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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最好的歌手和導演都畫畫去了?

竇唯自畫像。

文/宋爽

對於演藝圈中人來說,畫畫意味著什麼都不用管,想做就做。

繪畫有種獨特的魅力,就是能讓人一眼看到頭。人們無須像聽交響樂一般,從一個樂章聽到下一個樂章,也不用像讀長篇小說那樣,幾十萬字需一個個地讀。看一幅畫,可以在轉瞬之間對藝術家想要表達的一切情感一覽無遺。

但同時,繪畫又是隱秘的藝術,儘管它看似展露無遺,又似乎什麼都沒說透,這種獨特的神秘感使得繪畫成為藝術界最吸引人的思想載體。即便作為局外人——演員、導演或者音樂家,都難以抵禦在一塊畫布上塗塗抹抹的誘惑。

畫畫可以讓一個人道盡那些他自己都說不明白的情感,他不用和任何人交流協作,便可盡情揮灑自己的想像力,擁有徹底的意志自由。

鮑勃·迪倫

畫得具象,但還是讓你渾身一顫

1980年代,鮑勃·迪倫的畫室。

「藝術都是相通的」,這句話非常適合民謠巨匠、搖滾歌手、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以及詩人鮑勃·迪倫。當一個人能同時在這麼多領域拔得頭籌,得知他是一名出色畫家的消息便不足為奇。

1966年,一場摩托車車禍讓在醫院養病的鮑勃·迪倫在百無聊賴中拿起了畫筆,從他樸實無華的歌詞中我們便得知,鮑勃是個接地氣的人。他關注的,無非就是生活中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比如打字機、鉛筆、煙盒和憂傷的情緒等。

如同羅伯特·弗蘭克鏡頭中的美國一樣,鮑勃·迪倫的畫作成了美國特質的範本。他的畫里能看到諸多美國元素:紐約曼哈頓大橋、公路旁汽車旅館誇張的招牌以及荒涼的鄉下之景。

美國的荒涼,是鮑勃·迪倫畫作中經常出現的主題。作品現藏於Halcyon畫廊。

同樣的,美國的都市元素也是鮑勃·迪倫作品中的主題。作品現藏於Halcyon畫廊。

在個展「岔路」的畫冊前言中,鮑勃·迪倫講述了這些畫背後的故事:「我打算保持一切事物最簡單的樣子,我只畫在外觀上顯而易見的事物。這些繪畫都極其具象——你可以說它們很老氣,非常老氣,但當觀眾看到它們時,這些畫作卻會給人渾身一顫的感覺。這些繪畫與現代世界形成鮮明的對比。然而,這是我的選擇。」

「我選擇那些對我來說有意義,或者能夠在重複的圖案里看出規律的圖像作為繪畫的主體——公路、柵欄、碼頭、汽車、街道、河口、鐵路線、橋樑、汽車旅館、卡車維修站、加油站、農場、戲院招牌、教堂、符號以及標誌等——這些事物都呈現出某種特定的綜合價值。我想說,我創作的目的來自一顆平常心,而非為了實驗或者探索。」

鮑勃·迪倫作品《向日葵》和《火車軌道》。

的確,鮑勃·迪倫沒有探索太多,他的畫看上去就像一個受過良好美術訓練但缺乏想像力的學生作業。連他自己都說:「如果觀眾曾經親身前往畫中的某些地點,那麼他們就會看到與我畫中一模一樣的景色。」

但這位狡黠的大師早已想好如何自圓其說,他將「一模一樣」上升到了哲學層面,讓那些準備抨擊他的畫「缺乏想像力」的評論家無路可走。

史泰龍

四肢發達的硬漢,也能駕馭抽象表現主義

史泰龍正在作畫。圖/Getty Images

相當一部分人好奇史泰龍的畫作絕非出自好意,而是抱著挑刺的目的而來。這個肌肉發達的動作明星常給人以「腦容量太小」的倒霉印象,當他那些花花綠綠的抽象派畫作擺在沙皇尼古拉斯二世於1895年興建的俄羅斯國家博物館裡時,各式各樣的評論便開始聒噪起來。

參展的史泰龍西裝革履,看上去更像一個威武的大人物保鏢,而不是什麼仙風道骨的藝術家。在發布會上,史泰龍對到場的藝術評論家、觀眾和媒體的態度如春天般溫暖,他說:「我愛你們每個人。」但顯然,這種討好式的問候語並未成功融化俄羅斯人堅硬的內心。

史泰龍在俄羅斯舉辦的畫展。圖/REUTERS

當地藝評界對這位曾參演多部「有反蘇意識形態」的鐵血硬漢毫不留情,甚至認為接納這麼一個業餘畫家的展覽完全是對俄羅斯最頂尖美術館的褻瀆,並稱之為「徹頭徹尾的商業活動」。

可事實上,史泰龍從8歲就開始作畫了,迄今為止已經創作了三四百幅作品。史泰龍曾表示,自己的創作深受抽象表現主義的影響。「我一直遵循著大膽用色的德國傳統,非常喜愛格哈德·里希特,在我創作的起步階段,我從畢加索、達利這些大師的畫作中學到了很多。」

史泰龍作品《無題:邁克爾·傑克遜》。

儘管史泰龍從未被看作天才型演員或天才型畫家,但他對藝術執著追求的態度仍然值得人們尊重。「人們總是想像,一旦自己到達某個頂峰,就會全身而退,可事實往往並非如此,你會開始另一場征服,每次看自己的繪畫作品,我也會想,『要是能嘗試一下別的色彩該多好』。一切永無止境。」

大衛·林奇

「壞畫」有自己的美感

大衛·林奇正在繪畫。圖/Nonfics

在接受美術教育這方面,大衛·林奇可謂不甘人後——他先後在波士頓的藝術博物館學院、科科倫藝術學院以及賓夕法尼亞美術學院學習。

晦暗的色彩、濃稠的氣息以及恐懼感是大衛·林奇作品中最常見的元素。和他執導過的電影《藍絲絨》《穆赫蘭道》一樣,這是一種充滿絕望的華麗美感,以至於派生出了一個美學概念——林奇主義(Lynchian)。

大衛·林奇作品《所有我想要的聖誕禮物是我的兩顆門牙》(2012)。

「有的人說我的畫作散發著惡臭,」大衛·林奇開門見山,「但我喜歡形容自己的畫很『壞』,因為壞畫有自己的美感,至少人們做不到視而不見。」

除了陰暗壓抑的主題,大衛·林奇在色彩表達上的方式主要就是一團黢黑。他說這得益於他小時候母親拒絕給他帶有顏色的書。

大衛·林奇作品《皮特去他的女朋友的房子》(2009)。

「她總是甩給我一張白紙,我是自由的。我不知道該拿顏色怎麼辦。色彩對我來說太真實了,壓榨了做夢的空間。對我來說,黑色越多,幻想的可能性才越大……黑色是最有深度的,如同一個入口,把你的思維都吸收進去,越來越深,這時候你才能看清自己的恐懼與愛,而一切如同夢境。」

北野武

五大三粗的大導演,畫得沒規沒矩

2016年,北野武在巴黎舉辦畫展。圖/PR

1994年,北野武遭遇了一場車禍,在家裡躺了7個月。對於一個生命力旺盛的人而言,沒有什麼比無聊更讓人渾身難受的事情了,他開始在紙上塗塗抹抹,就這樣開啟了自己的畫家生涯。

2010年5月,北野武在巴黎卡地亞當代藝術基金會舉辦了個人畫展「畫畫的傢伙」,這個頑皮的導演聲稱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讓更多的觀眾感到疑惑」。

展覽獲得了成功,這完全出乎意料,原定時長為3個月的展期,被美術館又延長了3個月,結果展出了整整半年。

北野武作品展。圖/PR

在這場由50多件作品組成的展覽中,觀眾終於明白為什麼北野武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讓觀眾感到困惑了。可以說,這個願望他實現得輕而易舉。

北野武的作品風格匪夷所思,他似乎對用花來代替動物的頭部有某種迷戀,金錢豹的腦袋是菊花,公雞的腦袋是喇叭花,黃色的向日葵被擱置在老鷹的臉上。在裝置作品中,北野武仍然忍不住要對動物的頭部大做文章,魚的身體被分別換上了犀牛、河馬和牛的頭,沒人明白他要說什麼,但這也不太重要。

北野武的裝置作品。圖/PR

展覽當中,其餘的一些作品來自北野武狂野的童年臆想。

一幅畫中,一對情侶被鯨魚吃掉,但他們不受其擾,反而在鯨魚肚子里開開心心地約會。

另一幅關於食物鏈的作品則更為荒誕,鯨魚肚子里裝了一頭大象,大象吃了獅子,獅子吃了河馬,河馬吃了一條狗,狗嘴裡叼著一隻昆蟲,展現出一種「食物鏈套娃」的景象。

在北野武的這幅作品中,一對情侶被鯨魚吃掉了。圖/PR

有評論家譏諷北野武:「一個五大三粗的大導演竟然畫得如此沒規沒矩!」但不可否認,北野武的畫最富童真,儘管他的電影經常向我們展現那些殘酷冷血的人生哲學,但這位大導演的內心似乎還停留在青春期之前。

竇唯

他的畫里沒有慾望

竇唯作品。

自在,可能是形容竇唯的畫最恰當的詞了,雖然他的畫作內容包羅萬象,橫跨古今中外,但自在的風格一以貫之。多年前的一次訪談里,竇唯談到自己的生活狀態——「清閑」,他覺得這是上天賜給他的。

當其他人還為這個「脾氣暴躁的過氣搖滾明星」「天后王菲前夫」爭得口沫橫飛、互相掐架的時候,他早就活透徹了——他甚至連歌詞都捨棄了,只做旋律。竇唯要的就是這種悠哉游哉、想怎麼活就怎麼活的勁兒。

竇唯的畫作有一種自在的風格。

這種充耳不聞,在他的畫里得到了最好的體現。竇唯的畫既不搖滾,也不憤怒,放眼望去只剩下簡單和滿足:夜裡的北京二環路、百合花、下棋的三五閑漢;鄉下小路上兩個騎車的遊人,一個頭戴柳樹編織的花圈,另一個脖子後面掛著草帽,在田間地頭一前一後地穿行。

簡而言之,他的畫里沒有慾望,一切人和物都各得其所,這或許就是他的人生哲學。

本文首發於《新周刊》484期

年度熱劇、年度綜藝、年度動漫......花落誰家?

11月16日,北京,《新周刊》為你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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