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永定:中國經濟體制改革中最為敏感的部分
06-14
2016-01-20 09:31:15歸檔在我的博文|瀏覽 1561 次|評論 0 條余永定,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牛津大學經濟學博士。由於市場預期美聯儲將會在2013年三、四季度退出QE,2013年上半年,發展中國家貨幣大跌(有些在更早的時候就開始大跌)。2013年第四季度,由於美聯儲一再表示推遲退出,市場恐慌得到緩解,發展中國家匯率開始趨穩。中國的情況與其他國家有所不同,美聯儲退出QE對中國的直接影響較小。2013年由於高利差和雙順差,人民幣再現升值壓力。為了抑制人民幣升值,央行對外匯市場進行大量干預,導致2013年中國外匯儲備猛增5000億美元。2014年第一季的形勢大致相同。因而,僅在第一季度中國的外匯儲備就增加了1250億美元。2014年第二季度以來,由於中國經濟持續疲軟和金融形勢惡化,國際上關於中國將會出現金融危機的聲音甚囂塵上,考慮到3月以來人民幣連續貶值,第二季度跨境資本流出的可能性會明顯增加。但是,如果今後中國經濟形勢趨穩,國內金融風險下降,而美國又進一步推遲QE退出,則跨境資本流入中國的可能性就會增加。當然,在當前形勢下,如果資本大規模流出,必將對中國造成相當嚴重的衝擊。如何應對資本大規模流出的衝擊,值得我們高度關注。但我們對「加快推進資本項目開放」持保留態度的原因並不僅是出於對短期資本流出的擔心。短期資本的流入同樣會對中國造成福利損失,同樣會削弱中央銀行貨幣政策的有效性。關鍵問題依然是,資本項目中的每個子項目的開放必須首先滿足相應的必要條件,而各子項目的開放則應該遵循必要的時序。總之,國內、外經濟形勢和貨幣政策變化的交互作用所導致的跨境資本流動的波動性很大,難以準確預斷。但是,一時一地跨境資本流動的方向和強度的變化,不會影響我們對資本項目開放的基本態度。2012年和2013年坊間一度流傳央行有意在2015年實現人民幣資本項目下的基本可兌換,2020年實現人民幣資本項目下的完全可兌換。但願這個時間表僅僅是「堂吉訶德的風車」;或者即便有過也早已被束之高閣。中國經濟體制改革仍然任重道遠,資本項目完全開放是中國經濟體制的所有改革中最為敏感、風險最大的改革。一旦中國完全解除資本管制,中國金融體系就完全暴露在國際投機資本的強大炮火之下。儘管中國擁有巨額外匯儲備,中國金融體系的弱點也是十分嚴重的。例如,中國廣義貨幣對GDP之比超200%,為世界之最。中國居民儲蓄存款餘額超過43萬億元。如果居民把存款中的10%由人民幣轉換為美元,就相當於近8000億美元。如果解除對「個人資本流動」項目的限制,一旦居民出於正常的和非常的目的把較高比例的人民幣存款轉換為外幣資產,就可能導致災難性後果。即便通過貶值和動用外匯儲備,可以避免國際收支危機,中國在外匯儲備上也難免遭受巨額損失。即便這種情況僅是「黑天鵝」事件,中國政府也不能平白無故去冒這種險。如果中國政府認為資本項目完全開放是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目標的必要內容之一,資本項目開放就應該作為中國改革的收官之作:資本項目完全開放之日就是中國經濟體制改革完成之時。根據目前的國際環境和政治、經濟和金融形勢,試問,在今天是否還有人依然堅持2015年中國資本項目實現基本(什麼是基本?)開放(或資本項目下人民幣基本可兌換)、2020年中國資本項目完全開放(或資本項目下人民幣完全可兌換)的時間表?中國目前需要處理的急迫問題,不勝枚舉,地方債、房地產泡沫、企業債、影子銀行活動、貪官污吏轉移資產、富人「勝利大逃亡」等。資本項目中涉及短期跨境資本流動的子項目的進一步開放,非但對解決這些問題於事無補,反而會憑空製造出更多的煩惱和問題。在中國目前的發展階段上,我們不僅不應該泛泛地主張加快資本項目開放(或資本項目下可兌換),而且應該根據實際情況,加強對資本跨境流動的管理。否則,在將來的某一天我們可能會追悔莫及。應該指出,儘管存在有關方面關於加速資本項目開放的種種說法,儘管我們認為在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的過程中,中國一些短期跨境資本流動開放過早,中國政府和貨幣當局在資本項目開放問題上還是比較謹慎的。對於居民換匯的限制、QFII、QDII和RQFII等制度的實行等都反映了這種謹慎態度。最近出台的「滬港通」同當年的「直通車」相比,應該說在設計上有了很大進步。我相信,決策層一定能夠處理好資本項目開放問題,在保證經濟安全的基礎上,在改革和開放中實現中國經濟的可持續增長。
本文節選自余永定最新著作《最後的屏障》中國經濟最容易在什麼根本性問題上出現顛覆性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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