口同聲的說。說完，大家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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