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吧:二十五位作家的文藝地圖

二十五位作家的文藝地圖

想起京都一隻鳥

來源: 廣州日報 孫小寧主編

  看點:

  這是一本由國內二十五位作家、學人所著的隨筆集。他們的足跡到過赫拉巴爾的布拉格,也探訪過張愛玲呆過的伯克利……他們描繪了一幅幅文藝地圖,這裡有他們對他者的發現、體味,還有他們自身創作心跡的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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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小寧主編

  生活·讀書·新知

  三聯書店

  伯克利大學的張愛玲

  文:祝勇

  關於我的同事張愛玲,我知道的不多。她其他的同事知道的也並不比我多。原因是她幾乎從來不見她的同事,包括她的助手。

  在伯克利大學,張愛玲幾乎是一個隱形人。這首先與她的體型有關。因為她的體型過於瘦小,在人群中,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台灣學者水晶說她像艾米莉·勃朗特。有一次,我和威廉(WilliamSchaefer)坐在安德魯(AndrewJones)的車上,飢腸轆轆,在黃昏的車流中,向舊金山一間小啤酒館奮勇前進。我們談起張愛玲。安德魯指著路邊走過的一個小老太太說,如果你能見到張愛玲,她就跟她一樣。一個平常的老太太,毫不引人注意。

  其次,張愛玲喜歡晝伏夜出,刻意地躲開人群。據她的助手、台灣學者陳少聰介紹,張愛玲通常是在下午到辦公室,等大家都下班了,她仍留在那裡。大家只是偶然在幽暗的走廊一角,瞥見她一閃而過的身影。「她經常目不斜視,有時面朝著牆壁,有時朝地板。只聞窸窸窣窣一陣腳步聲,廊里留下似有似無的淡淡粉香。」(陳少聰:《有一道河,從中間流過》,第203頁,九歌出版社,台北,2006年版)

  當時的中國研究中心在校外辦公,不在緊鄰西門的現址。現在中國研究中心早已搬到富爾頓街2223號,那裡變成了一座銀行。人們進進出出,點鈔機決定著每個人的幸福指數。一切跡象顯示,這座大樓與張愛玲無關。

  陳少聰與張愛玲同在一間辦公室辦公,只是中間隔了一層薄板。外間是助手的,張愛玲在裡間。所以,張愛玲每天不可避免地要與陳少聰打一個照面,她們互相微笑一下,或者點頭致意,這種最低限度的交往,是她們每天必須履行的程序。後來,她們連此也嫌麻煩。每天下午張愛玲要來的時候,陳少聰乾脆及時地躲開。

  「我盡量識相地按捺住自己,不去騷擾她的清靜,但是,身為她的助理,工作上我總不能不對她有所交代。有好幾次我輕輕叩門進去,先生便立刻靦腆不安地從她的坐椅上站了起來,眯眼看著我,卻又不像看見我,於是我也不自在起來。她不說話;我只好自說自話。她靜靜地聽我囁囁嚅嚅語焉不詳地說了一會兒,然後神思恍惚答非所問地敷衍了我幾句,我恍恍惚惚懵懵懂懂地點點頭,最後狼狽地落荒而逃。」(陳少聰:《有一道河,從中間流過》,第204頁)

不可救藥的字條愛好者

  1952年,張愛玲離開上海,隻身來到深圳羅湖橋,準備從此進入香港。這裡是上海到香港的陸上必經之途。羅湖橋的橋面由粗木鋪成,橋的兩端分別由中英兩方的軍、警崗把守。香港警察把入境證拿去檢查時,張愛玲和從中國一起出走的人群眼巴巴地等待。在他們的焦急與無奈面前,香港警察不失時機地表現了他們的傲慢。他們若無其事地踱步,心態悠閑。有一名中國士兵見狀,走到張愛玲身邊,說:「這些人!大熱天把你們擱在這兒,不如到背陰處去站著罷。」張愛玲轉頭看他,那個士兵穿著皺巴巴的制服,滿臉孩子氣。人們客氣地笑了笑,包括張愛玲在內,沒人採納他的建議。她緊緊貼在柵欄上,擔心會在另一端入境時掉了隊。這是張愛玲最後一次體會來自同胞的溫暖。

  如同默片里的人物,張愛玲很少發出聲響。即使在辦公室,她在與不在幾乎沒有區別。她把自己視做一件寶貝,秘不示人。她與外界的聯繫大多通過紙頁進行,連電話都很少打。陳少聰說,每過幾個星期,她會將一疊她做的資料卡用橡皮筋扣好,趁張愛玲不在的時候,放在她的桌上,上面加小字條。「為了體恤她的心意,我又採取了一個新的對策:每天接近她到達之時刻,我便索性避開一下,暫時溜到圖書室里去找別人閑聊,直到確定她已經平安穩妥地進入了她的孤獨王國之後,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來。這樣做完全是為了讓她能夠省掉應酬我的力氣。」「除非她主動叫我做什麼,我絕不進去打攪她。結果,她一直堅持著她那貫徹始終的沉寂。在我們『共事』將近一年的日子裡,先生從來沒對我有過任何吩咐或要求。我交給她的資料她後來用了沒用我也不知道,因為不到一年我就離開加州了。」

  對於伯克利來說,張愛玲既存在,又不存在。這也與現在沒有什麼不同。現在,2006年秋天,在伯克利,我可以找到她,又找不到她。她在伯克利大學兩年的時間內,完成她的研究工作,並撰寫了論文。但很少有人看見過她。我詢問過當年在中國研究中心和東語系工作過的教授,並得到印證。1971年,張的上司陳世驤去世,張愛玲參加他的葬禮,是她在伯克利屈指可數的公開露面。但她只待了幾分鐘,就匆匆離去了。對於很多人而言,張愛玲只是一個名字,而不是身體。

  張愛玲是一個不可救藥的字條愛好者。胡蘭成第一次去見張愛玲,在上海靜安寺路赫德路口192號公寓6樓65室,張愛玲不見,胡只得到她從門洞里遞出的一張字條。他已經很幸運了,因為張愛玲連字條都十分吝嗇。近三十年後,水晶前往張愛玲在伯克利的公寓拜訪,張愛玲堅持不開門,後來幾次打電話,張都不接,最後允諾會給他寫張字條,而字條,也終於沒有來。

愛上了苦行僧一樣的生活

  張愛玲愛上了苦行僧一樣的生活,並且因此而上癮。鍥而不捨的水晶最終成為為數不多的進入過她的居所的人,他對她生存環境的描寫如下:「她的起居室有如雪洞一般,牆上沒有一絲裝飾和照片,迎面一排落地玻璃長窗。」(水晶:《蟬——夜訪張愛玲》,《替張愛玲補妝》,第14頁,山東畫報出版社,濟南,2004年版)「女士的起居室內,有餐桌和椅子,還有像是照相用的『強光』燈泡,唯獨缺少一張書桌,這對於一個以筆墨聞世的作家來說,實在不可思議。我問起她為什麼沒有書桌?她回說這樣方便些,有了書桌,反而顯得過分正式,寫不出東西來!……不過,她仍然有一張上海人所謂『夜壺箱』,西洋稱之為『nighttable』的小桌子,立在床頭。她便在這張夜壺箱上,題寫那本她贈送給我的英文書《怨女》。」(水晶:《夜訪張愛玲補遺》,《替張愛玲補妝》,第25頁)給我印象極深的是「雪洞」的比喻,有一種尖銳的肅殺感。我不止一次路過她的公寓,在杜倫特街上,有時透過密集的法國梧桐,望一眼她的窗。我沒有前去叩門。窗亮著,但她不在。

  「第二天我去看張愛玲。她房裡竟是華貴到使我不安,那陳設與傢具原本簡單,亦不見得很值錢,但竟是無價,一種現代的新鮮明亮幾乎是帶刺激性的。陽台外是全上海在天際雲影日色里,底下電車噹噹地來去。張愛玲今天穿寶藍綢襖褲,戴了嫩黃邊框的眼鏡,越顯得臉兒像月亮。三國時東京最繁華,劉備到夫人房裡竟然膽怯,張愛玲房裡亦像這樣的有兵氣。」(胡蘭成:《民國女子》,《張愛胡說》,第122頁,文匯出版社,上海,2003年版)

  張愛玲最好的日子全部叫胡蘭成帶走了。他們最好的日子是在滬上的公寓里,「牆壁上一點斜陽,如夢如幻,兩人像金箔銀紙剪貼的人形」。(胡蘭成:《民國女子》,《張愛胡說》,第144頁,文匯出版社,上海,2003年版)1944年,張愛玲與胡蘭成結婚,婚書上寫:「胡蘭成張愛玲簽訂終身,結為夫婦,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有點像決心書,對紛亂的世道,同仇敵愾。這並不容易,何況胡蘭成還是才子、流氓、帥哥、官僚、漢奸的混合體。夫妻本是同命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張愛玲卻有「對人生的堅執」(同上,第137頁),說:「那時你變姓名,可叫張牽,又或叫張招,天涯地角有我在牽你招你。」(同上,第144頁)

  後來胡蘭成「飛」到溫州躲起來,並迅速另覓新歡。張愛玲來了。「在船上望得見溫州城了,想你就在著那裡,這溫州城就像含有珠寶在發光。」(同上,第149頁)胡蘭成照例逶迤周旋。張愛玲是描寫心計的大師,但她卻從不具備實踐經驗,她的努力註定失敗。第二天,失望的張愛玲乘船回上海。數日後,胡蘭成接到張從上海來信:「那天船將開時,你回岸上去了,我一人雨中撐傘在船舷邊,對著滔滔黃浪,佇立涕泣久之。」(同上,第154頁)

張愛玲來美國時一名不聞

  「張愛玲來美國時一名不聞。全美國沒人知道他。」我對安德魯說。坐在汽車后座上的威廉插嘴:「我們同張愛玲一樣。」我疑惑地看他。他說:「首先,因為我們在美國;第二,全美國沒人知道我們。」我們大笑。

  1955年秋天,張愛玲夾雜在一群難民中,乘「克利夫蘭總統號」(PresidentCleveland),駛向一片未知的大陸。她在中國的全部影響被宣布過期作廢。沒有人知道這個瘦弱的中國女人身上發生過什麼。憑藉新罕布希爾州的麥道偉文藝營提供食宿,她度過了生命中最寒冷的冬天。她抓緊這幾個月的時間進行寫作,以換取稿費。不知這一境遇是否出乎張愛玲的預料,不過對此,張愛玲小說中已早有預言:「人生是殘酷的。看到我們縮小又縮小的、怯怯的願望,我總覺得有無限的慘傷。」在此,她認識了她未來的丈夫、潦倒詩人賴雅(FerdinandReyher,1891~1967)。他們結婚,有了一個家,並維持著最低限度的生活。至少從表面上看,他們的婚姻是令人費解的,沒有人相信他們的婚姻會成功。他們的差距一目了然:張愛玲三十六歲,賴雅已六十五歲;張愛玲理財精明,賴雅花錢如流水;張愛玲對左翼思想毫無興趣,賴雅卻是激進的社會主義者;兩人的共同點只有一個:沒有固定收入。他們經濟拮据到連買床單窗帘都成了奢望。但他們卻始終相依為命,一直持續到賴雅去世。賴雅癱瘓在床時,是張愛玲為他伺候大小便。此時,那個患有嚴重潔癖的貴族小姐已經去向不明。她可能已忘記,就在十多年前,她曾對胡蘭成表達她對西方人的惡感:「西洋人有一種阻隔,像月光下一隻蝴蝶停在戴有白手套的手背上,真是隔得叫人難受。」(胡蘭成:《民國女子》,《張愛胡說》,第131頁,文匯出版社,上海,2003年版)

  賴雅死後,張愛玲得到了伯克利的職務,那一年,她已四十九歲。張愛玲堅持不與人交往。水晶送書給她,她退回來。張愛玲生病,陳少聰去探望,知道她不會開門,便撳了門鈴,把配好的草藥放在門外地上。幾日後,陳少聰上班,發現自己書桌上有一個字條,是張的筆跡,壓在一小瓶「香奈兒五號」香水下面,字條寫著:「謝謝。」胡蘭成說:「她是個人主義的,蘇格拉底的個人主義是無依靠的,盧騷的個人主義是跋扈的,魯迅的個人主義是凄厲的,而她的個人主義則是柔和的,明凈。」(胡蘭成:《評張愛玲》,《張愛胡說》,第194頁,文匯出版社,上海,2003年版)

  她在伯克利的工作十分吃力。陳世驤認為她沒有像她的前任夏濟安和庄信正那樣,「遵循一般學術論文的寫法」,「而是簡短的片段形式」(見2006年10月6日台灣《中國時報》),因此,她的「論文」始終難以發表。只有夏濟安的弟弟夏志清極早地發現了張愛玲的才華,1961年,他的《中國現代小說史》由耶魯大學出版社出版,其中,為張愛玲設一專論。

 這個老人,是不隨和的

  文:蘇北

  對汪曾祺也是有一個逐步認識的過程。從剛開始學習他的小說創作法,到後來迷念他的人格和風采,到寫出《憶·讀汪曾祺》這樣一本書,其實我至今並沒真正讀懂汪曾祺。

  我是走了捷徑的。從抄他的《晚飯花集》,到上魯迅文學院結識他,一切彷彿那麼自然,又是那麼的順湯順水。他對我和另外一個青年總是客客氣氣。他說過:「你們兩個人身上沒有什麼俗氣。」這是對我們最高的評價了。我也曾經給過他兩篇小說,私心中想請他寫幾句話,也好抬高抬高自己,可是並未能如願。

  提起這件事,是因為我剛聽說了一件事。有個文學青年在某個場合認識了先生,不久就到汪宅去拜訪。這是一個痴迷得有點癲狂的青年。他為了能每日聆聽教誨,索性就住到了汪宅。汪宅的居所並不大,他心甘情願睡地下室,每天大早就舉著一把牙刷上樓敲門。有一次他還帶來了兒子,老頭兒還帶著孩子上街去買了一隻小烏龜。可是這個青年實在是沒有才華,他的東西寫得實在是不行。每次他帶來稿子,都要叫老頭兒給看。老頭兒拿著他的稿子,回頭見他不在,就小聲說:「圖窮匕首現。」

  這個湖東的老人,他是善良而純真的。他在《自報家門》中說:「我父親是個隨便的人,比較有同情心,能平等待人。」他也從他的父親那兒學習了這些品格。他認為這個文學青年挺不容易的。可他確實寫得不好,帶來的稿子都髒兮兮的。老頭終於無法忍受,用一種很「文學」的方式,下了逐客令。一天大早,青年又舉著牙刷上樓敲門,老頭打開門,堵在門口。一個門裡,一個門外,老頭開腔了:一,你以後不要再來了,我很忙;二,你不允許在外面說我是你的恩師,我沒有你這個學生;三,你今後也不要再寄稿子來給我看。講了三條,場面一定很尷尬。我聽到這個「故事」是驚悚的。十五年過去了,今天回憶起那時到這個老頭家的那些快樂時光,更加慶幸自己的無知和無畏了。

  這個老頭是不隨和的。我們多數時候誤讀了這位老人,以為他做做菜、畫下畫、喝喝酒,就好說話了。他是不隨意附和別人的。這從他的文學觀就能看出。他在1986年在《自選集》的自序中說:「我是相信創作是有內部規律的。我們的評論界過去很不重視創作的內部規律,創作被看做是單純的社會現象,其結果是導致創作缺乏個性。」這個觀點不僅僅是他六十歲後的認識,他二十七歲在上海寫的《短篇小說的本質》里就莊嚴地宣布了「要在一樣浩如煙海的短篇小說之中,為自己的篇什覓一個位置」。之後他的一生,都在追求「創作的個性」。不久前揚州的杜海公布了汪曾祺一篇極短的逸文《說「怪」》,此篇也是他讀了杜海給他看的習作之後寫的讀後感。他在文中希望家鄉的文學青年,「要充分表現個性,別出心裁」,「能夠繼承揚州八怪的傳統,盡量和別人不一樣」。

先生研究的幾個空白

  汪曾祺是對故鄉最充滿深情的一位作家。他筆下的作品,大部分是描寫故鄉的。可是有一個現象學界一直沒有注意過:汪曾祺十九歲離鄉,直到六十一歲才第一次回鄉。他為什麼四十多年不回故鄉?是千山萬水、旅途阻隔?不會吧,即使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京滬線還是相對方便的,到了南京,換乘長途車直達高郵,也不是太困難。是沒時間?沒旅費?都不像。而他卻通過筆下的文字,一次次抵達(回到)故鄉。故鄉的風物、人情、吃食以及街衢巷裡、三教九流,都在他的筆下得以復活。

  汪曾祺四十年不回鄉的問題我雖然始終沒有搞懂,但從創作上來講,這一種與故鄉保持一定的隔膜,對創作是有益的。這使記憶中的故鄉,相對較完整地保存,是會產生一種創作上叫做「離間」的效果的。但我想,汪曾祺絕不是為了保持這種「創作效果」而故意不回故鄉,一定是另有隱情。他自己不說,別人也無從理解。但從汪曾祺研究上來說,這一段空白,是有意思的,是值得注意的。

  在生活中,汪曾祺並不是一個特別善於表達的人。他的話並不多,有時喝了幾杯酒,話稍多一點,但也不是很多。他也不是一個善於交際的人。雖不如他的筆下的高北溟(他的小學和初中老師)那樣「看起來是個冷麵寡情的人」(其實不是這樣,他只是把他的熱情傾注在教學之中),但他終歸不是活躍的、喜於表達的那一類。

  他把他的熱情全部傾注到創作中去了。他年輕時就寫得那麼好。他早期一篇很長的散文《花園》,對於研究汪曾祺,應該是一篇很重要的作品。《花園》充分顯示出汪曾祺的創作才能。他對事物的細部描寫得那樣豐沛、細微和準確。比如:「一下雨,什麼顏色都郁起來,屋頂,牆,壁上花紙的圖案,甚至鴿子:鐵青子,瓦灰,點子,霞白。寶石藍的好處這時才顯出來。於是我們,等斑鳩叫單聲,在我們那個園裡叫。等著一棵榆梅稍經一觸,落下碎碎的瓣子,等著重新著色後的草。」足以證明汪曾祺早年才華的展露,也印證了汪曾祺自己所說:「沈從文很欣賞我,我不但是他的入室弟子,可以說是得意高足。」(《自報家門》)先生的這句話並非空穴來風。

  不久前,山西的李國濤先生給我寄來了汪曾祺1987年8月寫給他的兩封信。這是兩封非常重要的信。其中一封信中寫道:「一個人不被人了解,未免寂寞。被人過於了解,則是可怕的事。我寧可對人躲得稍遠一些。」「讓那些學我的人知道我是怎麼回事,免得他們只是表面的模仿,『似我者死』。——我很不願意別人『學』我,一個人的氣質是學不來的。」「《職業》是我自己很喜歡的一篇。但讀者多感覺不到這篇小說里的沉痛。」這對解開汪曾祺對自己作品的認識頗有幫助。汪曾祺曾在《晚飯花集》的自序中說過:我對自己的作品都還喜歡,無偏愛。別人若問我喜歡自己的哪篇作品,我也是笑而不答。而這一次,對李國濤的信中,先生卻著重說出「《職業》我自己是很喜歡的」,可見他對《職業》的重視和偏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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