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有尊嚴的老去

讓我有尊嚴的老去

我一直記得有一位老司機，自從他做了腰椎結核病灶清除術後就一直不能行走，直愣愣的躺在床上。有時候家人用輪椅車把他推到大門洞，他就透過那扇半遮半掩的鐵皮大門，木獃獃的看外面的風景，看外面的過往行人和車輛。 有一天我買菜回家，路過他的家門時，看見他低頭彎腰用他還能活動的手從他那不能轉動的屁股底下抽出了濕漉漉的尿墊。在看電視連續劇《有你才幸福》時我頻頻的想起了他，他們毫不留情地直指我內心最深的恐懼——可以貧窮，可以孤獨，可以死去但不可以沒有尊嚴。然而一個自重的生命到頭來又能保住什麼呢？在《有你才幸福》里老林出場的時候是一個剛直不阿見義勇為的漢子，他喜歡孫子。喜歡朋友。到後來他患上了腦出血後遺症，從此卧床不起，不能說話。生活不能自理靠老伴兒喂飯，端屎倒尿。到後來兒子們一個袖手旁觀不理不睬。視若路人。人活到這個份兒上真所謂沒面子了吧？當老琪去看他的時候為了安慰他說：「這樣的事情也可能發生在每個人的身上。」是啊！這樣的事情有可能發生在每個人的身上。沒有一個人可以活在20歲的年少輕狂30歲的志得意滿里。上天對生命的設計像是一個幽默的玩笑。軟弱的來，軟弱的去。中間經歷了不知天高地厚，以為無所不能的狂妄階段。以後不論是意志上，還是在情感上，以至於體力上會逐漸的衰退了下來。身體的衰弱更是使人無可奈何。特別是那些對功名利祿孜孜不倦的追求者們，財富大量積聚，職位步步高升卻抵不住疾病和衰老的侵襲。 人到底是脆弱的動物，而且越是敏感自尊，越能感知自己的脆弱。當你進入天命之年，就會感知到暮年的來臨。那種老年的孤獨感就會悠然而生，脾性也會有些改變老伴兒常常會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大發雷霆。而那些沒有感知力的孩子們就會不理解，產生反抗情緒。所以我會對孩子們說：「這是人老了的一個共性，需要理解他們也需要幫助他們，人都有到老的那一天。」 生活多麼需要感知力。感知力可以讓我們設身處地的體貼和憐恤他人。並在他人的處境里映照出我們同樣是軟弱的，是需要被別人憐恤的我一直記得一位老人的眼神。可惜，到後來，無法站立，無法進食，無法拉他那心愛的胡琴，無法自己上廁所，末了，像個嬰孩一樣被扒光了衣服由人清洗身體……生活多麼需要感知力。而每一個稍有感知力的人，面對這樣的生命軌跡，再也無法硬著頸項說：我是自己的上帝，我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既然有一天我將不可避免地變得跟嬰孩一樣軟弱無力，我也只能讓自己的心思意念逐漸回歸到嬰孩的樣式，把自己的困苦和恐懼全部交給他，讓我有尊嚴的老去！ 我家長兄前幾天因患擴張型心肌病導致心力衰竭，經醫院搶救無效去世。在他去世之前一小時，他還是自己走到醫院找大夫看自己的感冒發燒癥狀，但因心臟的突然衰竭奪去了他的生命。他的去世是始料不及的大哥本人也是沒有想到的。他是在沒有痛苦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他是在有尊嚴中走到了另一個世界。我們能像大哥這樣的老去也應該算做有福之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