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外國文學綜述-鴨子的鴨
06-13
2011年外國文學綜述 | ||
2012-3-24 星期六(Saturday) 晴 |
2011年外國文學綜述 俞冰夏 這是一個你越來越分不清楚暢銷小說和文學小說之間區別的年代,這一年,看似默默無聞一炮走紅的查德·哈巴克(Chad Harbach)靠一本講棒球的小說在文學界打了個大滿貫,但你知不知道這個哈佛和弗吉尼亞大學寫作班畢業的人90年代開始就已經混跡文學圈?你又知不知道《外野藝術》(The Art of Fielding),這本被屢屢與大衛·福斯特·瓦萊士相比的新時代文學大作出自於Litte,Brown這樣一個出暢銷小說尤其是青春暢銷小說的出版社?(哈巴克與大衛·福斯特·瓦萊士的相似之處大約僅限於前者喜愛後者)。圈子的力量是偉大的,而2011年的歐美文壇離不開查德·哈巴克,或者25歲來自南斯拉夫的天才少女提亞·奧布萊特(Tea Obrect),或者史蒂芬·金更為文學的嘗試,又或者晚於很多市場一年多才上市的英文版《1Q84》——這最後一條,我總覺得是個營銷陰謀,如果《1Q84》不是在2011年上市,這個依賴於名譽大過任何一切的市場在這一年簡直要陷入一種尷尬的真空。如果你仔細看,整個歐洲與美國已經找不出多少婦孺皆知的大牌高產小說家,可悲的是僅有的那幾個——保羅·奧斯特、喬納森·弗蘭岑或者米蘭·昆德拉,都直接跳過了2011。 沒有大師的年代 不要問下一個小說大師是誰。這個人不存在。好幾年來,終於有一個詩人特朗斯特羅姆得了諾貝爾獎,但詩歌已經有如殭屍,真正的小說離得也不太遠。2011年,最受矚目的作品是布克獎得主朱利安·巴恩斯的《一種尾聲的感覺》(The Sense of an Ending),這本書短得驚人,只有150頁。在所有巴恩斯的作品裡《一種尾聲的感覺》完全排不上號,但它正是今年各國書店的頭牌。《一種尾聲的感覺》的語言當然是巴恩斯的精緻,故事卻實在說不上新鮮——主人公兒時的朋友自殺了,使得他不得不面對一段早已遺忘的過去。讀這本小說,有時候你會發現浪漫主義電影的橋段,比如一個數學公式里鑲嵌著四個朋友的名字。「有積累。有責任。但除此以外還有不安。還有很多的不安。」這樣多愁善感的句子多過了巴恩斯在《福樓拜的鸚鵡》里那種具有更多層次感的機智與知識分子的敏銳。 巴恩斯是一個有代表性的英國作家,他時而是個文化精英時而又貼近群眾的淚點或者笑點——一眾當紅英國作家走得都是這樣的路線,從尼克·霍恩比(Nick Hornby)到傑夫·戴爾(Geoff Dyer),他們講的總是小生活的故事,語言總是精緻優雅又繁複羅嗦,格局之小和這個時代的文學局面可以說是相得益彰。這是個不需要大部頭也沒有大師的年代,寫作是種工作般的行為,它不超越任何東西。每一年的布克獎名單總是招來很多關注,年復一年,這種關注越來越失去意義。你既找不到文學的新嘗試,也看不到任何除了講一個故事以外的意義。今年的布克獎,除了得獎的巴恩斯以外,進入短名單的作品題材讓人摸不著頭腦,老派女作家卡羅爾·波爾茨(Carol Birch)的《賈馬爾奇的動物收藏》(Jamarch』s Menagerie)講的是個男孩遭遇老虎的故事,黑人女作家艾斯·伊杜格言(Esi Edugyan)的處女座《半血緣布魯斯》講的當然是個黑人在二戰時期的故事。英國小說總有那麼點自戀的氣質,好像故事要追求越小越偏越不當代越好。唯一值得關注的反而是A·D·米勒(A.D.Miller)的《雪花》(Snowdrops),這個《經濟學人》駐俄羅斯記者的小說處女座把視野放到了新的俄羅斯,敘事里有種新聞寫作的緊張感,而不是傳統英國小說貴族式的敏感與慵懶。 再順著文學獎尋找下一個大師是件不靠譜的事情,但歐美文壇從來是個爬名譽階梯的地方。這是一個連已經故去的斯蒂格·拉爾森都必須被複制的年代——今年北歐懸疑作家仍然走在光明大道上,前有挪威的喬·內斯波(Jo Nesbo),後有芬蘭的賈爾克·斯皮拉(Jarkko Sipila),誰能想到「斯堪地納維亞犯罪小說」也能成為一個「類型」,更有趣的是這批北歐作家有個共同的特質,他們似乎都與斯蒂格·拉爾森一樣,曾經或者仍然在做記者。可怕的當然不是類型小說的批量複製,而是類型小說對正統文學的侵入。查德·哈巴克的忽然走紅是個奇怪的現象,這一切機緣巧合貼得太天衣無縫,正是美國流行的橄欖球電視劇《周五夜晚》(Friday Night Lights)要閉幕的時候,就連電視都需要下一個德克薩斯體育愛情故事。這個時候我們迎來了今年最受寵的一個名字,他受到的追捧讓人難以理解,這本書里充滿了棒球術語,任何一個缺乏棒球基本知識的人都無法讀完前五頁而不被類似「短停」(shortstop)之類的詞語難倒,更不用說《外野藝術》這個名字在小說里是本棒球秘笈。 查德·哈巴克像一個寫作班裡很多的、熱愛寫作更熱愛體育的普通男青年,他碰巧卻有強大的人脈。這個紐約嬉皮文學雜誌《N+1》的編輯不知在布魯克林的酒吧里交了多少出版界和媒體界的朋友,使得這場炒作幾乎具有歷史意義。「圈內人」捧出來的暢銷書作者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它無關於寫作的質量,而是把明明是類型小說的《外野藝術》在文學境界上徹底提高了一個檔次。它成為了《紐約時報》等各大主流媒體的年度十佳小說之一。它被拿來和過去的男性主義作者(Macho Writer),比如瓦萊士或者海明威相提並論——打一個不恰當的比喻,海明威固然是鬥牛愛好者,對此費盡筆墨,但他從來沒有局限於在鬥牛里看鬥牛。 2011年,整個歐美文壇沒有一部讓所有人驚艷的作品。羅貝托·波拉尼奧的又一本遺作《第三帝國》,像他所希望的那樣,本來就不應該被發表。從《巴黎評論》連載的一開始,所有人就都意識到這是個失敗的小說,以至於在連載的第二期上《巴黎評論》不得不在封面上印了「這部分情節更撲朔迷離」這樣怪異的宣傳語。傑弗瑞·尤金尼德斯(Jeffrey Eugenides)雖然個性乖張,卻爬不出准一流作家的行列,《婚姻情節》(The Marriage Plot)中規中矩乏善可陳,講得是一個大學畢業之後成長的故事。村上春樹的《1Q84》固然讓歐美讀者有所期待,卻談不上是村上春樹最好的作品。2011年值得尊敬的小說家是史蒂芬·金,《112263》反而是本真正的文學作品,用一種非常聰明巧妙的方式牽連了出了一個有關刺殺肯尼迪兇手的故事。 當然,這一年也不是沒有一些精彩,尼克爾森·貝克(Nicholson Baker)的《洞之屋》(House of Holes)荒誕不經,口味重而具有顛覆性。丹尼斯·約翰遜(Denis Johnson)重版的小長篇《火車夢》(Train Dreams)寫的是美國大西部開發時期的火車旅程,與他以往的作品一樣具有空靈的毀滅感。高產的弗朗西恩·普洛斯(Francine Prose)語言依然清脆而黑暗,《我的美國新生活》(My New American Life)里反諷和調侃玩得恰到好處。 視野望向哪片大陸 歐美文學界缺乏新鮮的刺激並不是新鮮事,一個波拉尼奧掀起如此大的浪潮並非偶然,因為在歐美,像小馮內古特或者約翰·厄普代克這樣的「作家中的作家」已經越來越少,如今也只有米歇爾·維勒貝克對得起這樣的名譽。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版商不得不把視野越來越多得望向遠處。翻譯小說曾經在歐美毫無市場可言,如今像村上春樹這樣的外國作家早已佔據了頭牌位置,並且出版商正挖空心思地發掘更多的斯蒂格·拉爾森或者波拉尼奧,如今年輕作家的陣營里非英語國家出生的已經超過了半數。 實在不行,還有蒂亞·奧布萊特(Tea Obrect)這樣的半外國作家。年輕的奧布萊特文字里有種小公主的氣質,它細緻、耐心、富有真情實感,甚至有時單純無辜,但很奇怪,這本2011年除了《外野藝術》以外又一本被廣為推崇的小說《虎妻》(The Tiger』s Wife)有的時候讀起來好像一本用第一人稱敘述的巴爾幹文化指南。差不多的題材,曾經的《惡童三部曲》造詣要高得多,在歐美的反映卻幾乎從未那麼熱烈。當然,歐美文壇需要這些東西,問題是,應該往世界的哪裡看? 亞洲文學在歐美近幾年的表現非常之差是個不爭的事實。幾乎沒有一個除了村上春樹以外的亞洲作家找到任何一點的突破。這裡面最大的問題似乎並不是翻譯的困難,而是市場的不對等。拿中國來說,歐美文壇要找的是比郭小櫓質量更高也更有市場潛力的又一個郭小櫓,富有西方意義上的衝擊力和政治性(女性主義、種族、壓迫等等),而中國願意推的卻是文學性很強,題材又十分鄉土,讓英語讀者感到隔閡生硬的50、60後作家。去年《格蘭塔》雜誌出了本西班牙語小說特刊,今年《格蘭塔》在討論的是自2005年以後的又一本非洲特刊。非洲是2011的關鍵詞。另一部被廣泛追捧的處女座小說是《開放城市》(Open City),來自奈及利亞出生的特於·科爾(Teju Cole),寫的是曼哈頓,當然也融入了非洲的記憶。在南美、亞洲和中東各自被注視良久以後,非洲是僅剩的一塊文學處女地。但真正出自非洲的那個小說新星,在庫切之後後繼無人,且屬於非洲黑人的文學離良好的發展越來越遠。 另一本非洲關注的作品是肯亞黑人小說家Binyavanga Wainaina的自傳體小說《有一天我會寫這個地方》(One Day I Will Write About This Place),這個相對年輕的作家是近年文學圈非洲聲音的最大代表。他曾經寫過一首著名的打油詩,叫《怎樣寫非洲》:「永遠在標題里寫『非洲』或者『黑暗』或者『叢林』。小標題可以包括『贊自巴爾』、『馬薩伊』、『祖魯』、『贊貝茲』、『剛果』、『尼羅河』、『大』、『天空』、『陰影』、『鼓』、『太陽』或者『過去』。其它一些擁有的詞語包括『游擊隊』、『沒有時間的概念』、『原生態』以及『部落』。注意,『人們』說的是那些不是黑人的非洲人,而『人民』則說的是黑人。」 非虛構的使命 這一年的非虛構市場因為死亡而頗為可圈可點。先是歷史學家托尼·朱德終於屈服於肌肉萎縮症,他的自傳《記憶的農舍》(The Memories』 Chalet)也許是本年度最值得收藏的作品——《喬布斯傳》除外。之後,克里斯多夫·希欽斯的突然過世也帶來了如他本人的一本散文集《有爭議的》。另一部受關注的非虛構作品也與死亡有關,著名小說家喬安·迪迪恩(Joan Didion)的《憂鬱夜晚》(Blue Nights)悼念她幾年前死去的女兒,這個好萊塢上流女作家在這本書里回歸寡淡的憂傷,進行著與女兒有關的自我檢討。 對於文學愛好者,喬納森·勒瑟姆(Jonathan Lethem)的散文集《影響的極樂》(The Ecstasy of Influence)是本不能忽略的作品。可以說,勒瑟姆是當今最有知識分子氣質的小說家,他對波拉尼奧的熱愛與他們共同的書店經驗有關。勒瑟姆和波拉尼奧一樣都是為自己而做的知識分子,這種知識分子多半是逃了學,從馬路上一頭栽進書店的。波拉尼奧偷書,勒瑟姆則做了很多年的小書店員工。《影響的極樂》里大部分的文章都與閱讀經歷有關,真誠而感人,能夠揪起所有為閱讀而極樂的人的小心臟。 2011年另一本少見的有趣書是渾身充滿戲劇性的法國小說家米歇爾·維勒貝克與法國哲學家伯納德-亨利·列維(Bernard-henri Levi)的吵架郵件結集成的《公敵》(Public Enemies)。與法國哲學的黃金時代時隔多個十年,法國人的思考仍然極度的形而上又極端地抓住重點。兩人吵架的起因是維勒貝克寫到自己父親在二戰時期看到幾個法國士兵殺死了一個納粹,而他父親總結道「我覺得那沒什麼意思」,而維勒貝克對此表示同意。列維對維勒貝克的政治不正確開始發動攻擊,而維勒貝克一上來就告訴列維像他們這樣的人基本都是值得鄙夷的,維勒貝克坦承自己種族歧視、虛無主義、反動、憎恨女性,而其實大部分人都如此,而列維則認為這種自暴自棄、虛化道德觀正是文學應該避免的道德腐敗——「我憎恨這種憂鬱主義,雖然它正變成這個時代的屬性」。兩人的爭辯充滿火藥味,很像中國微博上公知的掐架,卻高級、深刻了許多倍。 非虛構寫作變得越來越吸引人,就連最嚴肅的小說家,也紛紛隔年出版一些散文,你會發現在他們的散文里他們放得更開,情感更真實,意見也更直接。也許非虛構寫作,在一個小說淪陷的年代是有使命的。 展望2012 2012年,非洲寫作凱恩獎的新作品集將出版,有機會看到鮮有發表的非洲文學的一些新方向。羅恩·拉什(Ron Rash)的新作《河灣》(The Cove)可能是2012年上半年最值得關注的小說作品。內森·英格蘭德(Nathan Englander)繼弗朗西恩·普洛斯以後也要寫一本關於寫《安妮日記》的安妮·弗蘭克的書,名叫《當我們討論安妮·弗蘭克的時候我們討論什麼》(What We Talk About When We Talk About Anne Frank),這個猶太身份的問題似乎永垂不朽,而約翰·歐文(John Irving)的新書《合體》(In One Person)寫的則是一個1980年代雌雄同體人的故事,進一步把身份與政治聯繫在一起。 當然,這是個把炒作文學化,把文學符號化的年代,所以我們對明年文壇的敘事幾乎毫不知情也並不奇怪。誰會是贏家是個愚蠢的問題,但2011年,美國的Borders連鎖書店倒了,Kindle又出了新的版本,賺了很多錢,雖然看書的人越來越少與用什麼看幾乎完全沒有關係。2012年,可以肯定的是又有無數書店會關門,又有無數年輕寫作班畢業生一頭栽進文學圈的遊戲,只能說也許的是一個非洲人會得諾貝爾獎,也許明年布克獎的短名單會更看不懂,而有可能的是,2012與2011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
我女朋友是王小鴨 發表於 2012-03-24 01: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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