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薇:一個導演的自我生長
《致青春》以及導演這個角色,對趙薇意味著什麼?
走出偶像時代
許鞍華一直很喜歡趙薇,她開始找趙薇拍的第一部電影,是2001年的《幽靈人間》,一部很細膩的發生在香港城市裡的鬼片。可是趙薇拒絕了--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回憶:「我害怕鬼。」她怕鬼,那年她25歲,紅得如日中天。演出了一系列的香港電影,當年都是賣座大片,包括不俗的《少林足球》和糟糕的《炮製女朋友》,她又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找我拍就是因為電影好賣。」她不覺得那個時代自己演技已經很高明了。
許鞍華說,她一開始就覺得趙薇演技很好,戲劇風格也多變,可是在內地觀眾心目中,她就是個偶像。或者是「好像還珠格格那種喜劇明星,他們甚至根深蒂固地覺得,她並不適合演戲」。這大概是全世界電影工業的共性,演員被定型後很難擺脫。不過許鞍華不覺得自己錯,她還是真心覺得趙薇懂得演戲,且還是適合銀幕的那種經典的角色,包括演出悲劇。趙薇同樣能演出幽怨和質感--事實證明許鞍華是對的,若干年後,趙薇不少角色都帶有濃厚的悲劇色彩,也都非常精彩,包括《花木蘭》、《畫皮》中的角色。不過,早年的觀眾和市場都並不這麼認為。而《致青春》更是如此,完全擺脫了她早年的風格和影響。
在2002年導演《玉觀音》的時候,許鞍華找到了趙薇,讓她演出性格上充滿矛盾的安心。這是一個很複雜的女性,既性感,又貞烈;女性化但是又很獨立。趙薇是從頭到尾都有戲,她很樸素,有楚楚可憐的情感,只是不太像受過訓練的刑警,這實際上也有導演許鞍華的問題,整個電影的弱項都是動作方面,許鞍華說這是一出有缺陷的戲,她當時並不熟悉變化中的內地電影狀況,所以有此失誤也很正常;同時上演的張元導演的另一部電影《綠茶》也遭遇了票房不好的命運,正好主演也是趙薇,結果趙薇被戴上了「票房毒藥」的帽子,沒人去認真分析電影的得失,而是很簡單地把帽子加在一個女演員的頭上。
趙薇倒是對自己所演的角色都有很認真的回顧。作為多年的行業內的中堅人物,她能夠用非常專業的眼光來看自己當時扮演的角色的問題。不推諉,也不矯飾,坦率得近乎真誠。談到《玉觀音》,她覺得是自己沒有演好,導演的才能是不容置疑的。「非常棒的女導演,非常棒的一部電影。」她覺得當時自己還很幼小,沒有能力幫到這部電影。「演員需要時間、經歷和沉澱。」
「現在自己拍電影,特別會注意每一場場景的設計,我不是那種隨意的導演,我拍一場戲,所有的場景、情緒都精心設計,哪怕是表面特別隨意的情緒,背後可能都醞釀了幾個小時。」她覺得這個過程異常枯燥、刻板,可是完全正確,拍電影容不得投機取巧。
也有人說趙薇是因為要轉型所以接文藝片種,這種話,從她年輕時聽到了現在。「轉到哪裡去啊?我只是每部片子都按照角色設計演出而已。」她不是一個明確規劃自己的演員。
在電影道路上她是不明確的,沒有包裝和營銷,就是模糊著往前走。那時候有個念頭,再不好的文藝片也接,再好的商業大片也不接。成龍的《新警察故事》找到她,結果她去接了小成本的《綠茶》。儘管張元的導演方式不合她的演出習慣,不過,趙薇把一個性格分裂的生活在悲劇中的女孩子演得很自然。
她的好朋友,也是《致青春》的編劇李檣說,趙薇演戲有個明顯的特點,就是放鬆。一般演員在很多場面中都會採取緊繃的處理方式,可是她卻很放鬆,這樣有好處,就是整體自然舒展;可是也有壞處,許多有激烈情感衝突的戲,包括很多有爆發力的戲,大家都覺得她演不出來。「其實她能演,甚至演得很出色。」比如趙薇在《綠茶》中的表演,開始一直在簡單的平面徘徊,她只是在展示自己內心的壓抑,可是最後扇方力鈞耳光那場,卻有力量。「她很適合有爆發力的戲,在那裡只是小試驗,後來許多戲裡面更明顯。現在她和陳冲演出《放浪記》,裡面的角色也是大開大闔的。」
李檣編劇的《孔雀》、《立春》、《姨媽的後現代生活》都是有濃重悲劇感的電影。他和許鞍華一樣,都覺得趙薇是個好演員,能演齣戲劇衝突,所以他本能地覺得趙薇適合他的悲劇基調的電影。「她不是那種溫吞水的演員,從自然而然,到全面爆發,她可能只需要一瞬間。」李檣覺得是機會沒有降臨到趙薇身上,因此,在拍攝《姨媽的後現代生活》的時候,有個小角色,戲份不多,可是需要特別的表演才能,他想叫趙薇來演出,可許鞍華說:我不敢。她是「人氣明星」,這種事情我都不好意思出口。李檣並不認識趙薇,可是他是個異常簡單的人,也完全不管電影圈的人情世故,自告奮勇,說他去找趙薇談談角色。沒想到,這一談,兩人當場定下了演出的事情。都覺得對方是對電影真正有追求的人。
做美術指導的李楊現在還記得在《姨媽的後現代生活》的片場,第一次看到趙薇的情景。「只看過她的小燕子,知道她演戲放得開,但是沒有想到她演這麼一個小角色這麼出彩。」他給趙薇扮演的東北女廚師劉大凡設計服裝,要突出她的東北式的審美,艷麗、樸實,結果是一件紅色的皮外套加一條綉牡丹花的彈力褲。「開始擔心她拒絕,很多女明星只關心自己好看不好看,劇情和審美不在她們的規則內。可是趙薇二話沒說就穿上了。」
當時他們看劇本,劉大凡的戲不多,角色描寫也不詳細,可是趙薇發揮得很好。「許多人都覺得她大大咧咧,和那個角色有類似的地方。其實完全不一樣,那個人物是東北人,雖然戲不多,但是層次卻很多,從開始的粗枝大葉,到後面的細膩的哀傷,包括她內心固有的傷感,都需要很強的表演能力。」李檣在設計電影的時候,沒有強調實體的城市,他強調的有壓迫感的城市生活不是具象的,而是模糊的現代壓迫。可是衣著粗俗,口音也很東北鄉土的趙薇卻把小城市鞍山和上海的對立演繹了出來,她初到上海的大醫院那一場,衝進病房,問護士長穿的鞋子是哪裡買的,展現的還是人物粗枝大葉的一面,可是越往後走,她的厚度越來越明顯,她不再是那個膚淺的東北女孩,而是一個對母親愛恨交加、對外面的世界又渴望又恐懼的小城市姑娘。不少人對她在其中的一場戲印象深刻:和男友分手後,劉大凡面色平淡地走在餐館外的街道上抽一根煙,臉上沒什麼表情,可是種種痛苦、厭倦和絕望都在裡面了。李檣說,她把一個劇本里並不複雜的人物演出層次來了:善良、簡單、空虛。
兩人的友誼如小樹般生長。趙薇說,和李檣第一次見面,就抗拒不了他的要求,覺得他會是自己的人生知己。現在更是這樣,趙薇幾乎杜絕了和電影圈朋友的一切活動,唯一的活動對象,就是李檣。她經常說:我電影圈最重要的良師益友就是李檣;而李檣也覺得,像趙薇這種心性明澈的女演員,在電影圈幾乎非常稀少,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大片時代
可是要走出偶像身份,沒有那麼容易。2005年,霍建起找到趙薇和陸毅,拍攝一部情人節上演的電影,片名就叫《情人結》,因為選的是兩位偶像明星,包括上演的檔期關係,很多人就覺得這是一部商業定製式電影,完全不予以重視,加上票房不好,許多人又用老觀念去指責趙薇,而她憑藉這部電影當上了上海國際電影節的最佳女主角,當時人們也議論紛紛。導演霍建起說,大家對趙薇有偏見,太輕視她的演技了,實際上,她一直在進步之中,把電影市場的不景氣怪在一個演員身上,不太公平。李檣也說,影評體系是沒有標準的,大家不知道一個電影的成敗背後錯綜複雜的原因,很多電影當時市場不好,往往被找到一個最簡單的替罪羊。由於發行方面原因導致的失敗也怪罪到當時最容易被找到的「替罪羊」趙薇身上。2005年,中國電影類型片單一化的典型一年,那一年的大片是《無極》和《天下無賊》,霍建起所拍攝的文藝片,實在是不能引起任何重視。
「你去看看《情人結》里她的表演就知道了。」李檣說,「尤其是最後一幕。」這是一個中國式的「羅密歐和朱麗葉」的故事,不同的是結局,兩人經歷了多年的磨難後,終於結合了。霍建起選擇了一個很簡單平淡的場面表現兩人多年後的相遇。第一個長鏡頭是婚紗店裡,趙薇和陸毅相遇,她扮演的是一個30多歲、對愛情已經逐漸看淡的老姑娘,但是重見自己的愛人,臉上的表情由驚喜到疑惑,再到愛情自然而然地重新萌生,非常有層次感;第二個長鏡頭仍然是對準她的,一個幾分鐘的面部特寫:她成為新娘後,在簡陋的照相館裡面對著鏡頭,先是滿足感,接著,是慢慢地眼睛裡浮現出淚水,似落非落之間。和《甜蜜蜜》中張曼玉的那段經典表演很相似,一個經得起這種拍攝的女演員,演技上了一個台階。
中國的大片時代帶來的惡果是:演員必須參與到大片中,大家才覺得你仍然保持一線地位,可是大片多是資本方的遊戲,許多演員是按照既定的套路去接受被動角色設計的。很少有發揮的空間,演員的定型化、符號化越來越嚴重。2008年,趙薇的《赤壁》就是典型的例子,她扮演的孫尚香其實還是還珠格格的延伸版,表現的男孩子氣,活蹦亂跳和單純,這種角色對於趙薇已經是駕輕就熟的套路,資本方也不希望她有所改變。真正能看出她的變化的,是《花木蘭》。
趙薇在「中戲」導演班的同學柏邦妮是該片的編劇之一,這個電影雖然也是大片模式,但是至少她的角色充滿了未知性,在拍攝此片之前,柏邦妮對趙薇的表演還不太了解。只知道她的表演風格是偏喜劇,偏瘋癲的。「她是被周星馳認可的喜劇明星,電影圈的人知道,演好喜劇是多麼不容易,尤其是女明星。國外不少喜劇女明星都是天價。」在平時的生活中,趙薇也大大咧咧,她們一起去吃麻辣小龍蝦,趙薇沿街坐著,也不做任何掩飾,全沒所謂;一起去唱歌,趙薇在包房裡大唱自己的歌,服務員都說唱得好像啊,湧進來看,啊,原來是原唱,然後就跑進屋合影。「合過很多次,她也不在乎。」
只有一次,她對趙薇的細膩有所感知:她們一起看奧運會開幕式的時候,被某個鏡頭感動的趙薇默默走到窗戶邊,悄聲哭泣起來。《花木蘭》本來是幾個男性編劇,找到柏邦妮,就是為了增加一些人物的細膩色彩,所謂「俠骨柔情」,以女性為主角的商業大片一直很少:「角色的吸引力很大,她肯定希望自己在其中發揮得更好。」趙薇完全放棄了以往的還珠格格式的表演方式,在其中展現了一個女人的成長,而且這成長是面對死亡、殘酷的戰爭和愛人的離開為代價的。「她的表演方式是大開大闔的,釋放出來的情感都很強烈。」
香港導演馬楚成駕馭戰爭場面的能力並不強,所以很多戰爭場面中只能依靠演員的表演。「趙薇在很多場表演中,不哭卻有讓人肝腸寸斷的感覺。」很多演員,在尋求角色突破的時候,是裝丑、裝深沉,或者表現出瘋狂的行徑,但是趙薇在這部影片中都沒有,她的狀態平靜、自然,拍攝過程中也不太補妝,那些表演方式她十幾年前就已經都用過了。李檣經常給趙薇推薦各種好電影看。「她是個心性聰慧的人,能夠從很多地方學到東西。她現在的讀物你知道是什麼?《史記》。你周圍還有誰是認真讀《史記》的?」
柏邦妮覺得,趙薇在表演上還是有過迷惘的,但是她的方式是慢慢打開自己,將自己的人生閱歷放在表演中。「整個表演越來越厚重了。」很多人覺得這電影不成功,影片內核與古詩的內核完全不一致,但是趙薇卻用自己的表演把整個電影撐下來。尤其是最後一幕,她回到家鄉,雖然換上了女子裝束,卻失去了愛人,身邊的風景也一片凄涼,她只能靠自己強大的內心走下去。這大概就是趙薇把柔軟和堅強混雜在一起的表演方式。趙薇告訴我,演《花木蘭》她很注意修正自己。「那麼偉大的一個人物,我注意演出的是她身上的責任感,其實很難想像花木蘭的生活狀態,不過找到這個人就不難演了。」
在大片佔據主流的年代,趙薇只能做出這一選擇,投身大片潮流:「純粹的商業電影不是不能演,不要對被動創造出來的角色不屑一顧,但是最好是有好的配合,現在的那種速度很快的商業電影我盡量不接,但是有好的配合的電影,我還是會接,哪怕是個小角色,但是只要能有淋漓盡致的發揮就可以。」
所以有了「畫皮」系列。她在第一集中的佩蓉是個與她以往角色不同的女性,非常端莊,有溫暖的感覺。李檣說,其實生活中趙薇就有這種感覺。「我生病的時候、情緒不好的時候,她都會拿著咖啡和早餐上門來看我。」可是,電影中是一個古典模式的端莊。「我們看到銀幕上她的表現,和生活中不一樣,也和以往的表演模式完全不一樣。」趙薇接片子基本不和人商量,哪怕和李檣關係這麼好,她也不商量。
在市場不理想的時代,她說自己只接有好的表現的角色,「能在瞬間有強烈情感的那種」。準備出演的關錦鵬的《放浪記》里,她和陳冲演兩個女藝術家,李檣編劇,是一個亦正亦邪的人物,趙薇非常期待,演起來很有戲劇感。有這種選擇標準,她會接受一些商業片的邀請。「現在的電影市場上,好的文藝片比好的商業片還難找。不少文藝片邀請我,想打動我,就說,「薇姐,你可以一個人演兩個角色。」可是好劇本不是靠這種花哨的小技術可以達到的。
她現在是個特別明白的人,對電影有了自己的判斷,所以不會被商業片或者文藝片之類的說辭打動,但是商業片陷阱更多。前面所說的定型問題之外,演員的配合也由電影公司進行分類。趙薇在《畫皮1》之後,立刻被設計成了和甄子丹配戲的女明星,接下來就是一部純商業化的《錦衣衛》,那是一部毫無發揮的影片;之後,趙薇又和陳坤被搭配在了一起,不過趙薇有她自己的解決辦法,就是在既定的模式里尋求變化,兩人的關係始終是不固定的,表演模式也就自然而然變化了。在《畫皮1》中,她突出的溫柔、賢惠的一面,在《畫皮2》裡面,她的表演方式完全變了。「我演的是陳坤的老闆。」她開玩笑。這部魔幻色彩很濃的影片中,她、陳坤和周迅等人一開始就覺得這是部賣座的大片,幾個人共同選擇了一種風格強烈的表演方式來形成影片的風格,但是並不漫畫化。用熟悉她的朋友的話來說,她演什麼,都把角色當成活生生的人,不願被定型。
導演趙薇的新嘗試
《致青春》的攝影李然和美術李楊說起片場上的趙薇,都有些印象深刻的畫面,恰恰不是明星式的,而是相反:熬了幾個通宵,「趙大腕」滿面油光,瞪著兩個眼珠子,看的都不是同一個地方;或者是披著軍大衣,頭髮濕漉漉的,毫無明星樣子,在片場,她是一個非常職業化的導演。
李然覺得,趙薇「發狠」了,她發狠把這部電影拍攝成一部不矯飾的「趙薇電影」。她比一般人找投資方便。可是,現在資本的控制很強大,一聽說是網路青春小說改編的,開始有人要求趙薇拍攝成台灣小清新片類型,被她否定了;後來又有人想讓她拍攝成為《失戀33天》那種風格小品,她也不願意。雖然她找錢容易,但是她的不屈從的態度也使她失去了很多投資,什麼植入式廣告那些她基本不考慮。電影整個拍攝了120天,遠遠超過了投資商規定的50天,剩下的錢,都是趙薇的投入。
「我沒那麼虛榮,一定說要去做一個導演。」趙薇自己解釋。她在潛意識裡也沒有覺得過導演是一個高於演員的職業。2006年,趙薇回母校讀導演系的藝術碩士,最初也就是和她關係很好的本科班主
按照規定,畢業的時候需要作品。她不想隨意拿一部作品混過去,她的選擇和目前市場流行類型都不一樣:不是古裝片,不是搞笑電影,更不是半段子半小品式的青春電影。《致青春》是趙薇和李檣商量的結果,根據流行的一部網路小說改編。「選擇此小說,最大原因還是因為青春是每個人的經歷,主題不錯。不過我們絕對不是翻拍那小說,那樣的話就沒有拍電影的必要了。我想把當下的自己對逝去的青春的感覺拍進去,李檣說得有意思,是去曾經的戰場上憑弔。」趙薇覺得,所有人看到電影都會發現,和當下的流行電影樣式完全不同。「不華麗,也不雕飾,更不是一般人們習慣描繪的那種摔個酒瓶子發泄的青春,我希望大家看後都覺得意外。」第一次坐在導演的椅子上,「很奇怪,很熟悉的感覺」。從前她在片場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坐在這椅子上,可是真坐上去,立刻就很職業化,忙著看演員們在每一場中的情緒。
建組幾個月一直在忙於選角色和定分鏡頭,8個主要演員一個個地試戲,辦公室里還搭造了宿舍的場景,包括明星在內也得試戲,演員趙又廷覺得這是自己演得最累的一部電影,主要是趙薇對演員的情緒有高度的要求。「要求情緒飽滿,要他們演出最實在的東西。」演出過程中,當演員們演不到要求的時候,她自己也很難受。「我是演員出身,特別知道演不到位的時候演員內心的痛苦,特別理解他們。」這時候她就會去幫助他們。
李然說,拍那一場朱小北砸超市的戲,演員演了幾個小時,到了最後都快崩潰了。那是一場極其需要演員爆發能力的戲,也不知道她悄悄上去和演員說了幾句什麼,演員都能立即恢復元氣,狀態就完全不一樣了,能表演出需要的情緒來。而且她特別能和演員們打成一片,當她和小演員們一起坐在片場的宿舍場景裡面喝酒的時候,她也就是個樸素的女大學生。
趙薇高興地說:她這麼多年的學費不是白交的。她是較勁的人,希望自己能幫助這批演員們使出全部的力氣。李然記得她只有一次發脾氣,也是因為演員們情緒不對。「那次在片場其實也就是試戲,一場大家在宿舍喝酒的戲,也就是鄭微在失去戀人後回到房間,被同宿舍女生安慰的場景,表達的場面很輕鬆,演員們也就在布景中隨便坐下來了,可她進門來一看就生氣了。因為她自己內心很強大,她想把青春那種撕裂、痛苦的感覺都放進去,任何輕描淡寫的情緒,她都覺得不對。」
李然和李楊之前都拍攝過不少大片。但是他倆都特別不願意提這些電影,反倒覺得趙薇是在認真地拍電影。他們都是李檣的朋友,被介紹到這個劇組,開始也不了解趙薇,存在一些懷疑,可是剛開始工作就被她征服了。李然說,他剛開始和趙薇談論就很投合,他們都對流行的青春片的用光表示反對,覺得虛假,像明信片,毫無質感。「她和那麼多名導演合作過,判斷力很強,準備工作做得異常充分,我們開始做分鏡頭就做了幾個月。」最後定出來的是拍攝出上世紀90年代的大學的氛圍,沒有任何嘩眾取寵的東西。用光和構圖方面,有質感。「沒有模仿任何一部電影,我們參考了幾百部電影,最後是我們要的90年代中國的質感。」
再比如一般電影會突出明星的帥,可是李楊為趙又廷設計了一件90年代稍微時髦點的服裝,都被她換掉。「她要的是完全的電影,不能出現任何一點異常,那件服裝微微有點光鮮,不是她要的樸實感,所以不行,演員完全是為電影服務的。」在之前,他們看了許多90年代的電影和照片。「我們要的那種年代感特別真實,沒有一點裝飾性。」
因為和趙薇熟悉,所以李檣的劇本很簡略,不像《孔雀》那麼清晰和複雜,但是趙薇把劇本里有的沒有的感覺都拍了出來。「她拍了一堆活人。這也是她最感動我們的地方。」
活人趙薇
趙薇自己也是個「活人」。柏邦妮覺得趙薇是個活得明白的人,能夠自然而然地和很多東西保持距離。比如時尚,比如奢侈品。「是說她不太用名牌?」 「不是那個意思,她拒絕了很多代言,也不太出席各種大牌的場合,而是把心思放在電影里。」
明星和時尚本來是相傍相生的產業,可是趙薇卻明白其中的奧妙:「化個大花臉,露著胳膊和腿,參加個時尚活動,對我的吸引力越來越小。明星就是個職業,是個活,要時時刻刻展現美,幫人們實現對某種生活的嚮往,那個對自己內心太沒有幫助了。」她近年越來越少地出席時尚活動,也越來越少和圈內人一起。
李檣不覺得趙薇是一點點變成如此的。「她從小就有良好的家庭教養,心胸開闊,特別能吸收好的東西。我們平時說到某本書中有句什麼話好,她當時不提,過了一陣告訴我,說她看了那本書感受如何如何;另一方面,她胸懷開闊,誰得罪了她,若干年後再遇見這個人,她一點都不記得,是真的忘記了:她內心有個過濾系統,只接受好的東西。壞的不往心裡去,一點仇都不記。」
這大概是他們都願意和趙薇做朋友的緣故。柏邦妮覺得,趙薇有底氣,從不刻意去做什麼,太不像一線女明星了;李檣說得更具體:趙薇就是他身邊一個最樸實的女孩,春節去他家吃飯,儘管和李檣的父母親不太熟悉,可是她還是自己打開冰箱找零食吃;他的父親生病,趙薇會陪他去河南找個廟宇燒香;他生病了,她就會上門照顧;「她的心性闊大,這些在她心目中,都是最自然而然的事情。」包括她的婚姻也是如此。「她不愛慕虛榮,趙薇一點也不在乎對象的經濟實力,或者外在的東西,她有感情就有感情;現在嫁的人,外界傳說他是富商,其實也不是,也很普通。她不像大家想像的女明星那樣,一定要嫁入豪門,或者是像有的女明星因為自己事業下降,急切找個人嫁了。她沒那個必要。就是因為相愛就結婚了,普通得一如周邊的人。」
在李檣看來,這種健康的心性是成就趙薇的因素。可是趙薇還總是發現自己的很多小缺點。她說自己是雙魚座,沒長性,所以當最親近的人告訴她,從來沒有一個不自製的人可以得到成功---「這話好,快點記下來。」不過晚上吃烤串的時候,她還是情不自禁地多吃了幾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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