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隨想(三)——讀《圍城》
當初很多人看《圍城》,是沖著那廣告般的詞語去的:婚姻是一座圍城,城外的人想進去,城裡的人想出來。我也一樣。沒看《圍城》時想看看,看了之後想出來。《圍城》構思於錢鍾書在湘西老家陪父親的那兩年,時值1939年國軍第一次長沙會戰。書齋之外烽火遍野,錢鍾書泰然地以他留學英、法期間,切牛排、品咖啡時所見的「中國留學生」,擬構了方鴻漸這麼一個根本代表不了當時中國知識分子的所謂「知識分子」。1941年珍珠港事件爆發,錢鍾書一家被困上海,開始《圍城》的寫作。《圍城》以抗戰為背景,卻與抗戰沒有任何意義上的關係,並不像之後人們所說,是他困頓於上海淪陷區時經歷和情緒,對《圍城》題旨和書名確有的重要影響。錢鍾書的《圍城》,乃所謂一個不倫不類的方鴻漸的婚姻「圍城」,而非血腥長沙會戰的「圍城」。看不見一絲國土危難的憂患,倒是方鴻漸們悠遊悠哉地生活著,無關日寇鐵蹄之痛癢,怎麼說沒有「平庸之惡」之嫌?而錢鍾書序言說,著書的「兩年里憂世傷生,屢想終止」。當年中國有良知、有熱血的知識分子,絕非方鴻漸這種庸人所能代表,方鴻漸充其量只是個識些文字、流過洋混日子的學渣。一直到文革,中國大陸文學史上無錢鍾書名字,台灣當局亦把留在大陸的錢鍾書的書列為「禁書」不予出版。1961年,在美國的夏志清出版《中國現代小說史》後,被聘為哥倫比亞大學東亞語文系教授,夏志清「直指中國現代小說的缺點即在其受范於當時流行的意識形態,不便從事於道德問題的探討……」 竭力發掘了錢鍾書。但僅就《圍城》,以對方鴻漸這種披「知識分子」之皮的人,報以些許錢氏的嘲諷,些許林語堂式的幽默,幾句略帶修飾的文雅的葷話,幾句洋語,就超出了意識形態的範疇,而從事了道德問題的探討……?方鴻漸根本不及《儒林外史》的范進。很難說,並非像某些人所說的,錢鍾書代表了理智誠實的文化理想,在有時令人不堪忍受的環境下保持了廣度非比尋常的人文主義視野。而夏志清也根本不配作為中國現代小說排坐次的老大吧。托爾斯泰認為,文學應該預見未來,用自己那最鼓舞人心的成果跟在人民的前面,就像它是在拖著生活向前邁進似的。托爾斯泰說得過於堂皇,實踐卻是殘酷。錢鍾書1938年秋回國後,在西南聯大教過一學期外語,當時聯大的生活極為艱苦。之後就請假回湘西孝陪父親。同是西南聯大,穆旦1940年畢業後留校任助教,之後響應國民政府「青年知識分子入伍」號召,1942年加入中國遠征軍入緬甸作戰,回撤期間作為殿後部隊,於野人山迷路,被困原始森林達五個月之久。九死一生,寫下著名的胡康河谷之歌:在陰暗的樹下,在急流的水邊,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無人的人間,你們的身軀還掙扎著想要回返,而無名的野花已在頭上開滿。……靜靜的,在那被遺忘的山坡上,還下著密雨,還吹著細風,沒有人知道歷史曾在此走過,留下了英靈化入樹榦而滋生。新中國成立後,穆旦攜新婚妻子回國,授教南開大學。1955年胡風案之前即遭批鬥,又歷經反右、文革,飽受摧殘。1972年2月含冤去逝,絕筆《冥想》:但如今,忽然面對著墳墓,我冷眼向過去稍稍回顧,只見它曲折灌溉的悲喜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不過完成了普通的生活。想起《約翰福音》的話——我實實在在的告訴你們:一粒麥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方鴻漸們,有意思嗎?錢鍾書說魯迅只適宜寫短篇小說,還好魯迅不會寫這樣的長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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