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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遊無處不銷魂。陸遊《劍門道中遇微雨》

遠遊無處不銷魂。

[譯文] 遠遊在外,處處風光都讓人神往心醉。

[出典] 南宋 陸遊 《劍門道中遇微雨》

註:

1、 《劍門道中遇微雨》 陸遊

衣上征塵雜酒痕, 遠遊無處不銷魂。 此身合是詩人未? 細雨騎驢入劍門。2、注釋: 劍門:劍門,在今四川劍閣縣北。據《大清一統志》:「四川保寧府:大劍山在劍州北二十五里。其山削壁中斷,兩崖相嵌,如門之辟,如劍之植,故又名劍門山。」 無處:處處。 消魂:心懷沮喪得好象丟了魂似的。形容非常悲傷或愁苦。 合:應該。 未:表示發問。

3、譯文1: 衣服上沾滿了旅途上的灰塵和雜亂的酒的痕迹。出門在外去很遠的地方宦遊,所到之地沒有一處是不讓人心神暗淡和感傷的。我這一輩子就應該做一個詩人嗎?騎上瘦驢在細雨中到劍門關去。 譯文2: 衣衫上面,一路上的塵跡夾雜著酒痕,遠遊在外,處處風光牽動著我的心魂。我這輩子是不是只該當個詩人——濛濛細雨中,騎一頭瘦驢,進入那雄關劍門。 4、陸遊生平見 自許封侯在萬里。有誰知,鬢雖殘,心未死。和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5、這是一首廣泛傳頌的名作,詩情畫意,十分動人。然而,也不是人人都懂其深意,特別是第四句寫得太美,容易使讀者「釋句忘篇」。如果不聯繫作者平生思想、當時境遇,不通觀全詩並結合作者其他作品來看,便易誤解。 作者先寫「衣上征塵雜酒痕,遠遊無處不消魂」。陸遊晚年說過:「三十年間行萬里,不論南北怯登樓」(《秋晚思梁益舊遊》)。梁即南鄭,益即成都。實際上以前的奔走,也在「萬里」「遠遊」之內。這樣長期奔走,自然衣上沾滿塵土;而「國讎未報」,壯志難酬,「興來買盡市橋酒……如鉅野受黃河頓」(《長歌行》),故「衣上征塵」之外,又雜有「酒痕」。「征塵雜酒痕」是壯志未酬,處處傷心(「無處不消魂」)的結果,也是「志士凄涼閑處老」(《病起》)的寫照。 「遠遊無處不消魂」的「無處」(「無一處」即「處處」),既包括過去所歷各地,也包括寫這首詩時所過的劍門,甚至更側重於劍門。這就是說:他「遠遊」而「過劍門」時,「衣上征塵雜酒痕」,心中又一次黯然「消魂」。 引起「消魂」的,還是由於秋冬之際,「細雨」蒙蒙,不是「鐵馬渡河」(《雪中忽起從戎之興戲作》),而是騎驢回蜀。就「亘古男兒一放翁」(梁啟超《讀陸放翁集》)來說,他不能不感到傷心。當然,李白、杜甫、賈島、鄭棨都有「騎驢」的詩句或故事,而李白是蜀人,杜甫、高適、岑參、韋莊都曾入蜀,晚唐詩僧貫休從杭州騎驢入蜀,寫下了「千水千山得得來」的名句,更為人們所熟知。所以騎驢與入蜀,自然容易想到「詩人」。於是,作者自問:「我難道只該(合)是一個詩人嗎?為什麼在微雨中騎著驢子走入劍門關,而不是過那『鐵馬秋風大散關』的戰地生活呢?」不圖個人的安逸,不戀都市的繁華,他只是「百無聊賴以詩鳴」(梁啟超語),自不甘心以詩人終老,這才是陸遊之所以為陸遊。這首詩只能這樣進行解釋;也只有這樣解釋,才合於陸游的思想實際,才能講清這首詩的深刻內涵。 一般地說,這首詩的詩句順序應該是:「細雨」一句為第一句,接以「衣上」句,但這樣一來,便平弱而無味了。詩人把「衣上」句寫在開頭,突出了人物形象,接以第二句,把數十年間、千萬里路的遭遇與心情,概括於 七字之中,而且毫不費力地寫了出來。再接以「此身合是詩人未」,既自問,也引起讀者思索,再結以充滿詩情畫意的「細雨騎驢入劍門」,形象逼真,耐人尋味,正如前人所言,「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但真正的「功夫」仍在「詩外」(《示子遹》)。 另一說認為:自古詩人多飲酒,李白斗酒詩百篇,杜甫酒量不在李白之下。陸遊滿襟衣的酒痕,正說明他與「詩仙」、「詩聖」有同一嗜好。騎驢,也是詩人的雅興,李賀騎驢帶小童出外尋詩,就是眾所周知的佳話。作者「細雨騎驢」入得劍門關來,這樣,他以「詩人」自命,就正是名副其實了。 但作者因「無處不消魂」而黯然神傷,是和他一貫的追求和當時的處境有關。他生於金兵入侵的南宋初年,自幼志在恢復中原,寫詩只是他抒寫懷抱的一種方式。然而報國無門,年近半百才得以奔赴陝西前線,過上一段「鐵馬秋風」的軍旅生活,現在又要去後方充任閑職,重做紙上談兵的詩人了。這使作者很難甘心。 所以,「此身合是詩人未」,並非這位愛國志士的欣然自得,而是他無可奈何的自嘲、自嘆。如果不是故作詼諧,他也不會把騎驢飲酒認真看作詩人的標誌。 作者懷才不遇,報國無門,衷情難訴,壯志難酬,因此在抑鬱中自嘲,在沉痛中調侃自己。

6、飲恨一生,愛國不成,這八個字,便是陸遊的生平概略,這也是中國曆來士大夫說不盡的悲哀史。 在那種做一個悲哀的中國人的日子裡,只有陸放翁的詩詞,能讓我讀得熱血沸騰,讀得慷慨激昂,讓我感到不那麼悲觀,不那麼絕望。

南宋孝宗乾道八年(1172)十一月,陸遊由南鄭赴成都,經劍門關,寫了這首無人 不知的小詩: 衣上征塵雜酒痕,遠遊無處不銷魂。。 此身合是詩人末?細雨騎驢入劍門。 雖只四句,但劍門之美,羈旅之情,戰士之心,詩人之思,躍然紙上。古往今來,堪稱 絕唱。

蜀道天險,劍門關隘,歷來都是名流雅士,騷人墨客,忍不住要賦詩一首的地方。這種中國式的表現欲,也是中國文人說來頗有些可怕的職業病。好像過劍門關,不謅出兩句詩來, 對不起自己似的。心就抓撓,手就技癢。但有唐人盧照鄰、李白、杜甫的詩在前,更有宋人陸遊的這首詩在上,知道難以超越,通常也就罷手。與其丟醜,無如藏拙,這就是聰明人了。 不過,在中國,這樣的聰明者,好像不多。 近人某公是最具有強烈自信的名人了。此公遊興高,詩情盛,我琢磨他在世時,不把中 國的名山、名水、名景、名勝,走遍寫遍,是不肯罷手的。所以,在神州大地,他的墨寶, 比比皆是。可無論什麼事物,再好,多了就要貶值。 他在劍門,也曾留下過一首五律: 劍門天失險,如砥坦途通。 秦道棧無跡,漢磚土欲融。 群峰齒盡黑,萬礫色皆紅。 主席思潮壯,人民天下雄。 對某公這首詩,不敢恭維,好在在政治上,綱舉目張,無懈可擊。「思潮壯」的「主席」, 「天下雄」的「人民」,比肩並立,誰敢搖頭說個不字?但應景文章的弊端在於應景,一旦走 出劍門關外,在旗亭里喝杯茶,也就會忘個乾乾淨淨。在人們的記憶里,還是陸遊那句神來 之筆,「細雨騎驢入劍門」,那是怎麼也磨滅不了的。 好詩,是心田裡流出來的,這是陸遊的詩歌得以不朽的緣故。 身居要位、儒林泰斗的某公,與報國無門、壯士扼腕的陸遊,是大不相同的。同過劍門, 同賦詞章,某公臨池硯墨,揮筆龍蛇,掌聲雷動,笑臉殷勤;陸遊霏霏細雨,驢蹄橐橐,形 單影只,煢煢獨行,豈能同日而語?一位,如此大幸,一位,如此大不幸,正是這幸與不幸 之分,寫出來的詩,也就有了天壤之別。 不是後來詩人寫不出好詩,也不是後來詩人沒寫過好詩,而是誰也不能違背文學規律: 凡是太快活的人,太滿足的人,太神氣飛揚的人,太想達到政治目的,達到了還嫌不夠,還 想錦上添花的人,心田裡塞滿了慾望,即使有詩,通道堵塞,也流不出來了。古人云,詩「窮 而後工」,還是很有道理的。 時下的那些腦滿腸肥、肉食者鄙之輩,聲色犬馬、蠅營狗苟之徒,儘管在文壇招搖過世, 在儒林張牙舞爪,在市場簽名售書,在報紙拋頭露面,但那些不是自心田流出來的,而是從 腋窩,或從其它什麼部位排泄出來的文學,無論怎麼炒作,怎麼暢銷,那來路不正的味道, 總是遮掩不住的。

陸遊早年,就盛名鵲起,被時人目之為「中興之冠」,為南宋詩壇的領袖人物。這位愛國詩人,不僅寫不來那類形跡可疑的作品,連敞開大嘴,自吹自擂,或拿大,或倚老,或賣乖, 或作秀,也不符合他的誠實做人原則。所以,他的一生,除了文學的輝煌成就外,個人事業, 官場業績,愛國情懷,殺敵抱負,可謂不甚得意。這一次,過劍門,折翅鎩羽,尤為沮喪。

7、陸遊(1125—1210),字務觀,號放翁,越州山陰(今浙江紹興)人。他出生那 年,適逢北宋亡國的靖康之恥,從此,這種「准亡國奴」的身份,對詩人來講,是他終生擺 脫不了的厄運。據說,他死前三呼「渡河」而後氣絕,說明他一生就以「橫掃虜廷,雪我國 恥」為其終身的奮鬥目標。 詩人還在幼年,就蒙異族侵略之害,不得不由原籍淮北,輾轉逃難至江浙。成年後,又 「親見當時士大夫,相與言及國事,或裂眥嚼齒,或流涕痛哭,人人自期以殺身詡戴王室, 雖丑裔方張,視之蔑如」(《跋傅給事帖》),「未嘗不相與流涕哀慟,雖設食,率不下咽引去」 (《跋周侍郎奏》)。在如此深刻的抵抗潮流影響下,以雪恥報國、抗敵禦侮為其生命基調的詩 人,想讓他具有當代文人的那些苟且勾當、下流作派,是學不來,更做不到的。 精神時代,出精神鬥士,物質時代,出物質庸奴!這就是時代賦予文化群體的總體特色。

乾道七年(1171)他在夔州任上,分管教育、農業,甚不如意。正好,樞密使王炎 宣撫四川,聘他為幕賓。他終於如願以償,到了南鄭幕府。並有機會巡行漢中一帶,在接壤 金兵的最前線,施展其軍事才能。櫛風沐雨,馳騁沙場,霜凝鎧甲,奔走邊關,終於實現其 「恨不以此勞,為國戍玉關」(《雪後苦寒,行饒撫道中有感》)的理想。 然而,這個世界,是個絕對偏心眼的世界。好人想做好事不成,壞人想做壞事必成,已是一種規律。在王炎幕下,任幹辦公事兼檢法官的這位詩人,主張抵抗,也在說服長官抵抗。 「為炎陳進取之術,以為經略中原,必自長安始,取長安必自隴右始。當積粟練兵,有釁則 攻,無則守。」(《宋史》) 這當然是給主張不抵抗的皇帝添堵,是給主張不抵抗的投降派好看。於是,兩者沆瀣一氣,聯手出來鎮壓。第一招,將王炎調回臨安,閑置起來;第二,長官一走,幕賓自然也就 只好作鳥獸散,各謀出路。我們這位詩人,灰溜溜地離開南鄭,經劍門到成都去,再豁達, 再想得開,這心情也好不起來。 在中國歷史上,凡統治者對外孬種之際,必是對內兇惡之時。對金人,他們稱臣稱侄, 忍辱蒙羞,納幣強虜,苟且偷安;對抗金將士,他們排擠之,打擊之,排擠、打擊還不行的 話,則殺戮之,屠滅之。中國人這種在狼前為懦弱之羊,在羊前為狠毒之狼的劣根性,是不 是我們這個民族,在人種基因上出了什麼問題?否則,為什麼幾千年來,始終不斷出漢奸, 出賣國賊,出假洋鬼子,出民族敗類呢? 一腔熱血,換來一盆涼水的陸遊,在鬱悶中,在惆悵中,無法寫出那「思潮壯」、「天下 雄」的時代最強音。愛國有罪,何「壯」之有?抗敵有過,「雄」從何來?一直到乾道九年,他的一首《三月十七日夜醉中作》,仍可讀出詩人被剝奪了愛國權利的忿懣、失去了殺敵機會 的激憤: 當年膾鯨東海上,白浪如山寄豪壯。 去年射虎南山秋,夜歸急雪滿貂裘。 今年摧頹最堪笑,華髮蒼顏羞自照。 誰知得酒尚能狂,脫帽向人時大叫。 逆胡未滅心未平,孤劍床頭鏗有聲。 破驛夢回燈欲死,打窗風雨正三更。 不過,從這首詩看,時在成都任參議官的他,仍是壯志未泯,仍是精神不死。屢遭挫折, 收復山河之心不變,遠離前線,憧憬顰鼓之聲依舊。可是,生在這個極不爭氣的王朝,碰上 這些極不爭氣的皇帝,他一生歷經高宗、孝宗、光宗、寧宗四朝,一個比一個窩囊廢,又能 有什麼作為? 不是他不想為國效勞,而是這個國家說,謝謝你,你不必效勞,你最好的方式,就是不 作為,你要不識相,非要作為不可,那我就要收拾你。詩人不由對天大呼:「至今磊落人,淚 盡以血續。」(《聞虜亂次前輩韻》)手腳被捆綁起來的陸遊,任由心頭滴著鮮血,那歲月也太 痛苦了。 有時,我替這位詩人想:他怎麼就不能像今天的文人,稍稍靈活圓轉一些呢? 如果相信外國的月亮比中國圓,如果相信外國的菩薩比中國靈,如果見到洋人來臨,馬上立正,骨頭收緊,如果聽到老外講話,立刻敬禮,如聆聖諭;傾倒之而數典忘祖,膜拜之 而手舞足蹈,信仰之如醍醐灌頂,陶醉之如狐魅附體,也許陸遊就不存在這些愛國煩惱了。 說不定解脫了、覺悟了以後,在新左派刊物或非主流網站上,發表《試論金兀朮的絕對 霸主權威及不可惹論》、《談女真國的絕對軍事優勢,以及絕對打不過,既然打不過,莫如趁 早歸順》等文章或帖子,也可增加一些到大金帝國設在淮、泗邊上的領事館,辦理出國簽證 的資本。 然而,古人多古道心腸,而古道心腸之人,多古板,古板的性格,難免認死理,難免一 根筋,陸遊,對於這個破碎的半壁河山,那根深蒂固的愛,對於異族侵略者,那斬釘截鐵的 恨,倒也不是說變就變,說改就改的。「逆胡未滅心未平,孤劍床頭鏗有聲」(《三月十七日醉 中作》),他是很把這個不怎麼樣的國家,當回事的。 不像我的某些作家同行,前腳到得外洋,後腳回臉罵娘,轉眼忘掉曾經遮過風雨的老屋, 唾棄之,敝屣之,也未免勢利得太快。所以,像陸遊這樣與處於生死存亡關頭的這個民族, 血脈相連,心氣相通,而對那些與自己所認知的文化傳統精神相背的「妖氛」、「胡塵」、「夷 音」、「逆虜」之類,格格不入,難以認同;那些努力使自己眼珠綠起來,頭髮黃起來,皮膚 白起來的朋友,是無法理解的。 這就是兩千三百年前那位漆園吏所說的了: 井蛙不可以語于海者,拘於虛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曲士不可以語於道 者,束於教也。(《莊子·秋水》) 那些同行,甚至還會將一頂「愛國賊」的帽子,加諸陸遊頭上的。這有什麼辦法呢?其 實想想也就不奇怪了,端誰的碗,服誰的管,啖飯,本難,啖洋飯,尤其難,而啖外國主子 嗟來之食,更是難上加難。在人家需要他講什麼,而必須講什麼的時候,不這樣也難以生存。 於是,也就諒解這種討好主子的謀生之道了。

如果讀一讀陸遊乾道九年(1173),寫的一首《金錯刀行》,就知道兩種不同價值觀 點的差異了: 黃金錯刀白玉裝,夜穿窗扉出光芒。 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獨立顧八荒。 京華結交盡奇士,意氣相期共生死。 千年史策恥無名,一片丹心報天子。 爾來從軍天漢濱,南山曉雪玉嶙剛。 嗚呼,楚雖三戶能亡秦,豈有堂堂中國空無人! 一個心中有中國的中國人,和一個心中只有外國的中國人,是沒有共同語言的。 飲恨一生,愛國不成,這八個字,便是詩人的生平概略,這也是中國曆來士大夫說不盡 的哀史。誰教他偏偏生在鼻涕蟲統治的時代,偏偏趕上不是奸佞當道、小人得勢,就是膿包 蛋掌權的時代?於是,空有滿腹韜略、萬卷兵書,徒有愛國熱忱、殺敵壯志,也只能在無可 奈何的歲月里,銷蝕殆盡,付諸東流。 儘管如此,悲壯的詩人仍舊將自己命運,與這個衰微的王朝維繫在一起。因為這是他的 國家,也是他父母和他兒女的國家,母親是不可替代的,祖國是不可更迭的。甚至到了開禧 二年(1206),他八十二歲時,還把自己喻為一匹老馬,等待著祖國的徵召: 老馬虺聵依晚照,自計豈堪三品料? 玉鞭金絡付夢想,瘦稗枯萁空咀噍。 中原蝗旱胡運衰,王師北伐方傳詔。 一聞戰鼓意氣生,猶能為國平燕趙。(《老馬行》) 如果,再讀他寫於嘉定三年(1210)春天的絕筆詩: 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示兒》) 對於中國知識分子的這份痴心孤詣,你也會不由得動情的。 在中國,他算是較少見的高壽,同時又是高產的詩人,活了八十六歲,一輩子未曾輟筆。 「六十年間萬首詩」,這實在是中國文學史之壯觀。中國為五千年之久的古國,也是五千年之 久的詩歌王國。詩人之多,詩作之多,在這個世界上也是數得著的。作詩萬首或數萬首的詩 人,當然並不只有陸遊。但是能以高數量和高質量,在中國文學史奠定其崇高地位者,惟他 一人而已。 他的愛國詩歌,激勵著一代又一代的中國人。 魯迅在《豪語的折扣》一文中,提到這位偉大詩人,他說:「南宋時候,國步艱難,陸放 翁自然也是慷慨黨中的一個。」這「慷慨」二字,點出了他愛國篇章的總的精神所在,也是構 成他卓著詩名,千古傳誦的力量所在。

要知道,中國,實在是太多災多難的國家,中國人的全部歷史中,稱得上「國步艱難」 的時候,也太多太多。特別是1840年鴉片戰爭以後,中國人成為列強的俎上肉,全部記 憶蒙上了恥辱二字。所以,能給中國人一份悲壯,一份義憤,一份憂思,一份抗爭的放翁詩 詞,確實是那陰霾歲月中的一線陽光啊! 也許,沒有當過亡國奴,不知亡國是怎麼一回事;沒有見識過外國軍隊在中國國土上耀 武揚威的場面,不懂得被踐踏、被蹂躪是個什麼滋味。1945年的冬天,在上海,作為中 學生的我,第一次見到打著白旗投降的大隊日軍。那感受很奇怪,不是歡欣,不是慶幸,而 是想起在淪陷區拿著良民證,路過鬼子盤查崗口,朝皇軍的膏藥旗鞠躬的情景。同樣,19 52年的冬天,在朝鮮,作為志願軍的我,第一次見到被押解去後方俘虜營的大批美軍,仍 舊是那種奇怪的感受,不是復仇,不是自豪,而是想起抗日戰爭勝利後,美國大兵開著吉普 車,摟著中國女人,在上海的南京路、外灘橫衝直撞的情景。而在那種做一個悲哀的中國人 的日子裡,只有陸放翁的詩詞,能讓我讀得熱血沸騰,讀得慷慨激昂,讓我感到不那麼悲觀, 不那麼絕望。 他那天馬行空的洋溢詩情,他那振聾發聵的激越文字,鼓舞著中國人的禦侮精神,催生 著中國人的抵抗勇氣,這是陸遊的了不起處。所以,他的愛國詩歌,永遠是中華民族的寶貴 財富。 其實,陸遊完全有可能當一個呱呱叫的幸運文人的。 陸務觀,農師之孫,有詩名。壽皇(高宗趙構)嘗謂周益公(周必大)曰:「今世詩人亦 有如李太白者乎?」益公因薦務觀,由是擢用,賜出身為南宮舍人。(宋·羅大經《鶴林雨露》) 諳典故,召見,上曰:「游力學有聞,言論剴切。」遂賜進士出身。(《宋史》) 說實在的,在封建社會裡,能跟帝王談詩論詞,討論文學,那是挺不錯的差使,位高官 崇,吃香喝辣,只要順桿兒爬,只要嘴甜舌綿,遵守不添亂,只唱和,不吭聲,只喝酒,不 問政治,只為幫閑,不義憤填膺,只逍遙自在的四不原則,陸遊肯定混得比那個偽君子朱熹 要強。但他太詩人氣了,太文人化了,太把愛國、抵抗當回事了。對不起,請!皇帝不攆他 走,皇帝跟前那幫宵小,也容不得他。 儘管,一位皇帝,將他當作再世李白那樣抬舉,一位皇帝,將他當作文學顧問那樣高看, 然而他,到底還是當他浪跡天涯的詩人去了。

8、印象里很喜歡一首詩,是陸遊老先生的,詩名忘了,只有詩句,很深刻地刻在腦海里「衣上征塵雜酒痕,遠遊無處不銷魂。此身何是詩人味?細雨騎驢入劍門。」很欣賞詩句所表達出來的洒脫、寫意情懷。但我真正喜歡它的原因大概是嗅到了詩句里隱含著的一種失望的頹廢之情,像開在陰暗角落的花。通常,也開在人的心底。

9、據考,「旅遊」一詞雖最早出現在南朝梁代詩人沈約的《悲哉行》中,而描繪旅遊的精詞麗句卻在中華燦爛的詩海中星光閃耀。無論陸遊的「衣上征塵雜酒痕,遠遊無處不銷魂」、朱熹的「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還是王維的「且共登山復臨水,莫問春風動楊柳」、蘇軾的「長淮忽過天遠近,青山久與船低昂」,都無一不在宣洩著一種登山觀海、寄情山水的愉悅之情。誠如王羲之所言:「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游目暢懷,足以極視聽之娛。」儘管這種「旅遊」還大半隻是文人學士們的一種雅興,行走的腳步也因時代的局限僅僅只限於神州大地,但「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古訓,卻因為讀書與行路之間對思想與實踐的相互印證與補充,而成為了勸導人們生活、學習的一種行為方式和行動準則。

10、宋代大詩人陸遊應該是中國自駕游的首位倡導者,他的一首詩就是最好的寫照:「衣上征塵雜酒痕,遠遊無處不銷魂。此身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過劍門。」古代沒有機動車,一頭驢子也相當於現在的微型車了。自然,衣服上沾滿塵土對於車驢而言是再平常不過了,攙雜著酒味就不能不謹慎點,否則遇上攔路查車的JC了,不陷你個酒後駕車的罪名就算運氣。

由最初的跟大流、只去著名的風景名勝到現在的主題旅遊和非景點旅遊,可以說,這是旅遊觀念的一個質的飛躍。起初言必稱麗江、鳳凰、陽朔,到現在聽到這三個地方就不甚其煩,這是旅遊心態的一個質的轉變。再也不喜歡人滿為患的地方,再也不正眼相看極度商業化的旅遊景點。很多人的旅遊主題重在尋找和發現。

尋找山水的靈性、尋找古村的淳厚、尋找民俗的沉澱、尋找隱世的高人;發現塵封的歷史、發現凐滅的文化、發現沉睡的美景、發現心意相通的朋友……

11、川藏雪域,並非不毛之地,並非窮鄉僻壤。盛夏的川藏高原,山體批裹著綠幽幽的新裝,牛羊成群,山花爛漫,好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特別是高原日出之時,霞光萬丈,朝陽初露,更是令人心醉的一刻。原野上的勁草嬌花,鮮艷欲滴,爭妍鬥豔,應有盡有,我開故我在,赤橙黃綠青藍紫,多姿多彩多顏色。那天我躺在有「西天瑤池」美譽的玉隆拉錯湖邊草地上,藍天白雲,高原盛夏,繁花似錦,更見嫵媚。海拔下降,腦袋雖有輕微痛楚,我的高山反應已有所緩解,那時那刻,什麼地方都不想去了,只想躺在這片花海之中,一直沉醉下去,半夢半醒之間,我看見花兒在我的眼前跳動、舞蹈,風姿綽約,儀態萬方,夢醒時分,回歸現實之中,才發現並非花在動、風在動,而是我的心在動,不只是一般般的心動,而是深深地被感動。  獨特的藏傳佛教文化在這片高原大地上幾乎無處不在,康藏地區,有著數百座寺廟、佛學院、修行地,它們散落著大大小小的村落山溝里,色彩鮮明,燦爛奪目的經幡、隆達,瑪尼堆在山邊、原野、埡口,還有山邊摩崖石刻的藏文六字箴言,隨處可見,提示著我們已經深入藏區腹地。沿途我們走訪了不少重要寺院,見識了藏傳佛教的博大精深,不管是泥木的雕塑,還是金銅鑄造的金身;不管是釋迦如來,還是大士觀音;不管是法術無邊的空行母,還是深入民心的綠度姆,造型精美,色彩斑斕,閃閃生輝,栩栩如生。有說「金剛怒目,所以懾服四魔,菩薩低眉,所以慈悲六道」,行走路上,我們充滿著敬畏之情,一路上領略多姿多彩的藏區人文風光,一路上與虔誠而善良的藏民擦肩而過,一路上感受其原始厚重的文化風貌,經歷一幕又一幕的震撼與感動。  佛以莊嚴法相,普渡天下蒼生,如是觀,如是聞。佛陀以達觀、智慧、慈悲、寬容的世界大觀,引領著無數信眾,有情眾生,無私奉獻,一生追隨。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未可至,心嚮往之。  於我而言,雖非信徒,但是佛家智慧,已然融會貫通到生活和生命軌跡當中,紅塵有愛,不亦妙哉?  「衣上征塵雜酒痕,遠遊無處不銷魂,此身合是詩人老,細雨騎驢入劍門」。  佩服宋代文豪陸放翁的洒脫和達觀,優遊自在,享受大自然的奇趣和風貌,古人風餐露宿,騎驢行走,仍可四處遊歷。山在那裡,路在那裡,美景在那裡,路是我們自己走出來的,何不收拾行囊,踏出一步,行走路上,於旅途中尋覓生活的趣味和生命的靈感?

12、春雨沙沙,飄過心頭,一如聽到故里的鄉音。故鄉的雨,在我心中,釀成一種深刻的記憶,成長為一種生命的成份。它降臨於縹緲又無蹤於縹緲,透明於一瞬並活力於一瞬,終又泯失於一瞬。雨的嬗變、轉化、消逝或死亡,全在不測之中。涼於熱,燥於冷,凝於雪,升華於虹,全是自身的造化,非是自然而然,但並非得過且過。

故鄉的雨天,是一段塵封的記憶,只記得雨天是不用下田的日子,說書的老人伴著雨聲,把那段《隋唐演義》的故事,播種到孩子們的心裡。當我能讀懂厚厚的書本時,便不再去聽那鄉間藝人用嘶啞的嗓子唱書,卻佇立於木格窗前,靜看窗外錯落的雨腳,想著一些雨中行路的古人,玩味一下陸遊那首「衣上征塵雜酒痕,遠遊無處不銷魂。此身合是詩入未,細雨騎驢入劍門」的詩句,便有許多心思從心底漫出,如雨絲般錯雜,最終浸泡在夢落無痕的夜雨里。夜雨入夢而來,夢中就落滿了杏花,又見杜牧雨中覓醉,在牧童遙指的地方,發現了杏花深處的酒旗;又聽到雨中斷橋那紅傘下白娘子與許仙纏綿悱惻的愛情私語,有雨的日子便是完美的日子。你看,因為有雨,才有酒、有詩、有情、有愛。是雨,把愛情渲染得更加浪漫,把友情烘托得無比真實,把酒變得越發香醇……雨天真好!

13、出外遠遊,是多數人的嚮往和愛好,即便舟車勞頓、吃苦受累,也心甘情願、樂此不疲。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熟悉的地方沒有景色」,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同時人們又不喜平淡而追求新鮮刺激,渴望萬水千山走遍,走向陌生而無限嚮往的遠方,一睹其迷人風采而後快,既開闊眼界,見識世面,又了卻心愿。

遠遊,往往都是慕名前往,所去之地早已聲名遠揚,撩撥得人心裡發癢,總盼著能早日一睹芳容。這情形,跟思慕朝思暮想的美女很相像。看過、聽過別人對遠方的描繪、讚美之後,再加上自己添枝加葉的自由想像,遠方便愈發光彩照人,勝過天仙,魅力無窮,凡夫俗子哪個能不動凡心,不期盼著去觀瞻、朝拜?

也許,觀瞻、朝拜之後,可能會有所失望,覺得朝思暮想的「天仙」也不過如此。這很正常,之所以失望,不是因為「天仙」的真面目不夠美,而是因為我們把它想像得太美,「自作自受」地帶來了心理上的落差。再者,「人生難得皆絕好,及到手來卻平常」,是人的普遍心理,沒見到、沒得到時,橫豎都是好;見到了、得到了,也就平常了、審美疲勞了。

即便心理上有落差,但遠遊的興緻依然高漲。畢竟,遠遊無處不銷魂,出外走走,到處都是陌生而新鮮的風景,胸中充溢的也都是全新感受。

遠遊之所以銷魂,不僅是因為悠閑自在,暫時脫離了各種負擔牽累,可以欣賞勝境美景,更在於這樣的時候,心靈自由自在,無牽無掛,可以盡情地想像,盡情地放飛。人生如夢如幻,也在於此吧。雖然終究要紮根現實,食人間煙火,餐凡世風露,但如果沒了夢幻,再富足、再錦衣玉食的人生也難免乏味。所以,我們需要夢幻,需要想像,需要以想像的幸福與甜蜜,甚至痛苦與憂傷,來滿足我們對酸甜苦辣咸百味人生和赤橙黃綠青藍紫多彩人生的體驗。

14、遊走成為病,因為必得在走與留間糾纏,在渴望確定的意識和明知不確定的認識間沉浮喜樂。除非終究愛上了不確定,終究接受了遊走的一切樂趣在於未知。-

遠遊無處不銷魂,甚至還只是心念一動,還寸步未離當下時空,猶疑和恐懼就已攝人魂魄。-

敢嗎,一個人背著包就踏上火車,未知的前方沒有迎接的人,沒有熟悉的街道,走出車廂迎接你的是黑暗中巨大的怪獸,怪獸的名字叫異鄉。在你到達前,那個地方只是一個名詞,在你到達之初,甚至語言都突然失效。-可以嗎,獨自面對要走的路,從這裡到那裡,如何地走,如何地留,如何地享受孤獨,又,如何地去認識一個人結束孤獨。會快樂嗎?爬山爬到眼發黑,坐車坐到腳發腫。可能遭遇欺騙、搶奪,心痛地自認倒霉;可能被排斥、被懷疑,一路沮喪。

然而,只要踏上了遊走的第一步,一切初始猶疑恐懼的,都會變成樂趣。或許是上車後和鄰座互遞的善意的笑,或許是吃飯時一句搭訕,或許是高掛在客棧的尋友留言招來的第一個嗓門大大的人……總有某一個瞬間,熟悉世界裡練就的那層膜會被撕破,露出某種平時不易觸探的溫情,並輕易地引動同樣純粹的情感。欺騙、搶奪算什麼,一轉身就可以揮揮衣袖,永不相見;排斥、懷疑算什麼,道不同不相與謀自可以貫徹得徹徹底底。沒有哪一刻如旅途,結識和厭棄一個人可以如此乾脆利落,痛快淋漓,也沒有哪一刻如遊走,出入悲歡離合可這樣自由無損,每一縷不情願的情緒,都可真正刀起麻斷,無所顧忌。終究不是當下,不是利害相關,不是要生死糾纏,不是沒有任何緣分也要相伴到老。

遠遊無處不銷魂。

15、遠遊無處不銷魂,生命在於體驗,體驗無止境……

  我想,對遠方,自己已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直相信,再美的風景,如果沒有人感知,鑒賞和體味,就失去了靈魂……誠如瑞士思想家阿米爾所言,一片美麗的風景便是一片心靈境界,自然和心靈本來就相輝互映……

  我最大的夢想是週遊世界,在溫暖的午後,坐在明媚的陽光里,寫我的人生故事,寫我的一路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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