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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子方夜讀書」如何斷句?

當年讀傅山《霜紅龕集》時,傅山這段話給我留下了永久的印象:    今人讀《秋聲賦》,皆以「歐陽子」為句,「方夜讀書」為句。偶有問者曰:「『歐陽子方』是何人?」皆掩口嗤之。及讀別傳,歐陽永叔亦字「子方」,乃知向人之問雖憒憒,而嗤者正未必了了也。  筆者對傅山這段話印象極深,是因為自己以前也錯讀作「歐陽子」「方夜讀書」。歐陽修的《秋聲賦》,是極常見的古代散文名篇。將該文首句的「歐陽子方」讀作「歐陽子」,將「夜讀書」讀作「方夜讀書」,是一個極普遍的錯誤。看現今一些書的解釋及許多書中對歐陽修字號的介紹,可以知道人們不但在傅山以前誤讀,而且傅山寫此則札記後也還仍然誤讀。因為那許多的著書者沒讀過傅山所讀過的「別傳」,也沒有讀過《霜紅龕集》。於是,我後來在一則短文裡介紹了傅山這段話,以說明歐陽修一字「子方」(刊二○○二年四月十八日《光明日報》)。後有塗宗濤教授撰文提出,仍當讀作「歐陽子」「方夜讀書」(見二○○二年六月十三日《光明日報》)。  將「歐陽子方夜讀書」讀作「歐陽子」「方夜讀書」,也無不可,那是人們不知道歐陽修又字「子方」,屬沒有辦法的事。其實,只要細讀該句便可以發現,「方夜讀書」,顯然不如「夜讀書」簡潔準確。宋人以「子方」為字者還有好些,如唐諫、唐介都字「子方」,試想,將「唐子方晨吟詩」讀作「唐子」「方晨吟詩」,雖也算通,但能說讀對了嗎?  塗宗濤文首先懷疑傅山所云「別傳」之有無。須知傅山讀書極多,為極嚴肅的大學者,絕不會沒讀到瞎編造。後之讀書人萬不可毫無根據而予懷疑。  塗宗濤是位老學者,所提出唯一「有力」的理由是,宋人文章中「作者只稱名或姓而不稱字」。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秋聲賦》中的「子方」二字也就只好拆開而讀了。但塗先生此說甚欠嚴肅。其實古人文中除自稱名或姓外,還自稱字和號。即以宋時名人之文而言,蘇軾(字子瞻)《書孟德傳後》便自雲「子瞻題」。陳與義(字去非)《頤軒記》亦自雲「洛陽陳去非記」。張孝祥(字安國)《送野堂老人序》和《題楊夢錫客亭類稿後》均有「歷陽張某安國書」之語,《題陸務觀多景樓長短句》有「張安國書而刻之崖石」語。《風月堂記》開頭更說「風月堂既成,張安國過之」,《題真山觀》開頭也說「張安國設道供於真山觀」。生當南宋的元好問(字裕之),文中也多有「裕之題」「裕之引」「裕之書」等語。尤應注意的是,歐陽修(一字永叔)的《釋惟儼文集序》,不就明明寫著「廬陵歐陽永叔序」嗎?陸游手自編定的《渭南文集》中,自稱其字(務觀)者更是多達好幾十處,自稱其號(放翁)處也很多,倒是很少自稱其名。僅以本人手邊此數人之文來看,便多有自稱其字者,怎麼能說宋人文中「只稱名或姓而不稱字」呢?可知塗宗濤之說並不符合事實。  所以,在沒有發現有力的論據前,我們還是依傅山的話,將該句讀作「歐陽子方」「夜讀書」為宜。     大公網>副刊>大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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