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王之鈢 | 蕭乾父篆刻選

簡 介INTRO蕭乾父，字良造，號龜堂，別署大良造，霍香結，亞伯拉罕·螻冢，黑 山扈等，五毒俱全之腐儒詩渣書奴各種外史。涉獵經學，文學，書畫， 篆刻等領域。70年代出生於桂林，現居京。廣西桂林蕭乾父君，嗜古篤修，遍鑒史籍，腹笥豐盈、貫穿新故，兼工書畫、篆刻諸藝，馳騁百家、牢籠萬象，洵博學淹通之大雅君子也。乾父早負雋才，矯矯拔俗，行藏如緱山之鶴，華頂之雲，卷舒自由。屬文義理堅深，詞釆華茂，筆縱而思密，格古而意新，滔滔汩汩，瀉玉流珠。桂林山水縈紆清遠，甲乎天下，乾父生其間，涵浸清淑之氣多多，壯而北遊，復挾河朔雄傑之概，故發之為筆墨，則蕭?疏豪中寓沖和純粹之致，此亦王安道＂粗也而不失於俗，細也而不流於媚＂之謂也。觀其桂林山水研究稿畫作，下筆超異，師心造境，不為效顰學步，故迥異於浮煙積翠之俗流，生面別開。乾父治印，亦別具手眼，天機玄化，質任自然，有不期然而然之趣。學海深航，窮究不捨，其嘖嘖可言者甚夥，而窺豹一斑，豈區區能盡其善而中其彀者哉。乾父不以見棄，屬序於余，固辭不獲，既蒙光寵，本當用命，而年來意倦神慵，筆似枯椿，古井求波，窒泉待滴，聊綴數語，藉以喤引雲爾。葉植盛丙申立冬前二日樸廬葉植盛謹題於南海之濱

奏刀記卷六

蕭 乾 父 撰

三足烏

〇素以為神品最高，有如人間良藥，滋心養眼，無上清涼，霎時不可方物。而逸品之作，終嫌其天元之氣不足，骨格渙散，養得一身懶蝨子，故作逸民狀，而忘卻世間法也。

金僕姑

〇濠叟《在昔篇》：「刻印虛造，闊扁可圖。」虛造之說譾陋，未覩古璽也。繆篆，不獨以秦篆覆劾。「闊扁可圖」襲宋元人之說。清季以碑為主流，彝器入書為第三條道路，詠春於鄧、吳之外另闢蹊徑，《在昔篇》為其張目也，所謂頡頏鄧氏。吳大瀓《續在昔篇》雲願循其軌：「吾道之宗，小學之系。無征不信，在古彝器。」愙齋後出轉精。「扁」之志始自大徐（鉉），「嘗奉詔校定許慎《說文》三十卷行於世。又謂自暮年方得喎扁法，識者然之。」《宣和書譜》作千字文殘卷。董、沈、吾、《宣》墜墜，以扁為大美；宋元人復古而不昧，絕非秦漢而已矣。扁者即大篆、籀文，《石鼓》定為一尊。而以此貶斯篆，冰篆，則過矣。法為天下之公也，素無得一法而入天人之際焉。，常訛作他字。

乾父之鈢

〇曩。鄙欲倣余紹宋、謝巍二先生撰《印譜印學書錄解題》，檢閱黃嘗銘先生真微印庫及《篆刻年曆》洎乎1051年，終1911年，共861年。此書尊米芾為文人印之鼻祖，詁將其誕生設為紀年之啟端。公示之文或著作數在一萬三千餘種之多，所涉人物七千餘，印文近六萬餘條，且時在更新，望之而氣泯。又金石篆刻集成文獻幾千種，如是，百萬書城雖可坐擁，而心性終已磨去泰半。此非讀書法也。然一部印學史終如此複雜，如何是好？文獻婆娑，而人之精力有限，故此，逮乎門津，旁通上下，多讀印，再捉刀體悟，方是可行之途。所謂印外求印，乃涵泳之說，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心性要活，才是根本（心源）。術有專攻，有文獻目錄學者在，非吾等隨便可以逞能。

二兩半錢

〇章法，篆法，刀法，文法，款識，五者合，堪可入神，能得名士風流之氣概則妙不可言。

〇雲間楊士修始論刀法，見《周公瑾印說刪》，即複刀，覆刀，反刀，飛刀，挫刀，刺刀，補刀。複有徐伯達《印法參同》專辟刀法類一章。其所論陰刀陽刀，乃知印牀不動，刀手從之，沖切之法乃印家不傳之密也，非同於匠人。刻碑者左手持鑿，右手鼓錘，篆刻刀法倣其儀軌而已。

北游

〇不蠢論。白石翁：「余嘗哀時人之蠢。不思秦漢人人子也，吾儕亦人子也。不思吾儕有獨到處，如令昔人見之，亦必欽佩。」白石翁多次放此「狂言」，其獨窺明清以來宗漢之病已入膏肓，故「脫漢人窠臼」成泥古宿敵。五百年來宗漢之風醇厚，背漢之風亦運時而生焉。唯宗秦漢，秦漢人宗誰去？倘若古人能逆知，不免譏子孫之愚。

婦好

〇朱文熔點與穿。朱文線之相交處肥厚，故稱之熔點，與鐵線篆再形象不過，奏刀時遇熔點則須休止；今有不休止者，視之如潛越，竹篾相編織，頓由二維變三維也。擬曰穿，由白文穿刀變化為朱文熔斷，妙哉妙哉。

子若不登泰山

〇印泥。印泥與印章相接輿，詳考見方以智《印章考》，黃質黃賓虹《古印概論》。

〇黃賓虹早年究心印學，譜錄傳世之提要中所錄近五十種。雖未臻完備，亦精審博古之士也。今之各種資料庫狂如妖魔，欺人太甚，令各種年表，引得，乃至字典，冷知識，冷記憶等拔疏之學盡廢。故今之學與前之學判若兩途。

宅茲中國

〇高鳳翰 「印從畫出」，丁敬 「印從刀出」，鄧石如 「印從書出」。

〇白石翁篆刻鐵筆，與繆篆言則棄弦走弓，與秦篆言則走弦棄弓。無論橫直斜三種，內勁皆如射虎之箭。以為不如白石翁刀法者，良皆從內力上敗走也。今之寫意圖式印章，如不修內力，劍氣亦將消。

守土有責

〇書錄解題蓋同四庫提要。文獻蒡蕪，解題與提要均可速至。故有是想。

〇篆學，印學。常作篆學，篆刻，印學。篆學與印學同稱並舉。篆學亦指五體之一之字體，然秦漢之印學可謂之篆學，後多體入印，專用於刻，亦漸稱印學。印不一定乃篆字印，故如今稱印學較普遍。篆與印材逆合，乃為印。顧湘篆學瑣著，誠印學著作集成也，非固談篆。

壽如金石

〇試作極細朱文一枚，慘不忍睹。玉箸，鐵線，玉筋，此三者已備極。由筋變成絲，則成雞肋，既不嫵媚，也不遒勁，更無刀法。無論何體，筋骨肉缺一不可。

小喬初嫁了

〇明印細朱文，細白文略勝一籌，清印滿白文，圓朱文略勝一籌，我朝寫意印章遠超前賢。亦非平直方正可以囊括矣。

平定縣印摹刻

〇陶印。質糯，可塑性強，高溫一煆，已然婆娑，窯變也，有它材不可及之處。金銀銅鐵玉石犀象木竹，煆而廢，唯此煆而愈詭愈強。??亭愛之如寶。

應物無方

〇或曰，每為人畫像，受者乍看，以為另有其人，不與接收，彷佛喫蠅，女輩尤然。唯有死者像好作。言下之意，活人皆不好畫。替人篆名，亦複如是。世間多俗人。故有五篆，五不篆。

〇急就章。印之急就章或為寫意之肇始。印之分類或可據程原《忍草堂印選自序》評騭何主臣印所雲：「白文如晴霞散綺，玉樹臨風；朱文如荷花映水，文鴛戲波。其摹漢印急就章，如神鼇鼓波，雁陣驚寒。至於粗白、切玉、滿白爛銅，盤虯屈曲之文，各臻其妙，秦、漢後一人而已。」即朱文有細朱文，圓朱文，粗朱文；白文有細白文，粗白文，滿白文。而急就章則等同於寫意印。此明清文人印所複秦漢印之精髓。鳥蟲篆等則視作等而下之之物。切玉爛銅盤虯屈曲之印則頹落為偏室。

無盡藏

〇舊金山人，三刻。第三刻滿白文。只覺此文微妙，一語雙關。滿白文並無太強表現力，俟來日再刻。邊款亦無甚可考究，陸遊《題老學庵壁》詩：「此生生計愈蕭然，架竹苫茅只數椽。萬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曉送流年。太平民樂無愁歎，衰老形枯少睡眠。喚得南村跛童子，煎茶掃地亦隨緣。」頗糾結，刻出來亦無甚意義。

〇文人篆刻，寫碑之心。方寸之間，與摩崖，禹碑同志。

生死之徒

〇趙文敏朱文複繼秦篆，而明清宗秦漢印之為宗，所宗者繆篆也，三代之鈢，乃古之繆篆也，斯道之大，最為久遠。元朱文雖不古，然亦淵源有自。今之習元朱文者即此一脈。

〇文何分說。文三橋與臣相斯、米元章、趙文敏最近，文士先風，石印之祖，然何雪漁乃真印人。故文何當分說。

神其來舍

〇明清篆刻獨盛於江南，膠州與莆田，乃為南北餘裔。江南者，江浙皖滬（松江，華亭，雲間一稱）也。今之所謂徽派，皖派，黃山派，皆江南之地，實指一也。明際，江蘇與浙江不分。浙派又稱南宗，以吳門為北故。徽派亦在南，如何稱之。故與董其昌之南北宗不同。

〇石性不同，施之於器，則糯，礫，勁，爽，皆不同。

素王之鈢一

〇刀從書出。筆意兩盡，刀始出焉。時人所謂寫意篆刻，流行書風中某些人物，只是將墨稿上印翻刻出來，如若翻模子，亦稱印篆一統，謬甚。此乃摹書印，謄寫而已，欺世盜名之輩所為。所謂寫意，以刀為筆，而非以書為筆。故寫意一途，當不摹寫印面，純然以鐵筆入石，剜其生生之脈。如能以毛筆得之，何必上石焉。白文猶同書法，不易辨偽；但觀其朱文，真假立叛。寫意者刀不追筆，猶如形意太極，書中狂草，畫中潑墨寫意，舉世所重，非斬截之徒所能為之。刀從書出，淺人所誤。

素王之鈢二

〇印篆一統。書篆與印篆、朱與白一統也。書篆與印篆實不必一統。印篆乃繆篆，與書篆同理而異趣。

〇篆刻與字學，書學之籀篆分隸、碑學，金石學，文學相交互，自有明一代析出為印學矣。

素王之鈢三

〇完白、讓之，裦海三家「曹衣出水，吳帶當風」一路出自《韓仁銘碑額》最多，其次《袁安碑》。

老龍吉

〇撝叔滿白文一味霸悍，後之學者如王石經以雅潤救之，仍不能脫其窠臼。細白文與滿白文並至或可一觀，高鳳翰家在齊魯之間印乃為前輩也。

蕭氏

〇印學即印章之學，篆刻學，亦印學之謂，然二者似有不可軒輊之處。前軒後輊，浪雜不一。印早於篆－繆篆，而甲骨巖壁之刻則遠甚於印。如若將文字，金石之學一一併入篆刻，則詩書畫印，各成其大。印學出之早，而成熟輓近故殿後。文人印乃其是否成專門學者之分水嶺。印者，節也，持之以信也。印章文字由古璽而來，官鈢私印至元明之際，文何崛起，文人印興，誠篆學興起，雖脫胎於官鈢私印，猶比繪畫詩賦，一躍而為獨立門類。篆刻之作，殆歸於游，不復圉於私鈐。今日所謂篆刻，即篆刻藝術耳。篆刻學由是出焉。

馬丁

〇宋元明清篆刻宗秦漢，而不宗秦漢者亦有之，所謂印外求印者是也。東瀛今體派濫觴之際宗元明清，古體派反身宗秦漢，大量篆刻文字漢籍紹介之功焉。

〇印人操觚奏刀，多習左手。

馬丁之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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