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滿樹的繁花啊

韓露

那滿樹的繁花撞進我的眼睛時，我還不知道那是什麼花。

那是在我搬到現在居住的這個院子之後的第一個春天裡。我從外面回來，也可能是出去，在不經意間，它闖進我的眼睛，只是瞬間，就佔據了我的腦海我的心海。

眼睛被它吸引著，慢慢走近樹下，它的花瓣不大，一簇一簇的，深粉色的小花蕾，粉色的含苞待放的花朵，待到花開，花朵卻是下麵粉上面白，而凋零時，那花瓣就白城了雪一樣的顏色。

莫不是一棵蘋果樹？可又覺得不像，一是感覺蘋果花沒有這麼繁密，二是那樹形雖也有些年份，卻還是讓人感覺有些不勝樹冠的茂盛。心裡揣測著，終沒有答案。

一次，又在花邊駐足時，看到一位小區的工人在不遠處澆水，就走上前同他搭訕了幾句，問他知道不知道那樹花是什麼花？

「木瓜海棠。」他看著那棵開滿花的樹說，「這院里有好幾棵呢，每年就這一棵開得最好。」

第二年，果然還是我家樓下這棵木瓜海棠開得最好，那滿樹的繁花啊！開得讓人都感覺透不過氣，若不近前細看，還以為它只有花，沒有葉子呢。

有一天晚上我從外面回來，大約是有些疲憊吧，我走得很慢，路兩邊的草坪燈光線柔和且幽暗，只在它圓柱形的燈周圍照出一小片慘白的光。隱隱約約的，空氣中似有花香縈繞，我抬起頭，看到那棵開花的樹竟像是浮在暗夜裡的一團亮光。

我睜大了眼睛，驚異地向它走去，一陣微風吹過，我看到花瓣紛紛從樹上飄落的情景，真像是童話。我不由呆在樹邊痴想，如果有一天，他要對我說什麼話，一定要選在這樣的夜晚，這樣有木瓜海棠開放和飄落的晚上。

第三年、第四年……每年的木瓜海棠都是那樣熱熱鬧鬧地盛開，又那樣凄美孤獨地飄落。

有一年春天，我看著枝間堆成錦繡的重重花朵，很想給他折枝最好的寄去，但轉念一想，這花即便再鮮艷，恐怕未到他手中，早已是一捧枯萎的花瓣。

所謂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的風雅。恐怕也只是一首詩而已吧，想那古詩中的《庭中有奇樹》不也是馨香盈懷袖，路遠莫致之嗎？忽然想起誰的一首歌：好久沒有見到你，正好計算思念能到的距離。我也相信遙遠不能改變我和你的默契，卻還是磨不平靜想念你的心情。

想念是一條虛線，斷斷續續地連著一幅幅畫面。緣分是可遇不可求的風，來是緣，去也是緣。緣去緣留只在人一念之間。

大約是今年院子里的木瓜海棠開得格外繁茂的緣故吧，也是一個晚上，我從外面回家，一陣晚風吹過，漫天飛花中，那路上的花瓣就如波濤一樣涌到了我的腳下。

空氣中盈滿淡淡的花香，我不由黯然，那滿樹的繁花啊！又白白地嬌艷了一年。

我踩著滿地的花瓣慢慢踱到樹下，樹上的花已經不多了，我看到那些深藏在萬重黛綠間的花朵，彷彿都在微笑著，每一個笑顏，都像是一顆亮晶晶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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