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季莫申科案——烏克蘭的好戲在後面

　　以「濫權擅自和俄羅斯簽訂天然氣合同」罪名被逮捕並起訴的「橙色革命」領帶人之一、烏克蘭前總理季莫申科，10月11日被烏克蘭法庭判處7年有期徒刑，並處賠償烏克蘭天然氣有限公司1.9億美元損失的經濟處罰。

　　大名鼎鼎的季莫申科原本就是個有爭議的人物，她曾因在烏克蘭獨立之初鑽體制漏洞、大肆盜採天然氣和偷逃稅成為巨富，也曾在2001年因涉嫌偽造海關文件和走私天然氣被捕，更因賄賂等指控被俄羅斯司法當局兩次發出逮捕令，她和她的丈夫都被認為是在轉型期犯有「經濟原罪」的人物。但即便如此，此次判罰仍給人以強烈的「政治裁判」印象，因為「和俄羅斯簽訂天然氣合同」的並非季莫申科，而是烏克蘭天然氣有限公司，合同的另一方也並非俄聯邦政府，而是俄羅斯國營天然氣公司，季莫申科並未在合同上簽字，僅僅是作為政府首腦履行批准職權，「濫權」、「擅自」之說實在牽強附會。簡言之，季莫申科並非不能「法辦」，但「法辦」她的罪名卻有些莫名其妙。

　　早在季莫申科被逮捕之初，歐美就對一力推動此案的烏克蘭總統亞努科維奇發出嚴厲警告，如今判決結果出台，警告的口吻再度升級。歐盟外交事務高級代表阿什頓代表歐盟發出聲明，指一旦判決執行，歐盟將「重新認真考慮對烏克蘭的各項政策」，從此前透露的信息看，這包括本擬簽訂的雙邊政治聯合與自由貿易協定，意味著烏克蘭加入歐盟並融入歐洲的步伐將不得不放緩，而簽訂聯合協定並逐步融入歐洲一體化，原本是亞努科維奇公開宣布的既定施政目標。

　　更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是，一直極力阻撓烏克蘭向歐盟靠攏的俄羅斯，也並未對季莫申科這個他們並不喜歡人物的鋃鐺入獄表示欣喜，正在中國訪問的俄聯邦總理普京直言，對季莫申科的此次宣判「不可理解」，因為「季莫申科什麼也沒簽」，且俄烏當年的天然氣協定「沒什麼不當之處」。亞努科維奇是公認的親俄派，如今親俄派主導對親歐派的審判，卻得不到俄方的理解，實在有些異樣。

　　那麼，政治經歷十分豐富的亞努科維奇，何以要推動這次同時得罪兩邊人的「政治裁決」？

　　首先，儘管在2010總統大選中獲勝，但亞努科維奇深深感受到季莫申科的政治壓力：2006年議會選舉亞努科維奇獲勝，是拜「橙色聯盟」內訌所賜，而2010年的勝利除了季莫申科和前總統尤先科的「橙色對掐」高燒不退外，選民對能言善辯的「橙營」政治人物感到失望和不信任，希望拙於言辭卻有豐富基層和經濟工作經驗的亞努科維奇「上來試試」，是後者能在複選中脫穎而出的重要原因。當時的民調顯示，大多數人其實認同「橙營」的親歐主張，但不相信「橙營」領袖們有能力帶領烏克蘭實現自己的主張。如今1年多過去，烏克蘭的經濟表現乏善可陳，而季莫申科和尤先科勢力的此長彼消，令「橙營」可能出現季莫申科一家獨大的局面，這極可能在2012立法選舉中給亞努科維奇及其地區黨構成嚴重威脅。讓季莫申科吃官司，使之順理成章、合理合法地被剝奪2012選舉權和被選舉權，自然也就成了釜底抽薪的妙計。

　　其次，俄烏天然氣糾紛是烏克蘭人的一塊心病，也是俄烏關係的死結。為順應烏克蘭選民的要求，親俄派亞努科維奇上台後，實際上仍羞答答地推動著「靠攏歐洲」的政策，積極與歐盟洽談，希望簽訂聯合協定，就是最典型的例子，為當年烏克蘭在俄烏天然氣糾紛中的窘境找個說法，也就成為一種必須，他當然不能直接把責任推給俄方，讓當時主政的季莫申科背黑鍋就成了自然的選項。

　　不過在歐、俄左右夾擊下，亞努科維奇未必能一直「挺住」。

　　對亞努科維奇上台後表面親俄，實則向歐盟暗送秋波的表現，俄羅斯並不滿意。「政治裁決」季莫申科固然可打擊政治對手，在即將到來的寒冬和天然氣消耗高峰季節，卻很可能喚起烏克蘭人對俄羅斯人的反感，令俄難以做人。至於歐盟，如果對亞努科維奇的做法裝聾作啞，繼續對烏克蘭張開雙臂，那些剛剛加入和即將加入歐盟，在「一國一票」的歐盟體系內舉足輕重的前東歐、前蘇聯國家，又將如何觀感？

　　在判決結果出台後亞努科維奇表示「這是個令人遺憾的結果」，宣稱「並非最終決定」，並表示清楚此結果會影響烏克蘭和歐盟的關係。從這些蛛絲馬跡可知，判決結果未必就板上釘釘，但亞努科維奇恐也不會甘心就此功虧一簣，而很可能希望做些小動作，甚至和季莫申科達成「君子協定」，用「恢復自由」換取後者在2012立法選舉中的退避三舍。然而這又談何容易，且不說季莫申科在法庭上當場表示要「戰鬥到底」，歐盟方面也早就打了「預防針」，稱任何妨礙季莫申科參加2012選舉的判決結果或其它政治行為，都將影響歐盟和烏克蘭簽署聯合協定的前景。可以說，圍繞季莫申科的命運，烏克蘭的好戲還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