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原文、注釋、譯文、賞析 - leebapa的日誌 - 網易博客

《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原文、注釋、譯文、賞析詩詞賞析 2011-01-24 11:40:11 閱讀564 評論1 字型大小:大中小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張中山整理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  岑參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散入珠簾濕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甲冷難著。瀚海闌干百丈冰,愁雲慘淡萬里凝。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譯文一:北風席捲大地,白草被颳得折斷了,塞北的天空八月就飛撒大雪。忽然好像一夜春風吹來,千樹萬樹潔白的梨花鬥豔盛開。雪花飄散進入珠簾,沾濕了羅幕,穿上狐裘不感覺到溫暖,織錦做成的被子也覺得單薄。連將軍和都護都拉不開弓,都覺得鐵衣太寒冷,難以穿上。在大沙漠上縱橫交錯著百丈厚的堅冰,愁雲暗淡無光,在萬里長空凝聚著。在軍中主帥所居的營帳里擺設酒宴,給回去的客人餞行,胡琴琵琶與羌笛奏出了熱烈歡快的樂曲。傍晚在轅門外,紛紛大雪飄落,紅旗被冰雪凍硬,強勁的北風也不能讓它飄動。在輪台東門外送您離去,離去的時候大雪鋪滿了天山的道路。山嶺迂迴,道路曲折,看不見您的身影,雪地上只留下馬走過的蹄印。譯文二:北風席捲大地把百草吹折, 胡地天氣八月就紛揚落雪。 忽然間宛如一夜春風吹來, 好象是千樹萬樹梨花盛開。雪花散入珠簾打濕了羅幕, 狐裘穿不暖錦被也賺太薄。 將軍雙手凍得拉不開角弓, 都護的鐵甲冰冷仍然穿著。沙漠結冰百丈縱橫有裂紋, 萬里長空凝聚著慘淡愁雲。 主帥帳中擺酒為歸客餞行, 胡琴琵琶羌笛合奏來助興。傍晚轅門前大雪落個不停, 紅旗凍硬了風也無法牽引。 輪台東門外歡送你回京去, 你去時大雪蓋滿了天山路。山路迂迴曲折已看不見你, 雪上只留下一串馬蹄印跡。注釋:1.這首詩是天寶十三年到至德元年之間,岑參任安西北庭節度判官時所作。判官:唐代節度使手下協助處理公務的幕僚。2.白草:我國西北地區出產的一種牧草,牛馬都喜歡吃。乾枯時,變成白色,故名。3.胡天:泛指西北地區的天空。胡:我國古代對北方和西北少數民族的稱呼。4.錦衾:錦緞的被子。5.角弓:用獸角裝飾的硬弓。控:引,拉開。6.都護:鎮守邊疆的長官。唐時設六都護府,各設大都護一員。唐代也往往尊稱節度使為都護。鐵衣:鎧甲。著:穿。7.瀚海:大沙漠。闌干:縱橫。百丈冰:形容冰層之厚。8.慘淡:9.中軍:本義是主帥親自統領的軍隊,這裡借指主帥居住的營帳。飲歸客:請歸客飲酒。10.胡琴、琵琶、羌笛:都是西域的樂器。11.轅門:軍營之門。古時駐軍,以兩車的車轅相對交叉作為營門,稱為轅門。12.「風掣」句:是說軍棋上落雪結冰,凍得很硬,風吹不動。掣:牽,這裡指風吹。翻:飄揚。13.輪台:在今新疆烏魯木齊西北,唐時屬庭州,隸北庭都護府,置有靜塞軍。14.天山:橫貫新疆東西的山脈,長六千餘里。賞析一:這是詠邊地雪景,寄寓送別之情的詩作,全詩句句詠雪,勾出天山奇寒。開篇先寫野外雪景,把邊地冬景比作是南國春景,可謂妙手回春。再從帳外寫到帳內,通過人的感受,寫天之奇寒。然後再移境帳外,勾畫壯麗的塞外雪景,安排了送別的特定環境。最後寫送出軍門,正是黃昏大雪紛飛之時,大雪封山,山迴路轉,不見蹤影,隱含離情別意。全詩連用四個「雪」字,寫出別前,餞別,臨別,別後四個不同畫面的雪景,景緻多樣,色彩絢麗,十分動人。「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意境清新誘人,讀之無不叫絕。賞析二:《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以下簡稱《白雪歌》)可以說是唐代詩歌中的一朵奇葩。它既是一首邊塞詩,又是一首送別詩,這首詩描繪了邊塞的風雪與嚴寒,表現了送友惜別的深情。這首詩景色凄美。詩的起首四句為詩的發端,「如高山墜石,不知其來,令人驚絕。」(沈德潛《說詩陣語》)特別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把人帶入風雪瀰漫、景物新奇的境地。「春雪滿空來,觸處似花開。」(東方虯的《春雪》)和「洛陽梨花落如雪」(蕭子顯《燕歌行》)是以花喻雪,匠心略同,但無論豪情與奇趣都得讓此詩三分。詩人將北國冬天的雪花比作南方春天的梨花,使嚴寒之中透露出盎然春意,別有一番情趣。冬天,百花藏形匿影,百蟲聲銷跡滅,到處是一片荒涼的景色:衰敗的枯草,凜冽的北風,天空中愁雲密布,大地上冰天雪地。面對此景,人的心境應該是惆悵、凄苦的,然而詩人卻能別出心裁,筆鋒一轉,把這令人凄清的雪花化為春日之梨花,給全詩增加一點亮麗的色彩。詩人能從雪花聯想到梨花,目然是對美好生活的嚮往。正如雪萊所說,冬天已經來了,春天還會遠嗎?大雪紛飛,滿眼是銀白世界,然而,在這皚皚白雪中,中軍帳上那一面鮮紅的旗幟就格外引人注目。這冷色基調上的一星暖色,一方面襯得整個畫面更加潔白、凄寒,另一方面又給人以活力,給人以火熱的激情,積極向上的進取精神。這是詩中又一處精彩的奇筆。在這凄美的景色中,詩人設宴送別歸京的友人,那場面該是何等的動人。唐詩中送別詩較多,各有千秋。王勃的「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勸勉友人別效兒女忸怩之態,反映出送別時的豪邁情懷;李白的「孤帆遠影碧空盡,惟見長江天際流。」表現了對友人的深厚情誼;而王維的「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酒石酸中含情,頻頻勸酒聲中自有無限情意,詩中流露出一種別時的愁情。而《白雪歌》的別時場面與眾不同,詩人在冰天雪地的中軍帳為友人設宴餞行,那友情當是非比尋常。詩中對送別的具體情景著墨不多,採用的是側面烘托。詩中用音樂來烘托送別的場面,而寫音樂又不是側重其本身,而是選用幾種有代表性的邊塞器樂——胡琴琵琶與羌笛,引入無限遐想,這裡既有邊地音樂的韻味,又有急管繁弦的熱烈歡快的場面。在這奇寒的荒漠邊地,詩人曾和友人同甘苦,共患難,這關係自然更加密切,情意自是更加深厚,而那既熱鬧又略帶凄苦的音樂聲正是傳達了這種歡快之中更有離別時的惆悵心情。送行的酒宴一直持續到垂暮時分。詩人送友人出了轅門,從轅門一直送到輪台東門,依依惜別之情躍然紙上。「去時雪滿天山路」,雪大風狂,歸途遙遠,詩人的心中既有惜別的深情,又有隱隱的擔憂,情緒極為複雜。「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這一句與李白的「孤帆遠影碧空盡,惟見長江天際流。」有異曲同工之妙。友人已經上路,而詩人依然站在雪地里,久久望著友人遠去的馬蹄印而不願離去,這是為什麼呢?是感嘆「相見時難別亦難,還是擔憂友人「長路關山何時盡」?是在內心安慰友人?莫愁前路無知己」,還是怨恨「春風不度玉門關」?悠悠情思如同那茫茫白雪一樣,綿綿不斷,真是言有盡而意無窮。這首詩氣勢宏大,寫景既從大處落筆,又從細處著墨,把美麗的雪景寫得形象生動,同時寫景中又抒發了因友人返京而產生的無限愁情,可以說是景中含情,達到了「一切景語皆情語」的藝術境界。詩的語言優美。詩中利用換韻與送到場景的轉換,形成跌宕多姿的旋律。起音入聲韻,急促激烈,與風雪相映襯,繼而是陽春白雪,出現春暖花開的美景,再是「冰泉冷澀弦凝絕」,出現滯澀的場面,末尾漸入徐緩,大有「餘音繞梁,三日不三絕」的韻味,讓人回味無窮。賞析三:此詩是一首詠雪送人之作。天寶十三載(754),岑參再度出塞,充任安西北庭節度使封常清的判官。武某或即其前任。為送他歸京,寫下此詩。「岑參兄弟皆好奇」(杜甫《渼陂行》),讀此詩處處不要忽略一個「奇」字。此詩開篇就奇突。未及白雪而先傳風聲,所謂「筆所未到氣已吞」──全是飛雪之精神。大雪必隨颳風而來,「北風卷地」四字,妙在由風而見雪。「白草」,據《漢書。西域傳》顏師古注,乃西北一種草名,王先謙補註謂其性至堅韌。然經霜草脆,故能斷折(如為春草則隨風俯仰不可「折」)。「白草折」又顯出風來勢猛。八月秋高,而北地已滿天飛雪。「胡天八月即飛雪」,一個「即」字,維妙維肖地寫出由南方來的人少見多怪的驚奇口吻。塞外苦寒,北風一吹,大雪紛飛。詩人以「春風」使梨花盛開,比擬「北風」使雪花飛舞,極為新穎貼切。「忽如」二字下得甚妙,不僅寫出了「胡天」變幻無常,大雪來得急驟,而且,再次傳出了詩人驚喜好奇的神情。「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壯美意境,頗富有浪漫色彩。南方人見過梨花盛開的景象,那雪白的花不僅是一朵一朵,而且是一團一團,花團錦簇,壓枝欲低,與雪壓冬林的景象極為神似。春風吹來梨花開,竟至「千樹萬樹」,重疊的修辭表現出景象的繁榮壯麗。「春雪滿空來,觸處似花開」(東方虯《春雪》),也以花喻雪,匠心略同,但無論豪情與奇趣都得讓此詩三分。詩人將春景比冬景,尤其將南方春景比北國冬景,幾使人忘記奇寒而內心感到喜悅與溫暖,著想、造境俱稱奇絕。要品評這詠雪之千古名句,恰有一個成語──「妙手回春」。以寫野外雪景作了漂亮的開端後,詩筆從帳外寫到帳內。那片片飛「花」飄飄而來,穿簾入戶,沾在幕幃上慢慢消融……「散入珠簾濕羅幕」一語承上啟下,轉換自然從容,體物入微。「白雪」的影響侵入室內,倘是南方,穿「狐裘」必發炸熱,而此地「狐裘不暖」,連裹著軟和的「錦衾」也只覺單薄。「一身能擘五雕弧」的邊將,居然拉不開角弓;平素是「將軍金甲夜不脫」,而此時是「都護鐵衣冷難著」。二句兼都護(鎮邊都護府的長官)將軍言之,互文見義。這四句,有人認為表現著邊地將士苦寒生活,僅著眼這幾句,誰說不是?但從「白雪歌」歌詠的主題而言,這主要是通過人和人的感受,通過種種在南來人視為反常的情事寫天氣的奇寒,寫白雪的威力。這真是一支白雪的讚歌呢。通過人的感受寫嚴寒,手法又具體真切,不流於抽象概念。詩人對奇寒津津樂道,使人不覺其苦,反覺冷得新鮮,寒得有趣。這又是詩人「好奇」個性的表現場景再次移到帳外,而且延伸向廣遠的沙漠和遼闊的天空:浩瀚的沙海,冰雪遍地;雪壓冬雲,濃重稠密,雪雖暫停,但看來天氣不會在短期內好轉。「瀚海闌干百丈冰,愁雲慘淡萬里凝」,二句以誇張筆墨,氣勢磅礴地勾出瑰奇壯麗的沙塞雪景,又為「武判官歸京」安排了一個典型的送別環境。如此酷寒惡劣的天氣,長途跋涉將是艱辛的呢。「愁」字隱約對離別分手作了暗示。於是寫到中軍帳(主帥營帳)置酒飲別的情景。如果說以上主要是詠雪而漸有寄情,以下則正寫送別而以白雪為背景。「胡琴琵琶與羌笛」句,並列三種樂器而不寫音樂本身,頗似笨拙,但仍能間接傳達一種急管繁弦的場面,以及「總是關山舊別情」的意味。這些邊地之器樂,對於送者能觸動鄉愁,於送別之外別有一番滋味。寫餞宴給讀者印象深刻而落墨不多,這也表明作者根據題意在用筆上分了主次詳略。送客送出軍門,時已黃昏,又見大雪紛飛。這時看見一個奇異景象:儘管風颳得挺猛,轅門上的紅旗卻一動也不動──它已被冰雪凍結了。這一生動而反常的細節再次傳神地寫出天氣奇寒。而那白雪為背景上的鮮紅一點,那冷色基調的畫面上的一星暖色,反襯得整個境界更潔白,更寒冷;那雪花亂飛的空中不動的物象,又襯得整個畫面更加生動。這是詩中又一處精彩的奇筆。送客送到路口,這是輪台東門。儘管依依不捨,畢竟是分手的時候了。大雪封山,路可怎麼走啊!路轉峰迴,行人消失在雪地里,詩人還在深情地目送。這最後的幾句是極其動人的,成為此詩出色的結尾,與開篇悉稱。看著「雪上空留」的馬蹄跡,他想些什麼?是對行者難捨而生留戀,是為其「長路關山何時盡」而發愁,還是為自己歸期未卜而惆悵?結束處有悠悠不盡之情,意境與漢代古詩「步出城東門,遙望江南路。前日風雪中,故人從此去」名句差近,但用在詩的結處,效果更見佳妙。充滿奇情妙思,是此詩主要的特色(這很能反映詩人創作個性)。作者用敏銳的觀察力和感受力捕捉邊塞奇觀,筆力矯健,有大筆揮酒(如「瀚海」二句),有細節勾勒(如「風掣紅旗凍不翻」),有真實生動的摹寫,也有浪漫奇妙的想像(如「忽如」二句),再現了邊地瑰麗的自然風光,充滿濃郁的邊地生活氣息。全詩融合著強烈的主觀感受,在歌詠自然風光的同時還表現了雪中送人的真摯情誼。詩情內涵豐富,意境鮮明獨特,具有極強的藝術感染力。詩的語言明朗優美,又利用換韻與場景畫面交替的配合,形成跌宕生姿的節奏旋律。詩中或二句一轉韻,或四句一轉韻,轉韻時場景必更新:開篇入聲起音陡促,與風狂雪猛畫面配合;繼而音韻輕柔舒緩,隨即出現「春暖花開」的美景;以下又轉沉滯緊澀,出現軍中苦寒情事;……末四句漸入徐緩,畫面上出現漸行漸遠的馬蹄印跡,使人低回不已。全詩音情配合極佳,當得「有聲畫」的稱譽。 (周嘯天)作者介紹:岑參(約715~770)唐代詩人。原籍南陽(今屬河南),遷居江陵(今屬湖北)。出身仕宦家庭。早歲孤貧,遍讀經史。20歲至長安,求仕不成,奔走京洛,漫遊河朔。天寶三載(744)中進士。八載、十三載兩次出塞任職。回朝後,任右補闕、起居舍人等職。大曆間官至嘉州刺吏,世稱岑嘉州。後罷官,客死成都旅舍。岑參早期詩歌多為寫景、述懷及贈答之作。山水詩風格清麗俊逸,頗近何遜。但語奇體峻,意境新奇;感傷不遇,嗟嘆貧賤的憂憤情緒也較濃。如《感遇》、《精衛》、《暮秋山行》、《至大梁卻寄匡城主人》等。六年邊塞生活,使岑參的詩境界空前開闊,造意新奇的特色進一步發展,雄奇瑰麗的浪漫色彩成為他邊塞詩的基調。他既熱情歌頌了唐軍的勇武和戰功,也委婉揭示了戰爭的殘酷和悲慘。火山雲,天山雪,熱海蒸騰,瀚海奇寒,狂風卷石,黃沙入天等異域風光,也均融入其詩。代表作有《白雪歌》、《走馬行川》、《輪台歌》。此外,他還寫了邊塞風俗和各民族的友好相處以及將士的思鄉之情和苦樂不均,大大開拓了邊塞詩的創作題材和藝術境界。岑參晚年詩歌感時傷亂,漸趨消沉。入蜀後,山水詩中添奇壯特色,但隱逸思想在詩中也有了發展。岑詩的主要思想傾向是慷慨報國的英雄氣概和不畏艱難的樂觀精神;藝術上氣勢雄偉,想像豐富,誇張大膽,色彩絢麗,造意新奇,風格峭拔。他擅長以七言歌行描繪壯麗多姿的邊塞風光,抒發豪放奔騰的感情。唐人杜確編有《岑嘉州詩集》,後人集據此演變。今人陳鐵民、侯忠義有《岑參集校注》。事迹見杜確《岑嘉州集序》、《唐詩紀事》、《唐才子傳》。http://online.blog.edu.cn/2007/172898.html蔡厚示:賞析清人方東樹《昭昧詹言·卷十二》評此詩說:奇峭。起颯爽。「忽如」六句,奇才、奇氣、奇情逸發,令人心神一快。須日誦一過,心摹而力追之。……此詩「奇峭」,我以為非僅限於「忽如」六句,而是「奇才、奇氣、奇情逸發」通貫全篇。唐代杜榷《岑嘉州詩集序》評岑參詩云:「屬辭尚清,用意尚切。其有所得,多入佳境。迥拔孤秀,出於常情。」移來單評這首詩,也非常貼切。所謂「迥拔孤秀,出於常情」,也無非是說它才奇、氣奇、情奇而已。早在岑參寫此詩之前,他的好友杜甫就曾指出:「岑參兄弟皆好奇。」(《渼陂行》)殷璠在《河嶽英靈集·卷中》也說:「參詩語奇體峻,意亦造奇。」可見用「奇」字來概括岑參青、壯年時代詩作的特色,幾乎已成為古今評論家一致的看法。此詩「奇」在哪裡呢?我借用方東樹的話略談三點:1、奇在詩人才高:所謂「才高」,用我們今天的話說,就是指詩人的形象思維特別敏銳。如開頭兩句,發唱驚挺,既點明了空間和時間,又描述了氣候和景物,寫出了盈耳溢目的風聲和雪色。但若無三、四兩句,則頭兩句也只屬尋常,因為光是它還不足以激起讀者的審美聯想。詩人才高,就高在他能用奇妙的比喻喧染出一幅「令人心神一快」的邊塞風光圖,真正做到了「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梅堯臣語)。雖然,南朝蕭子顯曾用雪比喻梨花落(《燕歌行》),但終不及岑參用梨花開喻雪來得警辟和新穎。因為前者畢竟只求得形似,而後者則除形似之外,更難能可貴地托出了詩人乍睹此景時的審美神情。況千樹萬樹之花開,僅歸於「一夜春風」之忽來,其意境是何等瑰奇、壯麗,其想像(即形象思維)又是何等敏捷、自然!岑參真不愧為詩壇巨擘,能大筆揮灑而不留墨痕。姜夔《白石道人詩說》所謂「知其妙而不知其所以妙,曰自然高妙」,指的就是這樣高超的藝術造詣。2、奇在詩人氣豪:這裡的「氣」,既指詩人的氣度,又兼指作品的風格。如「散入珠簾濕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一作猶)著。瀚海闌千百丈冰,愁雲慘淡萬里凝」六句,極言邊地之嚴寒;但在詩人筆下,卻寫得十分輕快。讀者僅從上文「春風」「花開」的比喻中,便能覺出詩人的豪邁氣概和詩的豪放風格。即使「愁雲慘淡」句透露出詩人凝結不開的萬里鄉愁,也只是暗暗地在腦海中縈迴,而另有一腔為國戍邊的熱忱分明見於言外。不然,都護鐵衣為何「冷難著」呢?豈不跟北朝民歌《木蘭詩》用「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來反襯英雄的愛國形象是同樣的道理么?3、奇在詩人情深:此詩主題,在題目中已經敘明:既詠雪景,又抒別情。表面看,直到「中軍置酒」句以下才寫送武判官歸京情事;而實際上,前半詠雪即與送別緊密攸關,它為雪中送別鋪設了一個更能充分表達人物性格的典型環境。如果說,「雪中送炭」能格外使人感到溫暖;那麼,岑參雪中送別,也捧獻出一顆如炙炭般赤熱的心。席上酒肴紛呈,席旁弦管交奏,固然已足見送行人的殷勤;就是轅門外那面風掣也不翻動的紅旗,也何嘗不形象地表達出送行人鬱結不開的惜別情意!朋友們依戀不舍地送到輪台城東門外,仍佇立在彌天風雪中目送行者遠去。「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讀者試細心尋繹,不見的何止是行者?送行人的心也早已隨之東去,因為行者所去之處,正是他們夢魂縈繞的故國、家園啊!留下的又何止是雪上的馬蹄印跡?一縷縷離愁和鄉思,也漸漸地被吞沒在邊地的風雪中了。這樣結束,詞盡而意不盡,餘味綿綿,與李白《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有異曲同工之妙。由於詩人才高、氣豪、情深,故詩中洋溢著濃厚的審美趣味。又因為詩中才奇、氣奇、情奇,所以後世讀者每一吟哦,都彷彿有無窮新意,涉過時間的長河,萌生於審美主體──欣賞者的心底。你瞑目細想,會覺得整首詩就象是一個個跳動的特寫鏡頭,組成一幅壯麗的畫卷,向你展示出祖國奇異的自然風光和詩人微妙的內心世界。你很可能會驚嘆不已:在我們祖國的藝苑裡,竟綻開過如此美妙的奇葩!http://www.newxue.com/jiaocailijie/124029694313119.html天山何處覓輪台——讀《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2004-10-24 文史知識2004/5昔人云:「五十方能讀杜詩。」因為一個人生活經驗和歷練不夠,就很難參透杜詩中深永的人生意味。同樣,「只有在新疆生活過的人,才能讀懂岑參的詩」,這同樣是個生活經驗問題。有唐一代,有影響的詩人真正走出玉門關、到過西域的,前後只有兩人:一是「初唐四傑」之一的駱賓王,另一個是盛唐詩人岑參。駱賓王於高宗咸亨元年(670)從軍出塞,足跡只到達今新疆東部的巴里坤一帶,寫下了《夕次蒲類津》等三五首詩,第二年即返回長安。岑參則一生曾兩度出塞:第一次是天寶八載(749)35歲時,在安西四鎮節度使高仙芝軍幕做掌書記,到達安西大都護府駐地龜茲(今新疆庫車),兩年後返長安;第二次是天寶十三載(754)40歲時,在安西四鎮節度使、北庭都護封常清幕中為節度判官,又任過支度副使,歷時三年始歸。北庭都護駐地在庭州治所金滿縣(今新疆吉木薩爾);庭州的另一屬縣輪台,是一軍事重鎮。岑參的常住地似為輪台,他又因公務時時往來於州治與輪台之間,還曾奉使到西州(今新疆吐魯番)。兩度從軍西域的經歷,使岑參獲得了充分的邊塞生活體驗,為他創作邊塞詩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岑參邊塞詩最大的特點是寫實性。評論岑參邊塞詩者常冠之以「浪漫主義」的頭銜。如將浪漫主義理解為豪情壯志的抒發,大致不錯;但若將浪漫主義理解為詩人筆下的自然與生活景況均屬誇張、想像之詞,那就錯得遠了。之所以產生這種誤解,就因為這些論者沒有在新疆生活過,沒有類似的體驗。以《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為例: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散入珠簾濕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 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 瀚海闌干百丈冰,愁雲慘淡萬里凝。 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 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 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一場大雪鋪天蓋地而來。新疆天氣的特點,下雪前必有冷空氣入侵,帶來一場大風。大風席捲處,滿地白草齊刷刷地倒伏下來。白草就是芨芨草,有一人多高,烏魯木齊南郊有個村莊就叫「芨芨槽子」,秋天你到那裡去看,一片白草的汪洋。白草很堅韌,如今烏魯木齊大街上清潔工人揮舞的大掃把,仍用白草紮成。所以,詩中「白草折」的「折」字,是倒伏的意思,而不是折斷。季節才是夏曆八月,這場大雪就降臨了。這在新疆絕非罕見,只要當時有一股冷空氣入侵。雪通常在夜裡開始下,那是夜間氣溫降低的緣故。頭天傍晚,北風勁吹,第二天清早,岑判官出門一看,喝!景色全變了。八月,新疆的樹木本來還是一片蔥綠,不料一夜之間全都變白了!面對這大自然的傑作,詩人心中充滿驚喜,詩情勃發,信口吟出了那兩句詠雪的絕唱。虧了這場大雪來得早,雪堆積在樹葉上,才像開滿了梨花,出現如此美景。如果進入冬季,樹上只有稀稀落落的枝條,雪就掛不住了。大雪帶來降溫。「散人」以下四句,寫突如其來的冷。「散」字與「濕」字用得妙,有實感,凸顯了雪勢之大與雪粒之硬實,這是不同於內地的西域雪景。零碎的雪花打在卧榻的羅帳上頃刻融化,什麼衣物都不足以禦寒了。渾身寒冷的詩人想,這會兒如果打仗,將軍的鐵臂恐怕拉不開凍硬的弓弦,都護大人也無法將冰冷的鐵甲穿上身。事實上,氣溫如果降到零下20度,這鐵衣恐怕碰都不敢碰,手一挨上去,就能粘掉一塊皮! 詩人走出帳幕,放眼遠望,天山的崖壁上高掛著冰柱,頗為壯觀。再抬頭看天,密布的陰霾像凝固了一樣厚重,一直到天盡頭,不露一絲縫隙。此刻,詩人心情有些壓抑,所以他把天空描寫為「愁雲慘淡」。 雪還在繼續下,但已經安排好的軍中宴會得照常舉行。詩人的同僚武判官奉使人京,今天給他餞行。對於遠在邊地的將士們來說,送人回京是件大事,同時,也難免觸動人人心底的鄉思。這也正是詩人感到「愁雲慘淡」的原因。宴會設在中軍帳,外面的大雪和嚴寒與帳中溫暖的氣氛形成鮮明對比。在座的軍官們藉此機會開懷暢飲,胡琴、琵琶與羌笛組成的軍樂在一旁伴奏,樂曲想來也富有西域特色,明快而熱烈。音樂加美酒,大家此刻恐怕都忘乎所以了。宴會持續了一整天,還沒有結束的意思。詩人大概要舒展一下筋骨,換一口空氣,他悄然離座,走出帳外。暮色蒼茫中,雪還在紛紛揚揚地飄落,但是起風了。遠處是軍營高大的轅門,一桿紅旗被疾風向著一個方向猛力掣去,凍僵了似的,無法再翻卷。「風掣紅旗凍不翻」應該化自虞世基的《出塞》:「雪暗天山道,冰塞交河源。霧烽黯無色,霜旗凍不翻。」岑參於此產生聯想極為自然,但所寫的卻是眼前實景。 次日果然是雪後的大晴天。武判官一早就動身,大家到輪台城東門外送他。東去的道路盤繞著天山,行人的坐騎在山路上轉來轉去就消失了,只剩了雪地上的馬蹄印。行人不見了,景色變得空落,詩的結尾,留下了一片迷茫悵惘。這首詩寫了前後三天的事情:頭天起風,當天夜裡開始下雪,一直下到第二天的傍晚還沒有停,第三天放晴,清早送人上路。寫詩的地點在輪台。 輪台在哪裡,至今尚未有明確的答案。有的唐詩注本把今天的輪台縣指為岑參詩中的輪台,但今輪台縣在天山之南,是漢代西域三十六國之一的烏壘國所在地,與唐輪台實不相干。有關史籍對唐輪台的文字記載,都很簡略,且有不一致處。譚其驤先生主編的《中國歷史地圖集》將輪台位置標於今米泉縣近旁,居烏魯木齊西北;1985年,孟凡人先生撰《唐輪台方位考》一文(收入《北庭史地研究》,新疆人民出版社,1985),認為烏魯木齊南郊的烏拉泊故城就是唐輪台遺址。烏拉泊故城近年被公布為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其年代為唐至元。筆者專門請教過新疆的一位考古學權威人士,他明確說,關於唐輪台,至今尚無任何考古發掘的證據,實不能斷言其在何處。茫茫天山,我們該到哪裡尋找當年岑參生活和吟詠過的輪台呢?在我看來,除了等待考古發現和暫憑有限的文獻記載作推斷外,岑參極富寫實性的詩作,就是我們尋覓輪台最直接、最可靠的原始依據。比如,詩云:「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則輪台必定傍山,且一出東門就要登上山路,並由此踏上通往長安的大道。岑參還有許多寫到輪台的詩篇,從不同側面、不同角度為我們提供了有關輪台的第一手記載。欲解決唐輪台這個歷史地理學的難題,必須重視對岑參詩歌的參考。輪台本漢代古地名,在岑參之前,已經作為邊疆重地的代稱。進入詩人筆下,如隋煬帝《白馬篇》中的「輪台受降虜,高闕翦名王。」但岑參的詩無疑使輪台之名益彰,也使後人對輪台產生更多的詩意想像。陸遊:「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台」(《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他所思的是抽象的漢輪台,還是岑參詩中有聲有色的輪台?我想至少可能是二者的迭加。 岑參的邊塞詩使輪台成了充滿壯美詩意的令人嚮往的地方,而到岑參詩中去尋找輪台,也正是以詩證史的一個絕好題目。 (作者單位:新疆師範大學人文學院中文系)http://economy.guoxue.com/article.php/3651岑參詩中的輪台及其它http://www.xjass.com  2010年06月16日 18:17:37 新疆哲學社會科學網岑參是我國唐代著名的詩人。因他幾度出使邊疆,戎馬倥傯,對征戰生活和塞外風光,深有體察,所以邊地的風土景物,在他的很多詩中,被形象生動地描繪出來。人們把他的這類詩叫邊塞詩,譽岑參為邊塞詩人。最近讀了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選注的《唐詩選》中岑參的幾首詩,覺得注者給「輪台」等所作註解和詩中所描繪的征戰生活的地理方位與塞外風光不符,甚至有的正相抵牾。現在僅就個人所知來談談這些問題,並與編注者商榷。「輪台」這個地名,始見於《漢書》。但漢、唐兩代的「輪台」不在一處,它從天山南麓的龜茲(庫車)之東,移到了天山北麓的金滿(今吉木薩爾)之西,兩地中間,橫亘天山,南北距離,千有餘里。只有先弄清楚這段歷史地理的變遷,才能確定岑參詩中的「輪台」在哪裡,也才有助於深入理解岑參的這幾首邊塞詩。唐太宗貞觀十四年,侯君集討高昌,西突厥屯兵於浮圖城,與高昌相呼應。高昌在天山之南的吐魯番境內,現在吐魯番縣三堡公社仍保留其舊城遺址。而與高昌相呼應的西突厥屯兵的浮圖城,卻在天山之北的吉木薩爾縣,現在吉木薩爾縣國慶公社護堡子仍保留其舊城遺址,這個地方便是唐太宗貞觀二十年四月,西突厥尼伏沙缽羅葉護阿史那賀魯率眾內附後,所置的庭州所在地。談「輪台」講庭州幹什麼呢?因為武則天長安二年改庭州為北庭都護府,而唐玄宗天寶年間,這個北庭都護府「隸金滿、輪台、蒲類」三縣。《舊唐書》地理志之稱:「金滿,流沙州北,前漢烏孫部舊地,方五千里,後漢車師後王庭」。又說,「輪台,取漢輪台為名」,「蒲類,海名」,「已上三縣,貞觀十四年與庭州同置」。其後,又稱「輪台州都督府,金滿州都督府」,「寄於北庭府界內」。《新疆圖志》建置志講的更為明白清楚:「金滿」是漢代車師後國的所在地,至唐則改為「北庭」。當時因為是吐蕃、回鶻等少數民族居住地,故其地名雖輾轉譯為濟木薩。濟木薩是金滿急讀之音。費了這麼多筆墨講北庭所在地金滿,目的是為了標出輪台的地理位置。那麼「輪台」究竟在那兒呢?《新疆圖志》「輪台」注說:「輪台在北庭都護府西,或曰四百里,或曰三百里,或曰二百里」,「其地在今迪化(烏魯木齊)北古牧地左右。」這就清楚了,「古牧地」清代叫「乾德」,現在叫「米泉」。在烏魯木齊東北,地距四十公里,東與吉木薩爾縣相距三百里左右,同屬昌吉回族自治州管轄。由此我們可以判定現在的米泉就是唐代的「輪台」所在地。此外,我們還可以引《新唐書》西域傳,證明唐代「輪台」是在天山之北的地方。「開元七年……安西節度使湯嘉惠表以焉耆備四鎮。詔焉耆、龜茲、疏勒,于田征西域賈,各食其征,由北道者輪台征之。」唐代自內地通往西部邊疆的大道有天山南北兩路。南路傍天山之陽西行,北路由天山之北,經庭州,輪台西去。現在米泉縣北梧桐窩子一帶地方仍留有唐古道的遺迹。下面我們再從時間上來看看岑參是什麼時候到輪台的。《舊唐書》封常清傳載:「(天寶)十一載,正見死,乃以常清為安西付大都護……十三載入朝,攝御史大夫……俄而北庭都護程千里入為右金吾大將軍,仍令常清權知北庭都護,……」正是這個時候,岑參在封常清幕府內任北庭節度判官。《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輪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走馬川奉送出師西征》等詩篇,當是這個時候的作品。在說明了唐代「輪台」的地理位置與詩的寫作時間之後,再談談與地理位置相關聯的氣候景物,這對於研究岑參的上述幾首邊塞詩,則有著直接的意義。漢代的「輪台」,現在仍名曰「輪台」,在天山之南,塔里木盆地的北沿,焉者之西,庫車之東。此地氣候乾燥,很少雨雪。唐「輪台」,今名米泉,在天山之北,博格達峰之下,此地春夏短而秋冬長,氣溫較低且變化很大,用「朝穿皮襖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來形容這裡的氣候變化是很形象很恰當的。儘管唐代距今已經一千多年,但氣候變化不會很大,所以唐代與現代,總不會懸殊到那裡去。現在我們再來研究岑詩,看看詩中所描繪的征戰環境和風土景物,究竟與那裡更相符。「風卷草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輪台九月風夜吼,一川大石碎如斗,隨風滿地石亂走」。這是形容輪台地方,在八九月刮大風的情景,風之大不僅能吹斷「白草」,而且還能把干河床里酒杯般大的卵石吹得亂滾。這情景不是詩人的藝術誇張,而是實地景況的逼真的刻畫。「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天山之北的陰曆八九月份,天氣變化急驟,如果夜裡北風怒吼,便會立即出現氣溫驟降,大雪紛飛,而待到風停雪止,樹樹皆白,狀如梨花。此種景象,在北疆是常有的事。至於「風頭如刀面如割」,「馬毛帶雪汗氣蒸,五花連線旋作冰」,更是詩人親自觀察和體驗,才能寫得出來的詩句。新疆的北疆,秋冬多刮西北風,並且常常伴有西北方向來的寒流,有時氣溫驟降十幾度甚至幾十度,迎風而立,那可真能嘗到「風頭如刀面如割」的滋味。在這種情況下,蒸氣凝雪,滴水成冰,不是虛語。如果把唐代的「輪台」,說成是南疆的「輪台」,而且在八九月份,也是這樣,那就笑話了。因為南疆的八九月份,正是秋高氣爽,五穀豐稔,桃梨遍地的黃金季節。「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這是詩人送武判官歸京時的送別場面。「輪台」在天山腳下,東門送君,由大道經北庭,去陽關,走的是北道。「輪台」(今米泉)東門外便是天山,這裡山樑起伏蜿蜒,俗稱九溝十八坡,「山迴路轉」確是實寫。漫說八九月下雪,就是所謂六七月盛夏之時,「輪台」的東門外的天山之巔,也常是白雪皚皚的。此情此景,南疆的「輪台」是斷乎沒有的。因為那裡是「浩浩乎平沙無垠」,出東門碰不上天山,又那裡來的「山迴路轉」、「雪滿天山」呢?再說「羽書昨夜過渠犁,單于已在金山西。戍樓西望煙塵黑,漢軍屯在輪台北」。「羽書」是傳送前線軍情的報告,自那個方向來的呢?若說大本營是南疆的「輪台」,那麼渠犁在其東,而所報告的軍情,卻又是「單于已在金山西」(金山,即阿爾太山),真是南轅北轍,背道而馳,無法講通的。我覺得這裡詩中的「渠犁」,恐怕是「且彌」之誤。如果說這「渠犁」就是南疆的「渠犁」,那麼它與唐「輪台」相距千里,中有天山相隔,快馬加鞭尚需十天八天,要經過庫爾勒,焉耆、庫米什,翻天山,再經托克遜、烏魯木齊才能到達唐「輪台」(米泉),那裡會「羽書」昨夜過「渠犁」,就收到了前線的軍情報告呢?所以,我懷疑這個「渠犁」是「且彌」,它們是音近的,而「且彌」即今呼圖壁縣,在米泉之西四五十里,軍騎是一夜可到的。再說「車師西門佇獻捷」就更有意思了。車師,漢時有兩地,即車師前國在今吐魯番,車師後國是唐北庭都護的所在地,是駐軍的大本營和指揮部。出師西征,打了勝仗,在西門等待報捷的消息和獻戰利品是合情合理的。如果說「漢軍屯在輪台北」的輪台是南疆的「輪台」,那麼敵人又在北疆的阿爾太山之西,傳捷報的「羽書」從東邊的「渠犁」跑來,等消息的人卻又在車師的西門相望,豈不是自找麻煩,一片混亂。唐代的北庭、輪台、金山是自東而西,在天山之北的一條通道上,前線消息自西向東傳到大本營指揮部是合情合理的。更何況唐代南疆屬安西都護府,北疆屬北庭都護府,兩地不是一個管轄區。關於「輪台」就說到這裡。綜上所述,我們可以得出結論說,岑詩中的「輪台」在北疆,把它注成南疆的「輪台」那是注錯了的,它不僅於唐代的歷史地理不合,而按此注去解詩,也是解釋不通的,我想應當改正過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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