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知識人面臨三種認識論的困境
(胡傑版畫)
困境之一:同時拔高了希臘哲學和孔儒倫理學
中國讀書人長期以來都對孔子道德哲學的價值過於拔高,這是中國社會偽善滿地的最大原因。在先驗的意義上,任何人都與生俱來地擁有「仁」的觀念,只有承認這一點,愛人和人愛的倫理觀念才具有不容商榷的普遍性。孔子在這方面的確有比較清晰的陳述。
但我們看到,古代希臘的蘇格拉底,柏拉圖和亞理斯多德,都對這種倫理觀念意義上的普遍的人性給予了想像與描述。但他們都不是一種作為科學的倫理學,不是一種作為穩定的秩序的倫理學。在這個意義上,我甚至認為,春秋時代的諸子百家在觀念建構的意義上,完全不輸給古希臘哲學,但都不具有方法論意義上的分析價值和建設價值。
真正把倫理學發展成為一個科學模型的,是克爾凱郭爾(sk)、斯密和康德。
沒有深刻的恐懼與顫慄,人的倫理是沒有意義的。這就像日後人們樹立一個道德的典範,不過是一些僵硬的道德偶像而已。這是sk的思辨方式。
沒有上帝作為絕對命令的實踐設準的倫理學,人的倫理教訓也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作為秩序的倫理學思想,並沒有形成一個穩健的可以持續湧現的結構模型。這是康德的思辨方式。
沒有上帝作為無偏差的旁觀者的倫理學,人作為理性經濟人就失去了必要的個體倫理基礎,如此自由市場經濟就會變成叢林社會。
在這種與思想史有關的比較維度之下,我們有理由認為,關於倫理秩序,中國的知識人不僅對孔子的道德思想意義抬得太高了,同時對古希臘哲學的意義也抬得太高了。
困境之二:對「自然秩序」的普遍誤讀
自然,在觀念的層面主要表現為物質的屬性。如果你認同這句話,那麼你平時裝腔作勢說出的「回歸自然」、「回歸山水」,尤其是死後回歸自然之類的話兒,就是指你的終極目標,是回歸到物質。這是典型的唯物主義思維方式。但是,當有人說起唯物主義的時候,你卻對唯物主義的價值觀橫眉冷對,不屑一顧。這是典範的中國文化人的基本姿態。
一個看上去很深刻的解釋是「自然的人化」,即一個文化人把他的思想和審美投射到自然山水之上,由此構成「天人合一」。這個想法迷倒一大票人馬。問題是,如果自然是一種客觀的存在,當文化人把自然「人化」的時候,是不是會導致對自然的本質的破壞呢?是不是不夠尊重自然呢,是不是抬高了人的理性能力呢,是不是沒有守住自然和人的邊界呢?由此可見,中國文化人要麼是從來沒有思考過自然到底是什麼,要麼就是留著鬍鬚裝深沉,其實一腦子糨糊。
聖經在描述上帝是誰的命題上,有一個深奧的句式:「I am who I am.」中文翻譯為「自有永有」,這是一種帶有深刻敬畏秩序的翻譯。如果翻譯成「自然而然」,或許有助於我們理解上帝存在的超驗秩序,到底意味著什麼。斯賓諾莎試圖把這個問題簡化,他說,上帝就是宇宙本身。這個說法符合自然主義的問題意識,但遭到了一種關於自然神的指摘和批評。
但不得不承認,在斯賓諾莎的解釋框架面前,中國思想史對自然的想像與解釋實在是太模糊了,模糊到根本不可能湧現出必要的思想和知識。
困境之三:同時缺乏起點意識和過程意識
知識的興起,既是一種明確的起點的湧現,也是一種過程理性的湧現。但我們可能在兩種知識湧現的命題上,都缺乏想像力。
我們把這樣的辨析帶進基督信仰的範圍之內,或許能夠把問題討論得更加清晰。
敬畏耶和華是知識的開端!有信仰的人們會說,看看吧,敬畏耶和華是知識的開端,如果你不敬畏耶和華,你連知識的門檻都沒摸到,你的一切關於知識的追問,甚至都不曾開始。
問題是,這樣的闡釋只是問題的一個側面,換個角度我會說,看看吧,敬畏耶和華是知識的開端,只是開端而已,如果你以信仰為名,不思考,不努力,不追問,你就是一個永遠處在起點的片兒湯,你是個懶蟲。所有的懶惰都是可恥的,無論你以什麼理由。你將會無知,你甚至會借著這種無知走向反智主義,你將會愧對上帝給你的恩典。
如何在兩個向度上保持對人性和認識能力的懷疑,是我們的知識成為可能的重要功課。
知識人如何走向綜合的判斷,以楊小凱為例
一個書生如何擺脫上述三個思想史的困境,努力趨近一種整全的綜合的思想狀態呢,楊小凱的思想秩序可能是一個借鑒。楊的思想體系,大致分成三個模塊:
——早期思考中國向何處去;
——中期思考作為專業知識和專業方法的超邊際分析的新興古典經濟學;
——晚期思考人的基本意義和終極價值。
作為一個具體的人,他的想像力和建設能力趨於最大化,他在永恆的時空秩序和靈魂秩序里趨於綜合。華人知識人當中,98%的知識人僅僅處在第一模塊,1%的知識人或許在第二模塊略有建樹;1%的人可能思考過人生意義與終極坐標。似乎只有楊小凱先生同時在三個模塊上分階段發力,他實實在在在地打完了最美好的仗,因而他是最應該被深度講述深度分析的人生範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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