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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樂門舞廳的創辦與興衰

以靜安寺為核心的滬西一帶,在19世紀中葉時,還是河汊交織、田陌縱橫、村落稀疏、人煙稀少的鄉村。直至20世紀初,隨著公共租界、法租界的越界築路擴張和市政建設的推進,洋人、買辦和富商紛紛在道路兩旁爭購土地,營造私園、住宅,開設店鋪、作坊、工廠等,由此開始了城市化的步伐。1908年初,英商有軌電車開始在靜安寺至外灘間載客運行,是為上海最早的公共交通,同時也將城市的東西連接了起來。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以後,該區域內公寓大樓成片崛起,文教設施不斷興建,工商業日趨繁榮。而新式里弄的興建,又吸引大批外地移民紛紛遷入定居。靜安寺一帶遂成為老上海「十里洋場」的西半部。1933年12月14日下午,有「遠東第一樂府」之稱的百樂門飯店在此舉行了落成典禮,此後的十餘年間,它為市民的娛樂生活和海派文化的發展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可謂是上海乃至整個遠東的「舞廳之王」。

近年來,上海文史專家宋路霞女士在對顧聯承等後人進行口述採訪後,撰成了《海上舊夢百樂門》(《財富堂》2012年第4期)一文。是文宣稱:百樂門的建成實際上是南潯「大象」們和常州巨族的集體傑作。顧家由於在出口絲綢的業務中,與洋行洋商打交道多了,所以自家的生活也早已洋派起來,顧聯承的父祖輩就曾在南潯老家自建的洋樓內設有一座舞廳,以供交際和娛樂。所以,顧聯承對舞廳是並不陌生的,亦有心在上海也建一座。恰巧他的連襟張芹伯(即張乃熊,南潯名人張石銘之子、張靜江堂侄)正力圖投資娛樂業,兩人便捏在了一起。而常州系統的庄鑄九、盛瑾如夫婦之所以也投資百樂門,亦由於親戚的關係,因為盛的六姐盛靜頤嫁了給南潯劉家(南潯「四象」之首)的劉儼亭,而顧聯承的侄子顧乾麟又娶了劉家小姐為妻……由於大家都是遠近親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不難攜起手來,這樣就有了經營百樂門的動議和本錢。

高調、外向的經營方針

大成公司百樂門飯店的總經理雖是朱虹如,但實際負責舞廳運營的是一個名叫發能(Joe Farren)的奧地利人,此人1927年到上海,曾在大華飯店當過大班。

發能的經營方針,可以用「高端」、「高調」、「外向」、「貴族化」這幾個詞來概括。具體可歸納如下:

其一,開幕之初,發能便利用各種關係,或親自前往,或派人前往,持續不斷地從歐美國家重金聘請優秀的歌舞人員和團體來滬出演遊藝節目,在短短的2年半時間裡,先後請來了二三十批,從而使百樂門舞廳成了西方娛樂藝術在上海的重要展示地。

其二,無論是例行服務,還是包場服務,百樂門舞廳為中外各界提供了一處頂級、富麗的公共聚會場所,或跳舞競賽,或慈善活動,或社團集會,或婚宴典禮,日有數起,於社會交際頗有推動。尤其是大型包場活動,主題鮮明,精彩紛呈,富有氣勢,常令人印象至深。

其三,百樂門還是西人和上等華人的享樂之地,其昂貴的餐費和門票,實非中下階層所能消費得起。該廳每天的例行舞會通常分為兩種,一是日場茶舞,時間是下午5至7時;二是晚間餐舞,晚8時開始直至夜半乃至通宵。《申報》1933年12月22日增刊第2版的一則廣告,登出了百樂門舞廳消費的基本價碼,可供管窺:

茶舞(每日下午五時至七時)——門票一元,茶點一元。

餐舞(每日下午八時起)——門票:每人一元半,星期六二元;大餐:平日四元(連門票),星期六五元(連門票)。

在以後的兩年多時間裡,這一價格基本得以維持。但每逢節日、假日,特別是聖誕、元旦,通常要上漲、翻倍,甚至更高。例如,1934年的聖誕之夜,門票加餐費竟達到了15元。這些都還是「最低消費」,若加上廳內其他的用度,花錢自然是如流水了。須知,當時一個中產人士的月收入也不過幾十元而已。

破產與轉手

百樂門的資方似乎特別注重自我宣傳,以《申報》為例,隔三差五就有關於該廳的廣告和各種舞會的詳細報道,一切都給人生意興隆之感。然而就在這「紅紅火火」的外表之下,實際情形卻遠非如此,這家開業不過2年8個月的大成公司百樂門飯店,最終因欠債30多萬元,於1936年8月5日宣布倒閉,並向江蘇上海第一特區地方法院申請破產。11月30日,該法院正式裁定大成公司破產,並委託安紹芸會計師為破產管理人,負責清理工作。此後由法院出面,於1936年12月30日、1937年3月13日、6月5日在靜安寺路金城別墅清華同學會舉行了三次債務會議,最後以拍賣該飯店全部生財所得3萬餘元,按比例賠付債權方——新華銀行、上海商業儲蓄銀行、怡和洋行、同仁法律事務所、慈惠公司、上海電力公司、顧政記、黃明記等96戶(債權額共28.24萬元)部分損失的方式,了結了此案。

大成公司經營失敗的主要原因是一味依賴西人主持,片面地走「高消費」的外向型路線,所謂「打腫臉充胖子」。再加上既不顧經濟蕭條的大背景,又缺乏合理運作的經驗,雖然聲名日隆,來客數量尚佳,但自身卻因開支過於龐大浩繁,年年虧損,以致最終入不敷出。

繼大成公司之後經營百樂門的依次是國都公司、永和公司、同和公司。從1938年起,擔任百樂門舞廳經理的郁克飛(又作郁克非),對該廳此後的發展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他約生於1910年,蘇州人,父親是旅館茶房、母親是工廠女工。他最初在飯店當小郎,後經不斷努力,擔任過國際舞廳副經理、大都會舞廳舞女大班。由於郁克飛對舞廳的經營和管理比較懂行,亦有應付各方的手段,所以此後的十餘年間,百樂門舞廳是在他的實際掌控之下,甚至他一家就長年住在百樂門大旅店的209室。無論是聘樂隊還是請舞女,郁克飛採取了比較切實的發展道路,百樂門在朝著世俗化、大眾化的方向上,逐步強化了自己的「王者地位」。不過,百樂門的實際經營狀況始終不像它的聲名那樣大紅大紫,可謂是「一波三折,多災多難」,虧損長時間伴隨著這家名牌的娛樂企業。須知,真實的百樂門並不停留在文人墨客充滿華麗辭藻的文章里,它其實是大時代的產物,也受到了大時代的制約。

1949年上海解放前夕,郁克飛離滬去港,其他資方人員亦相繼離店,百樂門舞廳遂由該廳職工自行組織業務維持會繼續營業,直至1950年12月改為音樂廳,1951年9月又改為劇院。

2003年7月28日,經內部重新修繕,上海百樂門大舞廳近日以嶄新的面貌再度迎客。如今提起上海,很多人都會想起她的高樓大廈,她的現代化和國際化,但上海還有這麼一個地方,瀰漫著老上海的氣息,旗袍、爵士樂、還有似乎從七十年前傳來的蹦擦擦旋律……黃包車、爵士樂、高衩旗袍,空氣里瀰漫著70年前老上海的氣息,這裡就是百樂門,一個有著七十多年歷史,既懷舊又頗具現代風格的娛樂場所。為了重現當年百樂門的風采,老闆趙世崇特地策划了這場「1930"上海,大型豪華歌舞秀」。香鬢儷影、輕歌曼舞中,人們似乎真的回到了70年前。

百樂門所在的靜安區地處上海市中心,老上海的文化底蘊在這裡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如今,靜安區內現代商貿發達,中西文化交融。出於對百樂門這座有著70年歷史建築的保護,同時也為了給這座現代化的都市增加文化氛圍,2000年,上海市有關部門開始啟動百樂門重建計劃,當時擔任上海市靜安區文化局副局長的王金勃對此事記憶猶新。

「月明星稀,燈光如練。何處寄足,高樓廣寒。非敢作遨遊之夢,吾愛此天上人間。」這是1932年上海百樂門舞廳剛剛建成時,上海灘傳誦一時的詩句,字裡行間流露著老上海人對百樂門的喜愛。如今斗轉星移、滄海桑田,百樂門,喚醒了很多老上海沉睡了半個多世紀的海上舊夢。百樂門因為這座城市而沉浮,也因為這座城市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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