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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石有筆尤有墨——談趙之謙的篆刻藝術

  趙之謙(1829年-1884年),中國清代著名的書畫家、篆刻家。漢族,浙江紹興人。初字益甫,號冷君;後改字撝叔,號悲庵、梅庵、無悶等。趙之謙的篆刻成就巨大,對後世影響深遠。近代的吳昌碩、齊白石等畫家都從他處受惠良多。

  在晚清藝術史上,趙之謙無疑是最為重要的藝術家之一。在繪畫上,他是「海上畫派」的先驅人物,其以書、印入畫所開創的「金石畫風」,對近代寫意花卉的發展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在書法上,他是清代碑學理論的最有力實踐者,其魏碑體書風的形成,實得碑派技法體系進一步趨向完善,從而成為有清一代第一位在正、行、篆、隸諸體上真正全面學碑的典範;在篆刻上,他在前人的基礎上廣為取法,融會貫通,以「印外求印」的手段創造性地繼承了鄧石如以來「印從書出」的創作模式,開闢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新境界。

  這裡,光談他的篆刻。他的篆刻開始學浙派,繼而對秦漢璽玉印、宋元朱文、皖派篆刻都有深入的研究。三十五歲以後,又收戰國錢幣、詔版、漢燈、漢鏡、漢磚、封泥以及天發神讖碑、祀三公山碑、禪國山碑等文字入印,創立了自己的風格。趙之謙在論印詩中開頭就說:「古印有筆尤有墨,今人但有刀與石」。從來有成就的篆刻家,他的篆刻總是有筆有墨的,但趙之謙的「有筆有墨」,比過去任何篆刻家都要全面而且突出。所以,我就以「刀石有筆尤有墨」七個字來概括他篆刻藝術的特點。

  他的有筆有墨在篆刻作品中具體的表現,有下列三個方面:

  一、在刻刀上富有筆意

  他刻的印,非常注重筆意。朱文一般都用展勢,筆畫放得開,比較暢快;方白文也求有展勢,疏密明顯。採用碑文,如祀三公山碑,頭方腳伸,收筆尖;吳紀功碑,上方下尖;磚文用方筆;錢幣用方字;漢鏡,圓細流動;詔版,方字疏密自然,體現了固有特點。他用刀刻印,就象筆在石上揮寫。

  二、取材廣泛,充實了有筆有墨

  翻開趙之謙的印譜,用放大鏡瀏覽,就好象走進了古物陳列室,秦詔、漢鏡、漢幣、漢磚、漢碑,一一羅列在眼前,琳琅滿目,美不勝收。這是他在篆刻藝術上的一個獨特的創新,開拓了印章文字的廣闊境界。秦詔等文字,大多是古代勞動人民所書刻,趙之謙用來刻印,是從勞動人民中汲收營養,是一個大進步。他刻印不主張在故意斑駁中求金石味,而是在文字中增加金石味,這些金石文字就變成他篆刻中生動的有筆有墨的重要部分,正如他自己說的,要「為六百年來摹印家立一門戶」。

  三、金石、詩文、書畫薈萃於邊款

  趙之謙篆刻的邊款,內容豐富多彩,形式多種多樣,這也是超過前人的。他彷彿把印石當紙,把刀當筆,隨心所欲地寫文,寫詩,畫圖,非常靈動。邊款中除了一般的記時、記地、記為誰而刻外,還用來記事,如「家破人亡」;用來送別或留別朋友;用來祝賀朋友的喜事,藉以抒情。特別值得注意的是以邊款作為論壇,用來研究、評論篆刻。如在細圓朱文「鏡山」一印的邊款上刻著:「六朝人朱文本如是,近世但指為吾(吾子行)、趙(趙孟頫)耳。趙中自童借庵、家口若後,知古者益鮮,此種已成絕響,曰貌為曼生、次閑,沾沾自喜,真乃不知有漢,何論魏晉者矣。」又在細圓朱文「季歡」一印邊款上刻著:「鄧完白法,為季歡摹印。六朝人朱文只如此,近世類漢印者多,遂成絕響耳。」在細圓朱文「陶山避客」一印邊欲上又刻著:「學完白山人作,此種在近日已如絕響,俗習既評為文(文彭)、何(何展)派,刻印家又泥於時習,不知其難,可慨也!」又在細朱文「樹鏞審定』一印邊款上刻著:「此唐以後印家正傳,丁、鄧無人,成廣陵散矣。」從這些邊款中,足見趙之謙學習鄧石如,並對圓朱文作了獨到的研究。

  鄧石如曾說:「朱文必用宋。」結合趙之謙的圓朱文等印來研究,可見圓朱文在六朝已開始。對於這個問題,論者不一,趙之謙的這些評論是最好的資料。有些邊款還寫出了趙之謙篆刻的經驗或見解,如在「何傳洙印」的邊款上刻著:「漢人銅印妙處不在斑駁,而在渾厚;學渾厚則全恃腕力。石性脆,力所到處,應手輒落,愈拙愈古,看似平平無奇,而殊不易貌,此事與予同志者杭州錢叔蓋一人而已。叔蓋以輕行取勢,予務為深入法,又微不同,其成則一也。由是益不敢為人刻印,以少有合故。鏡山索刻,任心為之,或不致負雅意耳。」又在「會稽趙之謙字撝叔印」的邊款上刻著:「息心靜氣,乃得渾厚,近人能此者,揚州吳熙載一人而已。」又在「以綏私印」邊款上刻著:「刻小印須一筆不苟且,方渾厚……」在「清河傅氏」一小印的邊款上刻有:「撫漢人小印,不難於結密,而難於超忽,此作得之。」這些,都是趙之謙篆刻經驗之談。他在篆刻上力求做到「渾厚」後,還追求「茂密」,如在「魏錫曾」一印的邊款上刻著:「此最平實家數,有茂字意否?」從這裡可以看到他創作的道路。

  他的有些邊款,還刻下了文字的考據,如在「定光佛再世墮落娑婆世界凡夫」一印邊款上說:「說文無『墮』,乃『隓』之篆文,『隓』訓敗城阜,義亦口近,按『隊』下云:從高隊也,墮、隊聲近,因借之。」又在「茶夢軒」一印邊款上說:「說文無茶字,漢茶宣、茶宏、茶信印皆從木,與茶正同,疑茶之為茶,由此生誤。」這裡可看到趙之謙治印的嚴謹態度和他學識的廣博。在趙之謙的邊款上,還可看到他對治學精益求精的精神,他在「子欠」一印邊款上刻了:「余名曰謙,而不虛心,因有此字,曾乞張淑婉女士刻之,今亦不知何往矣。」他還在印石上刻畫象,用來悼亡妻女;有的刻上風景畫、馬戲人物、走獸等。這些邊款,真有「化筆墨為煙雲」之感,它增加了印章藝術的絢麗色彩。他刻的邊款,字體多樣,有真書、篆書、魏書、草書、洋洋灑酒,宛如一幅幅書法。從形式上看,有陰文、有陽文,章法多變化。這些都成為他篆刻藝術的有機組成部分。看了後不得不使人讚歎「刀石有筆尤有墨」!

  在趙之謙的全部篆刻中,有一些印是明顯的浙派,有一些印是明顯的鄧石如派,做到了形似。但這些作品,還不能算是他最好的作品,在博取眾長中,確立自己靜穆穩健的一格,才是他篆刻創作的成功之作。下面舉一些例子,試加分析:

  這方「會稽趙之謙字撝叔印」刻好後,他曾請魏錫曾帶到江蘇泰州給吳讓之看,邊款上刻有:「息心靜氣,乃得渾厚」的體會,可見他自己是感到滿意的,吳讓之看後,也很稱讚。印文九個字雖平均布置成方體,但每個字都有伸展筆勢,自然地留出空白,顯示疏密,筆意有韻味,刀法厚重。雖屬於漢鑄印一路,但方中含圓渾,有些筆觸象鄧石如,卻又不露圓勁,只求神似,不求形似,這是他創作中的成功處。這一類印在他作品中佔得不少,是他的白文印的重要部分。

  「二金蝶堂」一印用粗白文,筆畫簡而壯,大刀闊斧,氣勢峻偉,生氣勃勃。其中似乎包含有漢印以及浙派、鄧派的痕迹,其實具有自己獨創的風格,是他印中的佼佼者。

  「丁文蔚」一印是他擬吳紀功碑成功的代表作。筆勢取上方下尖,上粗下細,但又不是每個字都如此,如「文」字都用粗筆,這是服從章法的需要,從整體來體現碑文的筆意。有些粗筆用切刀,有些粗筆用重刀倒沖,很自然。這種刀法後來可能對齊白石有影響。

  「畇叔」一印,用古錢文字,有創造性。「畇」字左右兩部分的距離故意拉開,使之疏朗,並使收筆「勻」的一鉤伸展自然、輕快;把「田」緊靠「尗」,「叔」字簡寫讓出地位,顯得靈活。「尗」的上頭一直筆連到邊線,和「勻」的一鉤收筆形成斜角對照,結構布置穩妥,又顯出字的美。這種布字粘連,後來鄧散木有進一步發展。

  「錢式」一印,採用漢鏡字,參用隸書筆法,也是一個創造。兩個字都是扁形,左右稍為拆開,象四個字一樣排列,若即若離,產生意趣,橫線條與斜線條相映,和諧古樸。

  「鑒古堂」是圓朱文較靈活的一例。它筆筆有書法氣,橫豎的筆畫毫不呆板,伸展自如,頗有鄧石如婀娜遒勁的風韻。這類印在趙之謙印譜中為數不少,但這種風格的印還不是他的創新之作。

  「靈壽花館」一印,可說風格獨具,全印以直、橫、斜的線條造成韻味。它從丁敬的方朱文改造過來,無論布局、結字,都較自然,有氣勢;它的文字似乎從詔版、錢幣中學來,都又融化在章法和書法之中,整方印蒼老與秀麗凝為一體,體現了趙之謙篆刻藝術創造的成熟境界。

  以上「二金蝶堂」「丁文蔚」「畇叔」「錢式」「靈壽花館」等印,在趙之謙印作中為數雖不多,但都是他篆刻藝術最有成就的標誌。

  在他的全部篆刻中,有很多印平淡無奇,有些印顯得呆板,不足取法,仿漢鑄白文大量是千篇一律的,有些印雖強調硫密,但所留的空白不自然,例如「魏錫曾印」,留的空白是點點塊塊的角形,顯得刺目。至於用錢幣、詔版、鏡銘、磚瓦文字入印,難度本是較大的,因為這些文字還是自然形態的東西,還未成為藝術,一旦用之於印章,往往和章法發生矛盾,不易處理。例如「壽如金石佳且好兮』一印,是取漢鏡文字的,「鄭齋所藏」一印,是取六國錢幣文字的,形雖似,處理得卻不成熟,只是文字的排列,比較鬆散或板滯,沒有達到章法上的要求。當然,瑕不掩瑜,這些都無損於趙之謙篆刻藝術的成就。

  趙之謙的全部篆刻作品,是篆刻學上的一份巨大的藝術財富,從中可以學到很多東西,特別是他開拓了篆刻藝術更廣闊的境界,啟發我們要在「筆墨」二字上下工夫,把「刀、石」與「筆、墨」的關係處理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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