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好」和「了」的出世入世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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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和「了」的出世入世之道
但凡冬雪過後,傲梅綻放,冬去春來,春耕秋收,種瓜得瓜都必定有他輪迴的道理,萬法無常,都是不可抗拒的規律。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甄士隱是有悟性的,聽到跛足道人口中念叨的《好了歌》,便能一語道中「好」「了」的玄機,世上萬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須是了。
《好了歌》放下的領悟是把這世間的權力、財富、情感全都通過「好」和「了」來點醒甄士隱和世人。甄士隱疼愛女兒,做過富人當過官兒,名利場中都經歷過的人,但這所有的一切「好」到最後怎麼就「了」了?而甄士隱這人生最後的覺悟是如何從「好」領悟到「了」呢?
「士隱本是有宿慧的,一聞此言,心中早已徹悟」,宿慧,前世留下的智慧,佛教認為是前世歷經劫難修行以後積累到的覺悟,在今世遇到機緣就會顯現出來。如《景德傳燈錄·鳩摩羅多》:「闍者夜多承言領旨,即發宿慧,懇求出家。」今生出家的因緣,是前世信佛之慧的顯發。
不管是甄士隱人生鼎盛的時候,還是到最後沒落的時候,都是宿慧在今世顯現而奠定的,「了」是什麼,了就是放下,只有放下了,甄士隱才得以解脫,所以經歷這番興衰之後,甄士隱能夠迅速明白,掙扎痛苦之後就是要解脫痛苦,這是對立的,就像黑對白,冷對暖,壞對好,出對入,出世對入世那樣,這就是無常的變化。
在《紅樓夢》中一直都是真假與虛幻不停交錯著,小說第一回,不管神話故事也好,還是現實故事也罷,都脫離不了「好了」這件事情的基礎上。絳珠草受石神瑛侍者的一生灌溉,最終這株草修鍊成女身,因為神瑛侍者動了凡心,要去人間經歷一番繁華,絳珠草所幻化的女子也要求跟著去一遭,並用一生的眼淚還神瑛侍者昔日的灌溉之恩,以此來「了」卻這段恩情。
領悟,別人是沒有辦法給你的,需要你自己在摸爬打滾中自己慢慢的體會,然後還要看自己的是否有這個慧根,神話故事中的人物如此,現實中也是這樣,在這裡我不免想到了《白蛇傳》這出民間傳說。
白娘子的故事在民間是家喻戶曉的,千年蛇精白娘子和許仙的愛情,摻入了佛門弟子的法海這一角色,將前世今生的愛情通過三人的立場展現的無比凄美,通過民間流傳的方式,至今令人深思熟慮苦苦研究。
白娘子與許仙的夫妻生活是很感人很浪漫,但追根究底還是為孽緣。儘管如此,百姓對白娘子的遭遇還是給予同情的,更多的是批判法海的殘酷。但是傳說中的法海在故事中所扮演的是出家人的角色,出家人本應慈悲為懷,為何還要苦苦拆散一對有情人呢?
一段傳說的興起,必定是有其問世的背景,多半包括當時的民生、政治等因素,拋開這一切,我們來分析法海這樣一位看似負面的角色,有著怎樣的佛教文化色彩。
《白蛇傳》既然是民間傳說,那麼所謂的傳說必定是傳完說、說完傳。在《白蛇傳》故事發展的情節中,「釵」和「傘」是白娘子愛情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兩件物品,蛇妖白娘子和許仙的情緣就靠這兩件信物所定。或許故事中本身就寓意著某種玄機,就像《紅樓夢》中的那句話「千紅同窟(哭),萬艷同杯(悲)」一樣,白娘子和許仙定情的「釵」扮演著「拆」的角色,倆人的媒人「傘」暗喻著「散」的結局。
在白娘子的故事中,法海前世是抓蛇老人,曾抓過未得道的小蛇白娘子,不想被許仙前世所救——而許仙的前世就是小牧童,今生白娘子報恩許仙遭遇法海。《白蛇傳》故事的巧合就在於和佛家的因果之說有著密切的關聯。
種善因,結善果,一飲一啄莫非前定,眼耳鼻舌身感受到的其實都是由因所引出的果。恩怨情仇就會讓你為世間幻象所迷惑,一切有為法,都是「色」和「相」而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四大皆空由此而來。
站在白娘子的角度,為了報恩,不惜一切代價溺愛夫君,只顧小愛不顧大愛,水漫金山殃及無辜;站在法海的角度,永遠處於「良藥苦口」的角色不為世人理解來度化白娘子和許仙的愛,試問法海這樣做不是在幫助白娘子?
白娘子既然是蛇妖,水漫金山這樣的排場都能擺出,一座小小的雷峰塔真的能鎮壓得住她嗎?難道這當真是法術的厲害嗎?我想當白娘子進塔的那一刻,她明白了塔內的自己不懂得珍惜,塔外的親人又何處去安家,面對佛法的沐浴,白娘子或許領悟到今日塔內充實自己,明日塔外一片繁華,若想出塔方可先入塔。
白娘子和甄士隱是一樣的,在經歷了之後,才不去掙扎,最終以「了」來升華到「好」境界,這是甄士隱也是白娘子的人生蛻變和精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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