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毛澤東曾是梁啟超的「粉絲」

青年毛澤東曾是梁啟超的「粉絲」

近年來,在熱播全國的紅色經典青春勵志電視劇《恰同學少年》中,有這樣振奮人心的一幕:青年毛澤東大聲背誦梁啟超的《少年中國說》,然後不斷有他的同學加入到背誦的行列,最後一群熱血沸騰的青年大聲齊誦《少年中國說》。這感人的場面,折射了梁啟超對包括毛澤東在內的那一代青少年的巨大影響。

青年毛澤東說:「梁固早慧」

梁啟超,1873年2月23日生於廣東新會,字卓如,一字任甫,號任公,別署飲冰子、飲冰室主人、哀時客、中國之新民等。

1915年6月25日,毛澤東在致同學湘生的信中,評價梁啟超說:「梁固早慧,觀其自述,亦是先業詞章,後治各科。」

梁啟超確實「早慧」,是一個聰明絕頂的少年天才:四、五歲就讀完了《四書》、《詩經》;6歲在父親教導下,五經卒業;除經學外,還讀《史記》、《漢書》、《綱鑒易知錄》、《古文辭類纂》等;9歲,能做千言的文章;12歲,便中秀才。

中秀才後,梁家更是對他寄予厚望,送他到廣州深造。15歲時,梁啟超進入當時廣東省最高學府學海堂學習。

17歲時,梁啟超結識了康有為,二人見面之後,聊了好幾個時辰。梁啟超後來追憶這段往事時說,康有為以「大海潮音,作獅子吼」(佛家語),當頭棒喝之後,使他一時不知所措,以前所學的不過是應付科舉考試的敲門磚而已,根本不是什麼學問。於是退出學海堂,拜康有為為師。從此,在康有為的引導下,梁啟超盡舍訓詁之學,接受康有為的維新變法思想與政治主張,逐漸成長為康有為的左膀右臂,史稱「康梁」。

1895年春,梁啟超赴京會試,協助康有為,發動了在京應試舉人聯名請願的「公車上書」運動。維新運動期間,梁啟超表現活躍,曾主北京《萬國公報》(後改名《中外紀聞》)和上海《時務報》筆政,又赴澳門籌辦《知新報》。他的許多政論在當時產生很大的影響。  

1897年,梁啟超任長沙時務學堂總教習,在湖南宣傳變法思想。 1898年,回京參加「百日維新」。7月,受光緒帝召見,奉命進呈所著《變法通議》,賞六品銜,負責辦理京師大學堂譯書局事務。

戊戌變法之前,梁啟超的主要見解皆來自於康有為,梁啟超用他那充滿感情的筆觸,闡發康有為雜亂、高深的思想,從而使「君主立憲」深入人心。

青年毛澤東對梁啟超的崇拜和效仿

 1910年秋,毛澤東走出閉塞的韶山沖,到五十華里之外去上學。那學堂就是湘鄉縣立東山高等小學堂。

1936年,毛澤東同斯諾談起過當年的情形說:

  「我在這個學校很有進步。老師們都喜歡我,尤其是那些教經書的老師,因為我寫得一手好古文。但是我對讀經書不感興趣,當時我正在讀表兄送給我的兩種書刊,講的是康有為的維新運動。其中一本叫做《新民叢報》,是梁啟超主編的。這些書刊我讀了又讀,直到可以背出來。我那時崇拜康有為和梁啟超。」

按照今天時髦的說法,17歲的毛澤東成了梁啟超的「粉絲」!對梁啟超的崇拜甚至影響到毛澤東的一生。

風靡一時的《新民叢報》,是梁啟超在日本創辦的。

1898年的戊戌政變,譚嗣同等「戊戌六君子」喋血遇難,康有為、梁啟超亡命日本。痛定思痛,梁啟超認為,中國當時的貧弱落後、受列強欺凌,不只是因為有「最腐敗之政府」,更因為有「最散弱之國民」,而後者為更重要、更深層次上的原因。於是他決心致力于思想啟蒙工作,以提高國民的素質。

1898年12月,梁啟超在日本橫濱創刊《清議報》,以「倡民權」、「衍哲理」、「明朝局」、「厲國恥」為宗旨。這個報刊1901年末停刊後不久,梁氏又於1902年2月在橫濱創刊《新民叢報》。當時都遭清廷禁止在國內發行的這兩種報刊,在政治上,鼓吹保救光緒皇帝,反對慈禧太后,主張君主立憲;但更重要的是,梁啟超以此為陣地發表了一系列鼓吹西方資產階級政治、文化、道德、思想的文章,介紹和中國傳統文化完全不同的價值標準、倫理觀念、思維方式和行為規範,在長期囿於封建文化觀念的中國知識界中,起了振聾發聵的作用。

  《新民叢報》於1907年冬季停刊。毛澤東在1910年下半年讀到的,已經是幾年前的舊雜誌了。但是對於一個來自閉塞山村的少年來說,其中的一系列主張卻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自然更啟發毛澤東從全新的角度來思考中國,思考人生。正如他自己說的,對這些文章,他是「讀了又讀,直到可以背出來」。他從這裡受到的影響,持續了相當長的時間。

  現在韶山紀念館裡,保存了一本當年毛澤東讀過的《新民叢報》(第四號)。其中刊載了梁啟超《新民說》第六節「論國家思想」,文中解說了「國家」和「朝廷」兩個概念的差異。梁啟超說:

「固有國家思想者,亦愛朝廷。而愛朝廷者未必皆有國家思想。朝廷由正式成立者,則朝廷為國家之代表,愛朝廷即所以愛國家也。朝廷不以正式而成立者,則朝廷為國家之蟊賊,正朝廷乃所以愛國家也。」

  在梁啟超這段文字的旁邊,毛澤東批了一段話:「正式而成立者,立憲之國家也。憲法為人民所制定,君主為人民所推戴。不以正式而成立者,專制之國家也,法令由君主所制定,君主非人民所心悅誠服者。前者,如現今之英日諸國;後者,如中國數千年來盜竊得國之列朝也。」

這是現在見到的毛澤東對政治、對歷史見解的最早文字記錄。於此可見毛澤東在讀《新民叢報》的時候,就在思考著中國的過去、現在和未來,這是一種十分可貴的讀書態度。後來他投身於改造中國與世界的鬥爭,也就不是偶然的了。

1911年春,辛亥革命前夕,毛澤東於來到長沙,進入湘鄉駐省中學。長沙是當時革命黨活動的一個基地,在這裡他第一次讀到革命派的著名報刊《民立報》,這才知道有個同盟會。由湖南人黃興領導的廣州黃花崗起義,七十二烈士殉難的消息傳來後,毛澤東非常激動,以致寫了一篇文章貼在學校牆壁上。

毛澤東後來對斯諾回憶說:「這是我第一次公開發表政見,可是這個政見卻有些糊塗。我還沒有放棄我對康有為、梁啟超的欽佩。我並不清楚孫中山和他們的區別。所以我在文章里鼓吹必須把孫中山從日本召回,擔任新政府的總統,由康有為任國務總理,梁啟超任外交部長。」

在以後進入省立高等中學的半年,以及在第一師範的五年半的學習中,毛澤東並沒有完全忘記梁啟超。在現在保存下來求學時期的毛澤東的讀書批語、筆記和書信中,或隱或顯,或直接或間接,都能看到梁啟超的影子。如1915年至1916年的反袁鬥爭中,對「籌安會」的鼓噪,梁啟超曾著《異哉所謂國體問題者》、《上大總統書》等文,譏斥「籌安」諸君子,強烈反對帝制復辟。後來參加蔡鍔討袁世凱起義後,梁氏又連著《軍中敬告國人》、《袁政府偽造民意密電》、《袁世凱之解剖》等文,筆力雄渾、銳利酣暢,社會影響很大。毛澤東在第一師範讀書,通過學友會,將湯化龍、康有為、梁啟超3人有關反袁及對時局不滿的文章,編印成冊,題為《湯康梁先生對時局之主張》,廣為散發。

  毛澤東在《倫理學原理》一書的批註中,常有「參見梁啟超」的某種評論,或將書中文意與梁文相比附,藉助梁文加深對該書的理解。在致黎錦熙信中的「今日之我與昨日之我挑戰」,就是直接援引梁啟超的《政治學大家伯倫知理之學說》一文。關於「英雄」、「豪傑」的歷史作用;將人分為「聖賢」與「愚人」兩類;以「慈悲之心,以救小人」為特徵的佛家平等觀念;尤其是以「變化民質」、「啟迪民智」為救國圖存的根本要義,等等,毛澤東在《倫理學原理》批註中所反映的這些觀點,也都或直接或間接地出自梁啟超的影響。

直到五四前夕,毛澤東在1917 年8 月23 日給黎錦熙的信中仍然認為,中國積貧積弱,根本原因是「思想太舊,道德太壞」,「二者不潔,遍地皆污」。因此,根本的解決還在於從改變「人心道德」、「變化民質」入手。這種觀點與梁啟超《新民說》基本一致。1918 年,毛澤東、蔡和森等在長沙創立學會,確定以「新民」為學會之名。在為新民學會起草會章時,毛澤東提出以「革新學術,砥礪品行,改良人心風俗為宗旨」,也正是梁啟超《新民說》中之觀點的具體化。

梁啟超寫文章不屑於恪遵古文「義法」,不滿足於雕章琢句,而注重落筆自然,辭以達意,時雜以俚語韻語及外國語法,縱筆所至不檢束,「以飽帶感情之筆,寫流利暢達之文,洋洋萬言,雅俗共賞。讀時則攝魂忘疲,讀竟或怒髮衝冠,或熱淚濕紙。」一時學者競效之,號曰新文體,對於讀者,別有一種魔力。毛澤東當時就是被這種「魔力」所感染並起而仿效的。

1913 年,毛澤東進入湖南第四師範學習。國文教師袁仲謙先生是前清舉人,最重古文教學,很欣賞毛澤東的才氣縱橫,筆力雄健,但又嫌他的文章太像梁啟超的「野狐筆」,勸他多讀古文。為此,毛澤東曾經下功夫熟讀《昭明文選》和唐宋八大家的作品。他還從舊書店買回一套二十多冊的《韓昌黎全集》,反覆研讀,揣摩其筆法,終於能寫出一手入格的古文來。袁仲謙在評語中,甚至稱讚得意弟子毛澤東的文章「深得孔融筆意」。

1912年,梁啟超由日本回國。1918至1920年旅歐期間,梁啟超了解到西方社會的許多問題和弊端,回國之後即宣揚西方文明已經破產,主張光大傳統文化,用東方的「固有文明」來「拯救世界」。於是他決意退出政壇,潛心研究學問,以西學的方法研究國學,回歸到書齋,回歸到國學,立志通過國學的研究和傳播,「在社會上造成一種不逐時流的新人」,「在學術界上造成一種適應新潮的國學」,「以構成一種不中不西非中非西之新學派」。

這一時期的學術研究,梁啟超是從「整理國故」開始的。他就與胡適等人一起積极參与了整理國故的運動,並成為國粹主義史學派的中堅。梁啟超認為:「史學為國學最重要部分。」所以他的國學研究,也以史學為第一重頭戲。先後撰寫了《清代學術概論》、《中國歷史研究法》及其補編、《先秦政治思想史》、《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等煌煌專著。

梁啟超

1925年,梁啟超應聘任清華國學研究院導師,指導範圍為「諸子」、「中國佛學史」、「宋元明學術史」、「清代學術史」、「中國文學」、「中國哲學史」、「中國史」、「史學研究法」、「儒家哲學」、「東西交流史」等。這期間著有《《墨子學案》、《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情聖杜甫》、《屈原研究》、《中國文化史》等。主要著作收入《飲冰室文集》。

1927年,梁啟超離開清華研究院。1929年病逝。

晚年毛澤東說:「梁啟超一生有點像虎頭蛇尾」

多年後,已成為中國共產黨的領袖的毛澤東,在語言文字上對自己的著作和黨內文件的要求非常嚴格。

1942年,毛澤東在為整頓黨的文風而做的報告中列舉「黨八股」的罪狀有「空話連篇」、「裝腔作勢」、「無的放矢」、「語言無味」和「不負責任」等,這與梁啟超早年所舉報章之「五弊」頗見神似。毛澤東認為文章和文件是「給群眾看」,「應當是生動的,鮮明的,尖銳的,毫不吞吞吐吐」,既要「分清條理,去掉空話」,又要「合文法」,要「以通俗的語言解釋許多道理」給人民群眾聽。這些思想與梁啟超所稱輿論應具備的「常識」、「真誠」、「直道」三本和「浸潤」、「強聒」、「見大」、「主一」、「旁通」、「下逮」六德如出一轍。梁啟超「其文條理明晰,筆鋒常帶情感,對於讀者別有一種魔力焉」的夫子自道,完全可以移植給毛澤東。毫不誇張地說,比起梁啟超的「縱筆所至不檢束」來,毛澤東的文風要更勝一籌。

   據曾任《人民日報》總編輯兼新華社社長的吳冷西回憶,毛澤東在1958年3月30日對梁啟超有過一番評論:

   「毛主席說,梁啟超一生有點像虎頭蛇尾。他最輝煌的時期是辦《時務報》和《清議報》的幾年。那時他同康有為力主維新變法。他寫的《變法通議》在《時務報》上連載,立論鋒利,條理分明,感情奔放,痛快淋漓。加上他的文章一反駢體、桐城、八股之弊,清新平易,傳誦一時。他是當時最有號召力的政論家。」「毛主席又說到梁啟超寫政論往往態度不嚴肅。他講究文章的氣勢,但過於鋪陳排比;他好縱論中外古今,但往往似是而非,給人以輕率、粗淺之感。他自己也承認有時是信口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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