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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最後一回

《金瓶梅》最後一回 2016-01-29 11:20閱讀:455

X(古畫:潘金蓮私仆受辱)《金瓶梅》第一〇〇回是小說最後一回,兩個版本除了回前詩不同外,繡像本對內容未作大的改動,只刪去了韓愛姐與葛翠萍吟詩的一段文字。張竹坡說:「此回為萬壑歸原之海也」。的確,這最後一回像個「大結局」的樣子,一共寫了五件事。一、春梅看上了家丁李安,李安聽從老母勸告,偷偷出走。二、金兵進犯,周統制陣亡。春梅與老家人周忠次子周義有染,後縱慾而死。三、金兵佔領汴梁,韓愛姐流亡臨清、徐州,偶遇韓二,同往湖州;後韓愛姐出家為尼。四、月娘與吳二舅、小玉、玳安帶著孝哥逃亡,路遇普凈和尚,同至永福寺;晚上,小玉親見普凈薦拔亡魂,月娘夢中至雲理守家,惡夢驚醒;普凈點撥月娘,方知孝哥乃西門慶轉世,普凈幻化了孝哥。五、月娘回家,將玳安改名西門安,繼承家業,最後玳安替月娘終老。小說結束。我們先來看看繡像本最後一回由改定者選用的回前詩:舊日豪華事已空,銀屏金屋夢魂中。黃蘆晚日空殘壘,碧草寒煙鎖故宮。隧道魚燈油欲盡,妝台鸞鏡匣長封。憑誰話盡興亡事,一納閑雲兩袖風。明朝李昌祺《剪燈余話·秋日訪枇杷亭記》記述,此詩為元末義軍「大漢霸主」陳友諒的寵妾鄭婉娥所作。繡像本改定者將原詩首句開頭的「鳳艦龍舟」改成「舊日豪華」,接上「事已空」三字,簡潔奠定了一個破落豪門的格局;又將末句「淚濕胭脂損舊容」完全摒棄,換成現在的「一納閑雲兩袖風」,全面呈現出「一了百了」的「大結局」景象。此詩不僅把一片空曠、蒼茫描繪的淋漓盡致,而且乾淨利落、氣勢恢宏,確實是一篇「收官」佳作。拿這首詩與程長文那首繡像本開卷詩比較,簡直是孿生姐妹,難分伯仲,同樣的言辭凄涼、意境浩蕩,兩者又前後呼應、相得益彰。值得一提的是,兩首詩都出自古代女詩人之手,如果不是改定者有意為之,不能不說是一個有趣的巧合。回前詩的前後呼應僅僅表現在繡像本,這是改定者的作用。詞話本的作者沒有想到這一點,也有可能不屑為之。但在小

載入中...內容載入失敗,點擊此處重試載入全文 說內容上,他已經做到了前後呼應。張竹坡在此回的回評中說:「第一回弟兄哥嫂以『弟』字起,一百回幼化孝哥以『孝』字結」。概括了這種內容上的前後呼應。「孝弟」原來寫作「孝悌(ti)」,指孝順父母、友愛兄弟的意思,悌和弟在古代就已經通用了。無論如何,《金瓶梅》弟起孝結、前後呼應,應該是不錯的結論。問題是:張竹坡說以武松代表弟、孝哥代表孝,詞話本的原作者和繡像本的改定者真的都這樣想嗎?我認為,張竹坡這個說法對兩個版本都不適用。因為詞話本否定了後半句,繡像本否定了前半句。先看詞話本。詞話本的第一回是以武鬆開頭的,這個「弟」的確指向他與親哥嫂,所以「弟字起」的代表為武松應該沒有疑問。那麼「孝字結」呢?請看詞話本最後一回的回前詩:人生切莫將英雄,術業精粗自不同。猛虎尚然遭惡獸,毒蛇猶自怕蜈蚣。七擒孟獲恃諸葛,兩困雲長羨呂蒙。珍重李安真智士,高飛逃出是非門。不論此詩的水平如何,關鍵是這首詩明確告訴讀者,作者認為「孝字結」的代表不是孝哥,而是李安。李安究竟有哪些孝舉?書中關於李安的描寫不多,這最後一回屬最多的了,說的是:這春梅每日珍饈百味,綾錦衣衫,頭上黃的金,白的銀,圓的珠,光照的無般不有。只是晚夕難禁獨眠孤枕,慾火燒心。因見李安一條好漢,只因打殺張勝,巡風早晚十分小心。  一日,冬月天氣,李安正在班房內上宿,忽聽有人敲後門,忙問道:「是誰?」只聞叫道:「你開門則個。」李安連忙開了房門,卻見一個人搶入來,閃身在燈光背後。李安看時,卻認得是養娘金匱。李安道:「養娘,你這咱晚來有甚事?」金匱道:「不是我私來,裡邊奶奶差出我來的。」李安道:「奶奶叫你來怎麼?」金匱笑道:「你好不理會得。看你睡了不曾,教我把一件物事來與你。」向背上取下一包衣服,「把與你,包內又有幾件婦女衣服與你娘。前日多累你押解老爺行李車輛,又救得奶奶一命,不然也吃張勝那廝殺了。」說畢,留下衣服,出門走了兩步,又回身道:「還有一件要緊的。」又取出一錠五十兩大元寶來,撇與李安自去了。  當夜躊躇不決。次早起來,徑拿衣服到家與他母親。做娘的問道:「這東西是那裡的?」李安把夜來事說了一遍。做母親的聽言叫苦:「當初張勝幹壞事,一百棍打死,他今日把東西與你,卻是甚麼意思?我今六十以上年紀,自從沒了你爹爹,滿眼只看著你,若是做出事來,老身靠誰?明早便不要去了。」李安道:「我不去,他使人來叫,如何答應?」婆婆說:「我只說你感冒風寒病了。」李安道:「終不成不去,惹老爺不見怪么?」做娘的便說:「你且投到你叔叔,山東夜叉李貴那裡住上幾個月,再來看事故何如。」這李安終是個孝順的男子,就依著娘的話,收拾行李,往青州府投他叔叔李貴去了。春梅以後見李安不來,三、四、五次使小伴當來叫。婆婆初時答應家中染病,次後見人來驗看,才說往原籍家中,討盤纏去了。李安的身份名為虞侯、實是家丁,因拿下張勝,深得春梅喜愛。如今他這個舉動確有孝的成分,但恐怕主要是一個「怕」字,這樣「一條好漢」,還是不敢得罪勢可壓眾的春梅和周統制的,所以作者以他作為孝的代表實際上十分勉強。但是,作者也毫無疑問地排除了以孝哥代表孝的可能。再看繡像本。繡像本最後一回,對原文孝哥、李安的描述都未動分毫,似乎無法判斷改定者傾向於誰,但我們結合第一回的重寫,就可看出改定者的意圖了。第一回,經重寫後雖然也有武松及親哥嫂,但最早出場而且傾力描繪的卻是西門慶和「十弟兄」。這樣做的目的,無疑是為了強調這十弟兄之間「弟」的反面形象。那麼,對最後一回中孝哥這個被「幻化」的人物,改定者自然不必多費筆墨了,只要信手拈來,就成了一個理所當然的「孝」的反面形象。孔子說;「孝悌也者,其為仁之本歟。」又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因此,歷來「孝弟」都是相對的。《金瓶梅》被稱為「奇書」有各種原因,其中一個就是作者十分擅長「皮裡陽秋」。綜觀整部小說,西門慶是個首惡,他的轉世兒子偏偏叫孝哥;月娘與玳安到底什麼關係,作者寫的雲里霧裡,而最後玳安偏偏做了「西門小員外」。這就是作者筆下的「孝」。要說弟,那更是五花八門:西門慶霸佔花四弟的女人;吳典恩誣告長嫂吳月娘通姦;吳大舅、吳二舅欺騙親姐吳月娘;韓二與王六兒兩個叔嫂亂倫。這就是作者筆下的「弟」。誠然,詞話本作者可能沒有刻意揭露假孝弟的打算,但繡像本改定者卻一眼看穿了作者的心思,經過他的修改、重寫、提煉,用「十弟兄」作為「弟」開頭,用孝哥作為「孝」結束,使小說的頭、中、尾完全一致,便將假孝弟揭露得體無完膚。所以,張竹坡對《金瓶梅》「弟起孝結」的結論是對的,而對弟與孝的代表人物,卻沒有摸透作者及改定者的心結。說完前後呼應,再來看看小說的最後結局。《金瓶梅》的結尾也與眾不同,書中幾個主要角色都在之前已經「死光光」了。剩下為數不多的「好人」或不好不壞的人,有時會呈現一些出乎意料的行為,說明他可能或者根本是個壞人。而明明是壞人,有時也會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舉動,說明他還沒有壞到徹底。這最後一回中,韓二就是一個特例。韓二是韓道國之弟,原是一個流氓地痞,不務正業,小說中連名字都沒有,只有「二搗鬼」這個諢名,他一開始即與嫂子王六兒有染,此後也沒有干過一件正事。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當時還正在徐州以挑夫為生,見到侄女韓愛姐後,兩個抱頭相哭做一處。因問:「你爹娘在那裡?你在東京,如何至此?」這韓愛姐一五一十,從頭說了一遍,「因我嫁在守備府里,丈夫沒了,我守寡到如今。我爹娘跟了何官人,往湖州去了。我要找尋去,荒亂中又沒人帶去,胡亂單身唱詞,覓些衣食前去,不想在這裡撞見叔叔。」那韓二道:「自從你爹娘上東京,我沒營生過日,把房兒賣了,在這裡挑河做夫子,每日覓碗飯吃。既然如此,我和你往湖州,尋你爹娘去。」愛姐道:「若是叔叔同去,可知好哩。」當下也盛了一碗飯,與愛姐吃。愛姐呷了一口,見粗飯,不能咽,只呷了半碗,就不吃了。一宿晚景題過。  到次日天明,眾夫子都去了,韓二交納了婆婆房錢,領愛姐作辭出門,望前途所進。那韓愛姐本來嬌嫩,弓鞋又小,身邊帶著些細軟釵梳,都在路上零碎盤纏。將到淮安上船,迤逶望江南湖州來,非止一日,抓尋到湖州何官人家,尋著父母,相見會了。小說中,武松是個鐵漢,卻將受盡折磨的侄女棄之不顧,連銀兩都不留;韓二是個流氓,卻對流落江湖的侄女疼愛有加,後來還「再三勸她嫁人」。作者的筆法出乎讀者的意料之外,而這種神出鬼沒的刻意安排,又令我們讚嘆不已。此回雲理守又是一個特例。雲理守也是西門慶的十弟兄之一,別人都稱他「雲裏手」,他靠著西門慶做了官,做官後便不再來往,沒有顯出到底是善是惡。可是在這最後一回,月娘夢中到雲理守家,要替孝哥完婚,雲理守乃道:「嫂嫂不知,下官在此雖是山城,管著許多人馬,有的是財帛衣服,金銀寶物,缺少一個主家娘子。下官一向思想娘子,如喝思漿,如熱思涼。不想今日娘子到我這裡與令郎完親,天賜姻緣,一雙兩好,成其夫婦,在此快活一世,有何不可?」月娘聽了,心中大怒,罵道:「雲理守,誰知你人皮包著狗骨!我過世丈夫不曾把你輕待,如何一旦出此犬馬之言?」雲理守笑嘻嘻向前,把月娘摟住,求告說:「娘子,你自家中,如何走來我這裡做甚?自古上門買賣好做,不知怎的,一見你,魂靈都被你攝在身上。沒奈何,好歹完成了罷。」一面拿過酒來和月娘吃。月娘道:「你前邊叫我兄弟來,等我與他說句話。」雲理守笑道:「你兄弟和玳安兒小廝,已被我殺了。」即令左右:「取那件物事,與娘子看。」不一時,燈光下,血瀝瀝提了吳二舅、玳安兩顆頭來。唬的月娘面如土色,一面哭倒在地。被雲理守向前抱起:「娘子不須煩惱,你兄弟已死,你就與我為妻。我一個總兵官,也不玷辱了你。」月娘自思道:「這賊漢將我兄弟家人害了命,我若不從,連我命也喪了。」乃回嗔作喜,說道:「你須依我,奴方與你做夫妻。」雲理守道:「不拘甚事,我都依。」月娘道:「你先與我孩兒完了房,我卻與你成婚。」雲理守道:「不打緊。」一面叫出雲小姐來,和孝哥兒推在一處,飲合巹杯,綰同心結,成其夫婦。然後扯月娘和他雲雨。這月娘卻拒阻不肯,被雲理守忿然大怒,罵道:「賤婦!你哄的我與你兒子成了婚姻,敢笑我殺不得你的孩兒?」向床頭提劍,隨手而落,血濺數步之遠。儘管是個夢,但夢中其殘忍本性卻令人不寒而慄。還有頗費思量的是韓愛姐的結局。韓愛姐做了娼妓,卻為陳敬濟守節,最後甚至割發毀目,出家為尼,看起來很荒唐。張竹坡認為是「所以將愛姐作結,以愧諸婦;且言愛姐以娼女回頭,還堪守節,奈之何身居金屋而不改過悔非,一竟喪廉寡恥,於死路而不返哉?」我看這未必是作者的本意,作者因果報應的觀念十分矛盾,對天理人情的理解也十分奇特。張竹坡在第一回總批中有這樣一段話,用在這裡很有趣:「每疑作者非神非鬼,何以操筆如此?近知作者騙了我也。蓋他本是向人情中討出來的天理,故真是天理。然則不在人情中討出來的天理,又何以為之天理哉!自家作文,固當平心靜氣,向人情中討結煞,則自然成就我的妙文也。」呵呵,看來張竹坡也承認,《金瓶梅》作者與改定者的聰明程度絕對不會比自己遜色。誠然斯言!天理人情、人情天理,讀了《金瓶梅》,我當另眼相看也! 恆樂康光電碳纖維地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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