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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為什麼不高興_

雍正為什麼不高興?

雍正為什麼不高興

范 軍

【載於本刊藍版2009年第十期】

公元1723年,康熙的第四個兒子胤禛45歲。

這一年,他問鼎中國。雍正王朝開始了。

這是康熙盛世之後的中國。表面上,帝國依舊強悍無比。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帝國的危機已是如影隨形。那麼,這虧空是怎麼造成的,又該如何填補?依然沒有人知道。雍正朝開局,繁華之下陷阱處處,帝國名聲最響的那個男人面臨空前挑戰。

毫無疑問,這是盛世與危機並存的時代。好與壞各為里表,在這個王朝的肌腠間隱現浮沉,直將雍正纏繞窒息。雍正歷史性地走到了大清朝的瓶頸部位,必須求得破解之道。

不僅如此,還應該追本溯源,釐清瓶頸的形成。這一點同樣重要甚至更為重要。因為雍正困局不僅僅是結構性的、制度性的,同時也是人性之花的邪惡綻放。它是大清朝制度破局前最黑暗的時刻,人人都是慾望表達者,也都是犧牲品。包括雍正。

兄弟

雍正的兄弟們很多。但是,對雍正來說,這不是什麼好事。從康熙朝一路走來,雍正和他兄弟們一直是競爭關係,你死我活的競爭。

這是親情的異化。在權力面前,每一個人都成了武器,對付其他兄弟的武器。當康熙還活著的時候,兄弟之間的抗衡還處於平衡狀態,起碼錶面上是這樣。因為存在一個裁判者和制衡者,還因為謎底沒有揭開,人人心中尚有念想。康熙不在了,謎底也揭開了,最不可能的那個人成了勝出者,人人心中的念想破滅了。這樣的情況下,勝出者毫無疑問成為眾矢之的,雍正這一回就發現,自己雖然成了皇帝,卻也同時成為靶子,成為一人敵眾人遊戲的孤獨者。

手足之情的存無尚且不論,自己的人身安全現在成了第一位的問題。允禩、允禟、允祉、允這些人,是非常可怕的。如果人人跟著慾望走而沒有任何節制的話,很顯然,雍正的人身安全是得不到保證的。

所以這是考驗雍正處世技能的時刻,也是展示他帝王心術的時刻。在歷史的夾縫間,雍正註定不可能成為一個偉大的帝王。在他身上,術道並舉,陽光與陰影共存。光榮只屬於他的父親—康熙。雖然康熙也有惆悵,但那是陽光下面的惆悵,要說陰影,也是燦爛的陰影。可雍正不同,在如此的歷史境況下,他只能是暗室里的人物。他的黑夜比白天多。只能以「術」取勝而不能以「道」取勝。他必須做到比小人更小人,比君子更君子,如此才能突破瓶頸,走出歷史的夾縫,為自己贏得一席之地。

雍正出招了,招招不同。對待不同的兄弟,雍正總能使出不同的招數,而這樣的招數事後證明都是天才的設想,是一個現實主義者和野心家合謀的結果。

當然,細究起來,雍正兄弟們的被囚或死去,總是有一些言之鑿鑿或莫須有的罪名。但是這些罪名在歷史的典籍間白紙黑字地存在時,卻又經不起推敲。因為,當動機變得可疑時,結果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人心,人心的微妙。

對雍正來說,一切可能是他的錯,也可能不是他的錯。這是歷史的兩難選擇,雍正的囚徒困境其實也是康熙的囚徒困境。在立嗣過程中,康熙看到了一個不太美妙的開頭,而雍正目擊的則是更加難堪的結局。他是承受者,也是傷害者。在承受中傷害,在傷害中承受。雍正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只是他令人側目的地方在於,將心機玩得太過。有時舉重若輕,有時舉輕若重,有時曲徑通幽,有時殊途同歸,有時欲擒故縱,有時欲罷不能,貌似誠懇,實則暗藏殺機,令人為之愕然。

不是說不可以玩心術,帝王之道在某種意義上說也是帝王之術,但是雍正如此玩法,在功利層面上他是贏了,在心靈或精神層面上他卻輸了—畢竟他們是兄弟。

制 度 突 破

雍正的心靈應該說是痛苦的。當康熙的公開立儲之舉猶如打開了一個潘多拉的盒子,讓人世間最醜陋的慾望表演紛至沓來時,雍正看到的,或許是制度破綻。

如果將這盒子關上呢?

雍正元年(1723年)八月十七日。乾清宮西暖閣。雍正發表談話。談話對象是總理事務王大臣、滿漢文武大臣及九卿。雍正說道:「朕自即位以來,念聖祖付託之重,安可怠忽,不為長久之慮?當日聖祖因二阿哥(胤礽)之事,身心憂瘁,不可殫述。今朕諸子尚幼,建儲一事,必須詳加審慎。此事雖不可舉行,然不得不預為之計,今朕特將此事親寫密封,藏於匣內,置之乾清宮正中,世祖章皇帝御書『正大光明』匾額之後,乃宮中最高之處,以備不虞。又別書密旨一道,藏諸內府,為異日勘對之資。」

雍正的「八一七談話」事實上透著三個「密」字:密封、密藏、密旨。關上了潘多拉的盒子,將人間的好奇心扼殺在歲月的長河當中,不再透露任何最高權力的消息,直到雍正百年、大廈將傾的那一刻,一切才水落石出。所以,爭寵是沒有意義的,相互誅殺也毫無意義。雍正這樣的制度設計,似乎可以規避權力爭奪導致的種種可能及嚴重後果,起碼在其在世時,他的兒子們不會自相殘殺。

看上去很美。

但是,果真如此嗎?

其時,雍正的長子、二子已死,三子弘時20歲,四子弘曆13歲,五子弘晝比弘曆小三個月。要說年齡,這幾個兒子都談不上很小。雍正「八一七談話」之後,第一個很受傷的人毫無疑問是弘時。他已經20歲了,大哥、二哥已死,在這樣的情況下弘時對自己的人生是充滿期待的,可父親一句「諸子尚幼,建儲一事,必須詳加審慎」,令他頓覺前途渺茫。

雍正元年十一月十三日,是康熙帝的周年忌辰。這一天,雍正派兒子弘曆前往景陵代其拜祭;第二年同樣的日子,又是弘曆前往景陵代其拜祭。弘時突然間明白父親心中的那個秘密了,由此,他作出了一個影響其命運的重大選擇:投靠八叔允禩,跟父親對著干。

這樣的選擇對雍正來說極具震撼力。因為他沒想到,秘密建儲導致的第一個後果竟是兒子在親情和政治上的雙重背叛。雍正當然不能容忍這樣的背叛。他立馬將弘時逐出紫禁城,並勒令他去做允禩的兒子,父子之情宣告恩斷義絕。兩年後,年僅24歲的弘時鬱鬱而終,成為雍正秘密建儲制的第一個犧牲品。

但是,秘密建儲制的危機並不僅於此。在雍正長大成人的四個兒子(弘時、弘曆、弘晝、弘瞻)中,雖然雍正在世時,公開起來逆勢而為的只有弘時一人,但是當雍正去世之後,最後的謎底揭開,弘曆成為乾隆帝時,弘晝、弘瞻也憤憤不平、蠢蠢欲動了。弘晝經常藐視乾隆的皇權,行為怪誕,令乾隆大傷腦筋,不知該如何處置為好。事實上,這不是乾隆的錯。因為雍正在時,弘晝已被封為恭親王,雍正似乎也比較寵愛他,經常派一些政事讓他去做,也許目的只是為他日後輔助新皇帝做歷練,但弘晝本人並不這麼想,這個只比弘曆小三個月的人心中也有一個帝王夢。誰說恭親王不可以做皇帝,弘晝用自己怪誕的行為為他隱晦的心理作註腳,只將一場歷史的困局演繹得九曲迴腸、沉重莫名。

弘瞻採取的則是非暴力不合作運動。這個雍正的第六子其實是個知識分子,善詩詞,雅好讀書。但是知識分子心裡要有念想的話,那是可以放一生一世的。弘曆繼位後,弘瞻不承認新政權最高領導人執政的合法性。乾隆盛怒之下,將他降為貝勒爵位,並罷免其一切差使。弘瞻的餘生也因此變得了無生趣,和弘時一樣,他也是鬱鬱而終的,在乾隆開創的新盛世里。

這是幾個皇子的悲劇,當然這樣的悲劇是雍正不願意看到的。其實,在雍正的制度設計中,還是有先進的成分在的。起碼在此之前,中國歷史上沒有類似的立嗣安排,而且秘密建儲也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兄弟殘殺、父子反目現象的發生,在立嗣皇帝在世之日,這樣的制度是富有成效的。所以在此之後的清王朝,總計約130多年時間裡,在皇位繼承的問題上採取的都是秘密建儲制。

不過,從歷史的時間長度上說,秘密建儲的制度突破還是很有限的。因為殘殺或者說猜忌依舊存在,只是在時間點上後延了—新皇帝總是要迎接眾多猜忌的目光的,這是新生禮。而新生,總是要伴隨著流血甚至是死亡,這似乎是世事新陳代謝的規律。雍正悲劇和康熙悲劇說到底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如果雍正也像康熙一樣,有20個兒子展開龍虎鬥的話。

所以,在這個意義上說,雍正悲劇甚至要大於康熙悲劇。在他執政13年的時間裡,雍正不僅要對付兄弟們的冷槍暗箭,也要為他的兒子們避免類似結局提供製度安排和制度實踐。同時,他也是個勤政的皇帝,著名歷史學家徐中約在《中國的奮鬥:1600—2000》中稱雍正「也許是清帝國里最勤奮的人」,但是這樣的勤奮並沒有換來盛世的回報。在約定俗成的康乾盛世里,雍正王朝只是個過門和加油站,而雍正最多是個歷史清道夫和制度設計者。

這是雍正的宿命,也是雍正王朝的宿命。

誅 心 之治

要說雍正朝,年羹堯是繞不過去的符號。

那麼,在雍正與年羹堯之間,究竟存在著怎樣的糾纏與過節,使得前者對後者從寵極一時到殺心頓起,從而演繹了恩怨兩重天呢?

康熙末年時,年羹堯已經是四川巡撫,因為西陲兵起,這個一心希望建功立業的人被升為川陝總督。在年羹堯的命運牌局裡,這是關鍵的一步。因為和他搭牌的那個人是皇十四子胤。當時西藏有事,皇十四子胤被康熙任命為撫遠大將軍、經略軍務,而年羹堯則成了他的最佳搭檔。事實上此二人的合作是和睦的,也是富有成效的。因為西北穩住了,年羹堯的命運牌局一時間風平浪靜,或者說一路向好,直到胤禛即位,雍正朝徐徐展開。

雍正上台後採取的第一個動作是撤換了年羹堯的搭檔—胤。胤被召回京,取而代之的是延信。年羹堯當然明白這其中的緣故,但他相信自己命運的牌局依然風平浪靜,甚至一路向好。因為起碼在此時,他沒有野心。

事實似乎印證了年羹堯的猜想。他隨後被晉爵為三等公。第二年,年羹堯因為平定青海羅卜藏丹津之亂,被授撫遠大將軍、一等公,其父年遐齡也被封為一等公,加太傅銜。恩寵一時無二。這是年羹堯的花好月圓,但他並不知道,雍正的掌心掌背即將翻覆,所欠缺的只是一個理由或者說借口。

在這個世界上,理由或者說借口是很容易找到的,只要用心去找。事實上已經有心機敏銳的官員跳出來為雍正旁徵博引了:山西巡撫伊都立參奏年羹堯擅給鹽商銀票,增銀十萬等罪;漢軍都統范時捷又彈劾年羹堯欺罔貪婪罪五款……雍正不動聲色地下旨:「著年羹堯明白回奏,尋下吏部議處。」年羹堯的回奏當然是為自己辯護,只是於事無補。因為在此時,雍正殺心已起。吏部的官員竟然都沒好眼色,討論了半天,僅給出「罷任留爵」的處罰建議。

雍正當然不肯這麼輕描淡寫,他以年羹堯所犯之罪甚多,即使正法也不足蔽其辜為由,嚴旨斥之。雍正誅心之術的微妙就在於,他是分層次的,先從外圍入手,循序漸進。尚書隆科多因為在年羹堯的問題上有意徇庇,被削太保銜;年羹堯的兒子年富、年興被開除公職,交其祖父年遐齡嚴加管束;年羹堯本人先革將軍職,授閑散章京,在杭州效力。年羹堯至此終於明白,刀已經高高舉起,落下來是必然的,現在的懸念是落下來的力度有多大。

當然雍正最後的處理稍微委婉了一下:「年羹堯著交步軍統領阿齊圖,令其自裁;年富立斬,其餘十五歲以上之子,發往邊遠充軍;族人俱革職,永不許出仕。」這應該是收人心之舉。因為年羹堯及其家族最後的命運結局大同小異,都是萬劫不復,不再有新的輪迴。雍正將誅心之治與收心之舉和諧統一,玩得那叫一個遊刃有餘,令世人嘆為觀止。

如果再細加考究,年羹堯的盛極而衰,也許不能全部歸之於雍正的誅心之治。客觀地說,在人性弱點的暴露上,年羹堯也有很多可非議之處。他在西域行營時,引用私人,不經奏請,可以自行任命當地官員,謂之「年選」。「年選」與吳三桂的「西選」、隆科多的「佟選」並稱為「三選」,成為雍正朝一時奇觀。而當年羹堯勝利還朝時,公卿等高官皆跪接於廣寧門外迎接,年羹堯則與雍正並馬而行,對於百官伏謁,年羹堯策馬竟過,視若無物;王公有下馬問候者,年羹堯也只是點個頭而已,真是傲慢至極。同樣,年羹堯到了天子御前,也是「箕坐無人臣禮」,一副張揚、功高蓋主的神情……

也許應該這麼說,年羹堯的傲慢粗野遭遇了雍正的猜忌算計之後,死局是必然的,不過雍正誅心之治的可怕其實在於,他是用盡心機的。這是陰謀家與悍夫的較量。只是對雍正來說,一切不是結束,而是開始。因為還有隆科多,隆科多的故事是年羹堯故事的翻版。隆科多是佟國維的兒子,雍正稱他為舅舅。雍正繼位之初,隆科多也是備極寵任,襲其父一等公爵,授吏部尚書,加太保,與怡親王胤祥等同理事務。雍正四年正月,刑部已議奏隆科多挾勢婪贓,罪擬斬決。而雍正照例是「心太軟」,在暢春園外,造屋三間,永遠禁錮隆科多。一個盛極而衰的故事就此結束。

今天看來,雍正誅心之治的重要意義不在收拾了兩個人,而在於讓世人對其產生敬畏感。皇恩浩蕩,卻是神聖不可侵犯;皇恩威嚴,唯雍正馬首是瞻。任何人功勞再大,職位再高,一旦不入聖眼,那就打翻在地,再踏上一腳,令其永世不得翻身。這是誅心之治的機鋒所在,而年、隆二人的遭遇,只是提供了雍正治術的個案罷了。(未完待續)【來源:《百家講壇》(藍版)2009年第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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