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瑞士最後淑女學校：祖母帶孫女一起上課

瑞士曾經有數十家專門培養女性社交禮儀和風度氣質的貴族學校，又稱精修學校。它們絕大多數因種種原因已經關門，其中包括培養過已故英國王妃黛安娜的學校。皮埃爾弗別墅學院是瑞士僅存的一所精修學校。

學生來自世界各地

在瑞士開辦精修學校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這裡空氣清新，風景秀麗，文化多元，安全穩定，交通便捷。一些富人到歐洲旅行時，把女兒「寄放」在瑞士精修學校，讓她們接受短期培訓。

皮埃爾弗別墅學院建在山上，俯瞰日內瓦湖。校舍建於1911年，曾是一名荷蘭女男爵的住所。院長維維亞娜 內里說，她母親買下這所房子後，於1954年建成皮埃爾弗別墅學院。

學院課程包括製作甜點、插花、儀態、服裝搭配等傳統內容，同時提供語言、社交禮儀、旅行常識、風土人情等著眼國際交往的培訓。學習時間分幾種，可以學一學年，也可以參加暑期班。

學院課程每年更新。不少學生畢業後隔一段時間又想返回學校，一方面想學習新知識，另一方面想結識更多校友。學校為這些學生提供比暑期班更短的培訓。學生可以花一周時間學習歐洲「飲食藝術」，了解歐洲飲食傳統和新時尚，再花一周時間學習國際風俗禮儀，包括與外國客人交往時饋贈禮物的注意事項、談話技巧、接待貴賓注意事項等，了解茶、咖啡、巧克力等飲食新趨勢。如果時間不多，可以只學一周課程。

內里說，精修學校的主要生源曾經是歐洲人，後來是拉美人，接著是印度人、阿拉伯人和日本人。眼下這裡儼然是一個「小聯合國」，經常接待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生。

美國《時代》周刊記者去年10月採訪這所學校時，在校學生36名，年齡從18歲到46歲，來自敘利亞、泰國和美國等14個國家和地區。她們或為律師、顧問、企業家等行業翹楚，來這裡尋求提升修養、增添女性魅力，或由身家豐厚的父母送來學習。學生們身份特殊，都不公開姓，師生和學生之間都以名相稱。

學院經常安排學生模擬實際生活場景，實踐在課堂上學到的理論。羅斯瑪麗 麥卡勒姆是法國巴黎藍帶廚藝學院資深廚師和餐桌禮儀專家。她與學生們為《時代》周刊記者模擬家庭宴客的情形。

大部分學生家裡雇請傭人，自己無需勞動。不過學校要求所有學生輪流扮演侍者，以便了解家務流程，更好地管理家中傭人。麥卡勒姆輕聲提醒她們，拿起香檳杯要捏住靠底托的地方，從客人左方上梨和羅克福爾乳酪撻。

30歲的薇拉扮演女主人，坐在桌子一端。她與扮演客人的學生們邊吃邊談諸如慈善和興趣愛好這樣的話題。一名來自印度的女生扮演男主人，坐在桌子另一端。薇拉的表現總體不錯，不過吃巧克力慕斯的表現被扣分，因為吃得太快。

「你丈夫還在吃，你卻已經吃完了，注意控制節奏。」麥卡勒姆說。薇拉私下埋怨「丈夫」為什麼不能吃快些。

5名侍者飢腸轆轆，卻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等客人們結束用餐，她們要清走桌上餐具，然後引領客人去客廳喝咖啡。

模擬完畢，侍者們摘下手套，抹抹前額滲出的汗珠，長出一口氣。「我(剛才)一直在想我家傭人，真不容易，從此可要多體諒她們。」19歲的阿曼學生努芙說。

好的禮儀可帶來好的收益

美國珀杜大學克蘭納特管理學院教授P 克里斯托弗 厄利與他人合著《文化智能》一書。他認同內里的說法，即「好的禮儀可以帶來好的收益」。

厄利說，全球化成為普遍現象以前，文化對企業沒有那麼重要，全球化增加了貨物、服務、信息的流通，企業之間相互更加依賴，人員往來更加頻繁。在這種背景下，一些人接受精修學校教育，以便增強與國際客戶交流的能力。一些年輕人打算從事公共關係和外交工作，希望經由學習家政和社交禮儀給事業發展打基礎。總統、首相等顯赫人物把女兒送到精修學校，以便孩子懂得待客之道，隨父母去海外訪問時給人留下好印象。

內里舉例說，有一名學生是印度一名大商人的妻子，經常陪丈夫接待外國客戶，有時要在家裡請客，希望到精修學校學習禮儀，確保談吐和舉止得體。

「很多人拿到工商管理碩士學位，但沒幾個人具備我們傳授給她們的知識。」內里說。她經營精修學校多年後開發出一套專用教材：5本介紹國際禮儀，3本講烹飪，1本介紹家庭管理。

39歲的學生波莉說：「到這裡學習不是為了守在家裡，事事聽丈夫，伺候丈夫，而是為學習知識，成為現代淑女。」她戴一串珍珠項鏈，穿一襲藍裙子，外罩粉色羊毛開衫，舉手投足透著優雅和自信。

波莉英語、普通話和廣東話講得相當流利，曾在一家投資銀行身居高位，2007年離職，現階段在香港家中打理家族基金，經常與印度、馬來西亞和中國內地的客人打交道。她希望把在皮埃爾弗別墅學院學到的知識用在社交活動中。

「良好禮儀對企業非常重要，」她說，「如果你不能展示良好的禮儀，你的客戶和同事會質疑你的能力。」

瓦爾加斯 德休伯給學生們講服飾知識。她告訴學生們，無論何時何地都要重視儀錶，因為「人們會以貌取人，無論是否公平，事實如此」。

學校要求嚴格得近乎苛刻，例如布置餐桌時，兩個盤子之間必須相距至少55厘米。學生通過考試可以獲得學習證書。

40歲出頭的安娜是一家跨國建築企業的財務主管。她在學習折餐巾的課上起初對老師用熨斗熨餐巾不以為然，等她看完熨平餐巾的效果後態度完全轉變。

「這種整齊和對稱的效果令氛圍截然不同，」她說，「餐桌有一點兒馬虎，都可能使你失去生意。客戶可能想，如果餐桌是那個樣子，她會怎麼對待我的合同和我們的關係呢？」

精修學校的教育價值自不待言，學習費用當然非尋常人家所能承受。參加為期6周總計216小時的培訓，包括住宿、每天兩餐和周末短途旅行，總計需要2萬美元。

為學生提供的房間陳設相當考究並以玫瑰、紫羅蘭等花名命名。一些成家的學生往往與家人一起租住學校附近的飯店。

課程與時俱進

精修學校以往的辦學宗旨是把年輕女性培養成舉止高貴優雅的名媛淑女。舊時歐洲上流社會十分看重精修學校訓練。女性的儀態風度、社交才能關乎能否嫁給出色的男子。上世紀60年代起，隨著男女平等呼聲高漲，女性不甘扮演花瓶角色，對精修學校的需求日漸減少。

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環繞著日內瓦湖畔有60多所精修學校，而當內里1972年成為皮埃爾弗別墅學院院長時，這些學校不少已經關門或者開始走下坡路。

內里說，經營精修學校牽扯不少精力。學校多為家族經營，一些家族的年青一代不願接手，致使學校關門。一些學校關門是因為商業因素。精修學校的建築多為坐擁湖光山色的精緻別墅，商業價值極高，遭到眾多置業者和企業覬覦。

阿爾派恩 維德馬奈特學院位於魯日蒙，培養過黛安娜王妃，1991年關閉。英國王儲查爾斯的妻子卡米拉就讀的蒙弗特爾學校也已經成為記憶，被改建成食品加工和包裝企業利樂公司總部。勒馬丁 卡爾梅精修學校改建為住宅後幾易其手，買主包括加拿大鄉村音樂歌手沙妮婭 特溫。

皮埃爾弗別墅學院能夠堅持到現在並且絲毫不愁生源與其與時俱進密不可分。

女紅、烹飪、儀容是老式精修學校的必修課。提起精修學校，不少人腦海中就會浮現女孩頭頂一本書練習優美站姿和行姿的畫面。這些課程在皮埃爾弗別墅學院已退居其次。

「我們逐漸按照需要設計課程。有些技能，如烹飪，你可以去設在自己國家的藍帶廚藝學院學。我們越來越重視教授國際禮儀，培養外交才能。」內里說。

學生們可以了解20個國家和地區的風俗和禁忌，其中包括金磚四國，即巴西、俄羅斯、印度和中國，因為內里認為人們與這些新興經濟體的生意來往會越來越多。

「這絕不是那種訓練腦袋上頂一本書走來走去的學校。」內里說。

精修學校的傳統生源是剛從中學畢業的年輕女孩，「現在增加了職業女性和家庭主婦。」內里說。

學校對學生的年齡要求不低於18歲，「上不封頂」。英國《金融時報》記者到皮埃爾弗別墅學院採訪時，遇到一名祖母帶著孫女一起在這裡學習。

為了擴大學校影響，內里和學院其他老師經常去中東地區為那裡的貴族千金提供上門培訓。精修學校先前只用法語授課，如今增加了英語。麥肯錫諮詢公司的一名律師經常與來自世界各地的人打交道，完成精修學校的課程後變得更加自信。

內里說，女性犯了錯沒有男性容易獲得原諒，在精修學校的學習可以幫她們更好地應對壓力。

精修學校舊日風尚

精修學校的英文是FinishingSchool，按字面翻譯是「完成學校」。精修學校的歷史可追溯至19世紀。當時歐洲上流社會認為，女孩子接受基本教育後，再進入精修學校學習，才算「完成」教育。

瑞士昔日最有名的精修學校是建於19世紀70年代的蒙舒瓦西別墅學院，2002年關閉。

過去的精修學校必修課包括法語、宴客禮儀、跳舞、音樂和戲劇。一些學校還會開設繪畫課並教網球、騎馬、滑雪等運動。

在瑞士上過精修學校的名人除黛安娜王妃和卡米拉王妃，還有法國第一夫人卡拉 布魯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