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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歲清明,今又清明

清明,氣溫便驟降了。一腔繽紛的哀傷,適合祭奠那些早逝的靈魂。前些時日一直在外頭折騰,我彷彿天生註定要流浪,於是我像流動的水不停地漂泊。我曾走過許多城鎮鄉村,華麗都市,目睹了虛華空曠後的痛苦折磨,不管在哪裡我都落落寡合,我的心從來還沒有遇見過期待的生活。我所感受到的微小的喜悅過後,是一種巨大的氣餒,一種深刻的不幸的永久恐懼,對自己力量的完全的不信任,還有對於未來的世界的無力和未知的沮喪。

在這個世界裡,沒有真正的安定,只有暫時的安頓。那天父親電話我說:「清明了,你回來吧!」有故鄉終是好的,結束流浪可以安詳的憩息在自己的床上,有書,茶,孩子和先人。歲歲清明,今又清明,依然有人哭泣,有人寫詩,有人面朝大海,有人堆起新墳,有人在墳前長跪不起。

這些年的清明,我很少回去,只在心裡遙寄先人。離得遠,再者父親還能掛青。我和祖先的親近,除了偶爾冥想,就是上年墳。記得小時候的清明,由祖父領著去掛青,墓地不集中,但墳墳俱到。我常常記不住祖先名諱,祖父說記不得不要緊,好好磕頭。那時,我頭磕得也潦草。祖父畢恭畢敬示範,說先人沒死之前都是活生生的人,你不識得他們,他們也不認得你,可沒他們,就沒有你……小時聽這話,覺得神秘。後來,明白了時,油然而來的虔誠。

親人之中,沒見過面的祖母和姑姑最先過世,她們死於那個貧瘠的瘋狂的歲月。父親多次跟我說起比他年少三歲的妹妹,「很聰明,玉蘭花兒似的,可惜餓死了……」,「若你奶奶和姑姑還活著多好,她們會很疼你。」每次掛青,父親都是一臉凝重哀慟。

接著是外婆和祖父的離世,我是外婆一手帶大的,她的離開,讓我一時無法接受,用了漫長的一段時光來緩解這難抑的悲傷。所幸,在他們生命最後油盡燈枯的那些時刻,我是守候在他們身邊的。他們都死於腦中風,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們無法說話,甚至不認得其他人,唯獨認得我。我日夜守在他們床前,給他們喂流質食物,擦洗身體,陪他們說話。我分明看得清他們眼中流露的對於人世和親人深深的不舍和眷戀。他們都走得很平靜,很安詳。

黃土之下,那是異鄉,亦是天堂。裡面住著不同的姓氏,去的人,都沒有再回來,他們只在那個世界等著我,某日去與他們相遇。黃土之上的人,不能停止懷念。像我,我曾經一直不肯相信親愛的祖父母已經死去,我願意相信他們只是去了異鄉生活。終日勞作,把好吃的東西留給我。遠遠地,看護我,凝望我,天使一樣。

忽又想到《死水》: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清風吹不起半點漣漪。這裡斷不是美的所在,不如讓給死亡來開墾,看他造出什麼世界。也想起L博士最耳熟能詳的那句話:「我沒有敵人」。他有一種男人過度的臨界點上的熱血、謙卑、孤獨和悲愴。而如今我們離開那個渡口好遠了,那夜忽明忽滅的燭光告訴過我的,讓我在此刻面對窗外驟起的風,良久沉默。

「當屍骸遍野,你向人間低頭,你從來不是國家的敵人,你只是一個囚徒」。靈魂無邊,他是應該被永久銘記的,在年年這個日子裡。可惜我們只能困住這個大地上,從生到死,一閃而過。除了清唱的哀歌,靜默的緬懷,我們還有什麼其他的聲音值得說出呢?

我沒有懼怕過死亡,我只是恐懼生不如死。到最後還不都是死?從未有過例外情形,或早或晚,人都是要死的。從未有人從那邊回來告訴我們死了是怎麼回事。無論你和他的關係多麼親密無間,你終將獨自面對自己的死亡,感同身受這個詞根本就只能是一個願望而已。

「你的祖父祖母年年還有我們去祭拜,我們死了以後不知會怎樣?」某天母親對我說,她的聲音很輕,但滿懷期待。我說,「還有我呢!」是的,還有我,有生之年,這些事情是必須要完成的。

「那你呢?」朋友許久之前跟我討論過生死的話題。「我死以後不佔用它們的土地,請將我撒向空氣,凝結成愛,來生自由成風」。「我死以後,不用墓碑,不用祭奠」。我答。死人的靈魂不在泥土裡,不在空氣里,都飄蕩在活人的心裡。墓地的意義,其實是對靈魂可以停留在世間更久一點的期望吧。然而我知道,人的大部分期望最終都是以撲空告終。我以後絕不會整塊墓地,讓我的孩子在每年今日去面對冰冷的石頭墩子。不過,訃告倒是可以寫上一句「她已經儘力了」,「這個人的一生實在無話可說」,一把灰撒在海里或樹下盡可。

歲歲清明,今又清明。點燃心香一瓣,緬懷那些在戰爭、運動、饑荒中枉死的先人的靈魂;祭奠那些被封掉的賬號、被刪掉的文章;祭奠我們一路被囚禁的、顛沛流離左衝右突的歲月,以及尚活在這城中,萬千的不屈的魂……。上酒,祭拜,明滅的肅穆的香火,讓祖先進來,不遊離,不躲閃,仍心存謙卑和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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