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驕傲與責任
平心而論,在過去內地的艱難歲月中,香港人的接納,為一些追尋自由的內地人提供了一個避風的港灣。但是,換一個角度想,這既有當時經濟發展所需勞動力的因素,也有富親戚包容窮親戚的肚量。就如現在內地城管是過街老鼠,人們有充沛的同情心施捨給弱勢的引車賣漿者,但是,真若沒有了城管,小販充斥街頭,這些同情立馬消失殆盡,變為抱怨。或者,當明白小販收入頗豐,甚至高過自己的時候,這種同情之心也會大大減弱。
如果順著這個比喻,某種程度上來說,大逃港時的同情,也許,只是因為有子彈擋住了更多人的湧入。
當然,這都是人之常情,人性如此,無可厚非。
我們把目光轉到當下,就現在的具體問題來說,什麼是香港的利益?通過奶粉貿易賺取更多的錢是香港的利益嗎?香港從來不產生一種名叫奶粉的資源,香港的資源是制度化的自由貿易,正是因為自由貿易,香港才能為一個奶粉流向內地的通道。現在,因為稍有不便,甚至只是因為短時間內的市場反應問題,在某些人操弄民意之下,堵塞這個通道,同時也就傷害了香港的自由制度資源。從長遠來來看,這可能就是經濟沒落的開始。
另一個激烈爭論的問題則是「雙非」兒童。
其實,孩子不太可能離開媽媽獨立在香港生活,如果媽媽不工作,陪著孩子在香港接受基礎教育,其在香港的日常開銷,帶來的消費與經濟增長,完全可以蓋過政府在教育福利上的投資。如果媽媽陪讀之餘,還在香港工作,孩子自然不是「雙非」兒童。媽媽承擔了社會的責任與義務,孩子當然可以享受福利。
而且,孩子雖然要享受福利,但以後卻會工作,人既是資源的消耗者,同時也是財富的創造者,那種把人視為消耗者的思維和計劃生育的思想基礎是一脈相承的。
即使退一步講,外來人口帶來的經濟的繁榮、財富的創造,需要時間來顯現,況且還需要一系列外部因素共同作用,也並不一定能達到。而當人作為一種資源的效應還未顯現時,人作為一種消耗就已經發生了,從表面上看,就會侵占到本地人的福利。
在這種情況下,本地人當然可以拋棄自由的價值觀,通過民主程序來保護自己的利益,防止自己所屬的地區資源、福利流向外來人口——即使從長遠看,這會減小福利,但群眾的理性程度,從來都不高。不過,無論如何,這並無太大問題,是本地人的權利。
但必須承認的是,這些所謂的堅持,並非為了所謂生活方式,也不是拒絕為他人提供自由,僅僅是對眼前利益的計較。更糟糕的則是,被政客煽動與操弄的民意。
回顧「雙非」兒童問題的始末,不難發現這並非危言聳聽。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在香港出生的中國公民就是香港的永久性居民。1996年的時候,全國人大釋法,即香港出生的中國公民,是指父母雙方或一方合法定居在香港期間所生的子女,不包括非法入境、逾期居留或在香港臨時居留的人在香港期間所生的子女。如果按這個釋法來看,就根本沒有「雙非」兒童的問題。
這個釋法何嘗不是出於對內地的更深刻了解,甚至源於對大逃港的恥辱性記憶。但對於香港而言,也許,大逃港是一種榮光,並未認識到背後的威脅。就如同現在政治正確式的對城管的仇恨,全然不知沒有城管也是不行的。於是,「驕傲」出現了。
2001年,香港「自由行」開啟之後,赴港生子的人越來越多,在這種情況下,「庄豐源案」案發生了(編輯註:2001年7月20日,香港終審法院裁決在香港出生、其父母非香港居民的庄豐源享有香港永久性居民身份。此後,越來越多內地孕婦為孩子獲得香港身份赴港產子,引起不少爭議)。簡單的來說,「庄豐源案」就是香港終審法院,也許是懷著要當自由燈塔的驕傲,不認可人大在1996年的釋法,通過判例確定了「雙非」兒童的香港居民地位。
法律地位確認之後,香港特區政府出於人口出生率,以及經濟收益的原因,在接下來的幾年內,對於「雙非」問題,多有反覆:2005年,香港醫管局推出了「非符合資格人士香港生孩子費用」,規定赴港產子費用為2萬港元。2007年,價格漲到4萬8。2009年10月,由於香港生育高峰,第一次「限制令」發出,第二年又旋即取消。2011年4月,香港醫管局再發「限制令」;到2012年,改為配額制度,香港公私營醫院合共提供34400個名額。到了2013年,配額全部取消,並且,作為零配額的必需,香港政府開始橫蠻的敲問、檢查內地婦女的肚子。
(資料圖:2011年,全香港有約9.5萬名嬰兒出生,其中「雙非」嬰兒約3.7萬名。編輯配圖,圖片來自網路。)
站在更長時間跨度上觀察一個問題的始末,可以不糾結於當下的利益,得到更靠譜的結論。
當年為了驕傲,堵死了法律上的道路,現在為了驕傲,判例不能變,就只有求助於行政權力。但是,這個過程卻需要極其小心。在放棄了法律的程序,改走行政政策路線的時候,從民間態度到政府政策,就是一個由量變到質變的糟糕過程。
既要保持福利,又要保持驕傲,就只有通過行政手段去傷害他人的尊嚴。在這個過程中,法律實質上被遺棄,自由被民意裹挾,政府越漲越大,內地婦女的尊嚴被犧牲。但是,香港要保持自己的驕傲,為何非要去敲到內地婦女的肚子?難道這是在保衛香港的生活方式與價值觀?
一邊爭取政治自由,一邊卻任憑行政政策傷害自由與法治,這在邏輯上是不自洽的。
香港的確處於一個大環境、大制度的壓迫下,正因為如此,唯有自由才能抵抗。在香港,應該是民主掙扎在自由的汪洋大海中,而不是自由在民主的汪洋中艱難求生。
香港自由的威脅絕不僅僅來自於他們頭腦中的那個強權,而更多的是潛移默化的「身邊的赫魯曉夫」。赫魯曉夫就對美國人說過,我們會把社會主義一點點的餵給你們,等你們發現時,就已在社會主義中了。
在「雙非」政策中膨脹的香港醫管局、敲婦女肚子的公務員、操弄民意的政客,難道不都是具體而微的絕佳例子?
【編輯按】有關自由精神,移民與本地居民的博弈,柴子文、連清川先生也曾在《大家》撰文,角度不盡相同。有興趣的讀者可移步:
柴子文:《賓妹——我的中環系列之四,兼復連清川兄》;
連清川:《孤獨的人是可恥的——兼與柴子文兄商榷》;
柴子文:《自由的價值不進則退》
(責任編輯:余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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