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台灣懷鄉詩文名篇欣賞
望大陸(于右任)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故鄉不可見兮,永不能忘。天蒼蒼,野茫茫;山之上,國有殤!一片槐樹葉(紀弦)這是全世界最美的一片,最珍奇,最可寶貴的一片,而又是最使人傷心,最使人流淚的一片,薄薄的,乾的,淺灰黃色的槐樹葉……忘了是在江南,江北,是在哪一個城市,哪一個園子里撿來的了,被夾在一冊古老的詩集里,多年來,竟沒有些微的損壞。蟬翼般輕輕滑落的槐樹葉,細看時,還沾著些故國的泥土啊。故國啊,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才能讓我回到你的懷抱里去享受一個世界上最愉快的飄著淡淡的槐花香的季節?憶什剎海(張秀亞)什剎海,想你那兒早來了秋天水蓼花又開滿了邊岸不知那淺藍的水上又飄起幾隻落葉的小船我曾持一卷詩一朵花來到你身旁在柳蔭里靜聽那汩汩的水響詩,遺忘了;花,失落了此刻再也找不到那流走的時光你曾幾番入夢,同水上一片斜陽還有長堤上賣書的老人的深色衣裳我曾一疊疊買去他的古書卻憾恨著買不去他暮年的悲傷什剎海,你繞流母校的門牆可知西風裡是無限凄涼願你那幽咽低唱隨今夕秋月來到我的枕旁鄉愁(余光中)小時侯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長大後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後來啊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我在外頭母親在裏頭而現在鄉愁是一灣湝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鄉愁四韻(余光中)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酒一樣的長江水醉酒的滋味是鄉愁的滋味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給我一掌海棠紅啊海棠紅血一樣的海棠紅沸血的燒痛是鄉愁的燒痛給我一掌海棠紅啊海棠紅給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信一樣的雪花白家信的等待是鄉愁的等待給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給我一朵臘梅香啊臘梅香母親一樣的臘梅香母親的芬芳是鄉土的芬芳給我一朵臘梅香啊臘梅香當我死時(余光中)當我死時,葬我,在長江與黃河之間枕我的頭顱,白髮蓋著黑土在中國,最美最母親的國度我便坦然睡去,睡整張大陸聽兩側,安魂曲起自長江,黃河兩管永生的音樂,滔滔,朝東這是最縱容最寬闊的床讓一顆心滿足地睡去,滿足地想從前,一個中國的青年曾經在冰凍的密西根向西瞭望想望透黑夜看中國的黎明用十七年未饜中國的眼睛饕餮地圖,從西湖到太湖到多鷓鴣的重慶,代替回鄉邊界望鄉(洛夫)說著說著我們就到了落馬洲霧正升起,我們在茫然中勒馬四顧手掌開始生汗望遠鏡中擴大數十倍的鄉愁亂如風中的散發當距離調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一座遠山迎面飛來把我撞成了嚴重的內傷病了病了病得象山坡上那叢凋殘的杜鵑只剩下唯一的一朵蹲在那塊「禁止越界」的告示牌後面咯血。而這時一隻白鷺從水田中驚起飛越深圳又猛然折了回來而這時,鷓鴣以火發音那冒煙的啼聲一句句穿透異地三月的春寒我被燒得雙目盡赤,血脈賁張你卻豎起外衣的領子,回頭問我冷,還是不冷?驚蟄之後是春分清明時節該不遠了我居然也聽懂了廣東的鄉音當雨水把莽莽大地譯成青色的語言喏!你說,福田村再過去就是水圍故國的泥土,伸手可及但我抓回來的仍是一掌冷霧後記:1979年3月中旬應邀訪港,十六日上午余光中兄親自開車陪我參觀落馬洲之邊界,當時輕霧氤氳,望遠鏡中的故國山河隱約可見,而耳邊正響起數十年未的鷓鴣啼叫,聲聲扣人心弦,所謂「近鄉情怯」,大概就是我當時的心境吧。流浪人(羅門)被海的遼闊整得好累的一條船在港里他用燈拴自己的影子在咖啡桌的旁邊那是他隨身帶的一條動物除了它娜娜近得比什麼都遠把酒喝成故鄉的月色空酒瓶望成一座荒島他帶著隨身帶的那條動物朝自己的鞋聲走去一顆星也在很遠很遠裡帶著天空在走明天當第一扇百葉窗將太陽拉成一把梯子他不知往上走還是往下走晚秋的鄉愁(蓉子)紫色雛菊簇立在更深色瓶內在鏤刻著福與壽字的古老花瓮在異鄉的風裡凄愁而虛靜落下在昔日家屋在遠處山岡雲淡淡曳過風輕輕揚過山頭有琵琶聲的哀怨滴落在水上看清清的潭水有多冷十月的寒意有多深以及幽壑奔冽的光有一種可能觸及的悲涼啊誰說秋天月圓佳節中儘是殘缺——每回西風走過總踩痛我思鄉的弦!醉漢(非馬)把短短的巷子走成一條曲折回蕩的萬里愁腸左一腳十年右一腳十年母親啊我正努力向您走來鄉愁(席慕蓉)故鄉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故鄉的面貌卻是一種模糊的悵惘彷彿霧裡的揮手別離離別後鄉愁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永不老去迷夢(夐虹)靈犀豁然不靈心無龜甲,不能卜來世的約會在塞北,在江南岸。我說故人哪道別時你折柳絲抑或髮絲?回光漸息,如將翕的睡眼鍵上指遊走,鏗鏘也漸息像一朵花,無奈、無奈的在霧中漸隱。卦者說,神將粉碎在粉碎的水晶中死去。最後一滴淚,我說就碎向大海的,大山的洪荒的靜默吧江南,江南我另有約會扁柏樹枝,織最密的網網我成繭繭外是禪,禪外是迷謎底如謎,網在迷中輪迴。一輪一夢。卻無以探測因為解讀的大書也丟失在夢中在迷惘的江南鄉色酒(舒蘭)三十年前你從柳樹梢頭望我我正年少你圓人也圓三十年後我從椰樹梢頭望你你是一杯鄉色酒你滿鄉愁也滿愛情煙幕(羅青)人家都說你是島可是我總還認為你是船總還喜歡在你不太廣闊的平原上幻想著窄窄的甲板你是船然你卻搖搖泊在風中雨中一泊就是幾百年呵!你不曾遠航因為你老是無奈地把自己的身體暴露在異邦人的長刀與短靴之下無奈地把單薄的身世,租給血租給淚租給許多過分悲慘的故事你是船,是船然你卻定泊在岸外海外一泊就是幾千年呵你不堪遠航因為你老是負載著過多過重的鄉愁那些深深埋藏如礦的鄉愁堅硬危險且易燃唉,就算你是島吧然而,我已疲於疑懼倦於流浪疲倦於孤獨的我是多麼希望你能設法去靠一靠岸呵哪怕是輕輕輕輕地那麼一靠故鄉的雨(亞微)小雨啊!就這樣長年飄逸地輕撒著且遊戲在故鄉的荒郊和街頭有一個夜晚我歸自遙遠的北方珍珠般的清露凝結閃爍無數草綠花紅映進歲月聚散的漩渦我啊!曾凝神在這兒看這樣多的風荷在長長的朗誦朗誦一盞一盞故鄉五月的燈火蘭陽平原啊!美麗的雨鄉兒時的圓夢描繪湖泊竟走的櫓聲也纏繞十里煙波牽也牽不住的小雨絲絲哪總在我心深處挑著,刺繡著纏綿的鄉愁腳印(王鼎鈞)鄉愁是美學,不是經濟學。思鄉不需要獎賞,也用不著和別人競賽:我的鄉愁是浪漫而略近頹廢的,帶著像感冒一樣的溫柔。你該還記得那個傳說:人死了,他的鬼魂要把生前留下的腳印一個二個都撿起來。為了做這件事,他的鬼魂.要把生平經過的路再走一遍。車中、船中、橋上、路上、街頭、巷尾,腳印永遠不滅。縱然橋已坍了,船已沉了,路已翻修鋪上柏油,河岸已變成水壩,一旦鬼魂重到,他的腳印自會一個一個漂上來。想想看,有朝一日,我們要在密密的樹林里,在黃葉底下拾起自己的腳印,如同當年撿拾堅果;花市燈火如晝,長街萬頭攢動,我們去分開密密的人腿撿起腳印,一如當年拾起擠掉的鞋子。想想那個湖!有一天,我們得砸破鏡面,撕裂天光雲影,到水底去收拾腳印。一如當年採集鵝卵石。在那個供人歌舞跳躍的廣場上;你的腳印並不完整,大半隻有腳尖或只有腳跟。在你家門外、窗外、後院的牆外,你的燈影所及,你家梧桐的陰影所及,我的腳印是一層鋪上一層,春夏秋冬千層萬層,一旦全部湧出,恐怕高過你家的房頂。我要撿回來的不只是腳印。……那些歌,在我們唱歌的地方,四處有拋擲的音符,歌聲凍在原處,等我去吹一口氣,再響起來。那些淚,在我流過淚的地方,熱淚化為鐵漿,倒流入腔,凝成鐵心鋼腸,舊地重臨,鋼鐵還原成漿,還原成淚,老淚如陳年舊釀。人散落,淚散落,歌童散落,盥印散落,我一一仔細收拾,如同向夜光杯中仔細斟滿葡萄美酒!也許,重要的事情應該在生前辦理,死後太無憑,太渺茫難期。也許撿腳印的故事只是提醒遊子在垂暮之年做一次回顧式的旅行,鏡花水月,回首都有真在。若把平生行程再走一遍,這旅程的終站,當然就是故鄉。人老了,能再年輕一次嗎?似乎不能,所有的方士都試驗過,失敗了。但我想有個秘方可以再試,就是這名為撿腳印的旅行。這種旅行和當年逆向,可以在程序上倒過來實施,所以年光也彷彿倒流。以我而論,我若站在江頭、江尾想當年名士過江成鯽,我覺得我20歲。我若坐在水窮處、雲起時看虹,看上帝在秦嶺為中國人立的約,看虹怎樣照著皇宮的顏色給山化妝,我15歲。如果我赤足站在當初看螞蟻打架、看雞上樹的地方讓泥地由腳心到頭頂感動我,我只有6歲。當然,這只是感覺,並非事實。我有腳印留下嗎?我怎麼覺得少年十五二十時騰雲駕霧,從未腳踏實地?古人說,讀書要有被一棒打昏的感覺,我覺得「還鄉」也是。40歲萬籟無聲,忽然滿耳都是還鄉,還鄉,還鄉一一你還記得嗎?鄉間父老講故事,說是兩個旅行的人住在旅店裡,認識了,閑談中互相誇耀自己的家鄉有高樓。一個說,我們家鄉有座樓,樓頂上有個麻雀窩,窩裡有幾個麻雀蛋。有二天,不知怎麼,窩破了,這些蛋在半空中孵化,幼雀破殼而出,還沒等落到地上,新生的麻雀就翅膀硬了,可以飛了。所以那些麻雀一個也沒摔死,都貼地飛:然後一飛衝天。你想那座樓有多高?你已遺忘了太多的東西,願你還記得這個故事。……那個旅客說:你想我家鄉的樓有多高?另一個旅客笑一笑,不慍不火:我們家鄉也有一座高樓,有一次,有個小女孩從樓頂上掉下來了,到了地面上,她已長成一個老太太。我們這座樓比你們那一座,怎麼樣?當年悠然神往,一心想奔過去看那樣高的樓,千山萬水不辭遠。現在呢,我想高樓不在遠方,它就是故鄉。我一旦回到故鄉,會恍然覺得當年從樓頂跳下來,落地變成了老翁。種種成長的痛苦,種種期許,種種幻滅,生命中那些長跑、長考、長年煎熬、長夜痛哭,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發生,「昨日今我一瞬間」,時間不容庸人自擾。這不是大解脫、大輕鬆,這是大割、大舍、大離、大棄,也是大結束、大開始。(有刪改)那年五月(張默)那年五月,一個落著細雨的黃昏,我拎著簡便行李,走在泥濘不堪的路上,回到了闊別四十載的老家,門前的土丘猶在,惟偌大的廣場早已化作一排排的農舍,而童年開著白花連天的老榆樹,竟也無處去覓它的蹤影。那年五月,獨自坐在那棟生我育我養我達十八年的老屋裡,我靜靜地巡視四壁,八仙圖不見了,桐油燈熄滅了,惟那隻大腹便便的破糞桶,依然不聲不響地蹲在陰鬱的牆角,我起身走到它的身旁,去嗅嗅它,一點氣味也沒有,去摸摸它,一點感覺也沒有。三弟立即向我說明,它已廢很久派不上用場了。那年五月,我輾轉反側,在屋內搜索又搜索,最先讓我心動的是那座三四尺高的書架,那上面堆滿了《七俠五義》、《幼學瓊林》之類的線裝書,翻著翻著,突然從木刻本的《詩經》里,掉落半頁發黃的碎紙片,我趕緊把它拾起,仔細端詳一番,上面赫然有著幾行小字:一九四七年九月九日上午九時本班全體同學,請在校門口集合,大伙兒上棲霞山去撿楓葉吧。--聖池中學高一班啟就是這一段片語,又把我拉回到四十前的夢境,兒時玩伴一一在眼前齊現,葉顯超、李文岳、賀雷章……那一顆顆熟悉得如同自己衣服上鈕扣的名字,嘩然躍出。那年五月,我的思潮一發不可收拾,從屋內到屋外,從遠古到眼前,最後我把自己的雙眸牢牢釘在一幀四四方方的椅墊上,那是九十歲的老母,她十五歲時的刺繡,她的愛心已經延續了七十多年,套用老友瘂弦的名句:「整整的一生是多麼地,多麼地長啊。」鄉愁-台灣懷鄉詩文名篇欣賞(台灣詩歌散文經典作品配樂朗誦系列):1http://music.baidu.com/album/31745375?pst=musicalbumd_list&fr=-1||music.baidu.com2http://www.xiami.com/album/541546前世的鄉愁 台灣民歌運動:http://music.163.com/#/playlist?id=79957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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