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鳳昌:大時代中幕後人
趙鳳昌(左一)、楊杏佛(右一)和家人在上海惜陰堂合影。資料圖片
1912年初,孫中山、袁世凱這兩位民國初期最重要的人物,不約而同地做了同一件事。
這天,孫中山給一位老朋友寫了封親筆信,「素審執事器識宏通,體用兼備,擬借高遠之識,以為切勵之資,敢奉屈為樞密顧問。」信中,他誠摯地邀請此人出山輔佐。
稍後,袁世凱的電報也到了,態度更加恭敬,他說,如果能請動先生出山,「非凱一人之幸,海內同胞實共勉之。」
電波的另一端,是上海南陽路10號,一所名為「惜陰堂」的小洋樓。主人名叫趙鳳昌,不過一介布衣。
更令人稱奇的是,對於兩位大人物的邀請,趙鳳昌均予以婉拒,選擇繼續隱居於歷史的重重帷幕之後。
以至於,後世很少有人知道,他曾經以過人的智謀和手段,一手操盤了民國的誕生。
通天徹地 1911年10月10日晚上,趙鳳昌正在上海一家酒樓中宴請客人。席間,一個商人忽然接到了一封電報,隨即對趙鳳昌簡短地說了幾句。趙鳳昌神色平靜,起身告訴大家,自己另有邀約,先行離去。
他得到的,正是武昌新軍起義的消息。
出了酒樓,他立刻奔赴電報局,給漢口電報局局長朱文學拍了一封密電,詢問當地情況。第二天早晨,他接到複電,得知鄂督瑞澂已經逃走,起義取得成功。
當天,他緊急約見上海各界名流探討時局,其態度很明確,「上海據長江下游,集人力物力,足為武漢之聲援也。」
快速介入,快速判斷。當所有人都關注於武昌戰事時,趙鳳昌已經開始從全局考慮問題。他首先注意的,是列強對此次革命的態度。他要下的第一局棋,就是解決外交上的麻煩。
彼時,列強對這場突如其來的革命均繃緊了神經,動蕩時期的中國又極容易被趁虛而入。一旦情勢失控,非但締造不了共和,釀成第二個「庚子之亂」也不是沒有可能。
有鑒於此,10月27日,趙鳳昌從上海給兩位朝中重臣發出了電報。
一封發給了剛剛被任命為郵傳部尚書的唐紹儀,在信中,趙鳳昌勸唐紹儀「宜緩到任」,如果真的到任了,要特別注意和列強周旋,不要損害中國的利益。
在給外務部大臣梁敦彥的另一封電報中,趙鳳昌提醒他提防日本的動向。隨後的電文中,趙鳳昌力勸其反對攝政王為鎮壓革命向列強借款。
在這兩封電報中,趙鳳昌均期待他們「保將來之中國」。
果然,唐紹儀最終沒有接受清廷的任命,而梁敦彥則公開對借款一事表示了反對。兩位高官,對一位在野人士的建議,竟然言聽計從。
除了在朝中的布局,趙鳳昌也直接對列強展開了公關。武昌首義的第二天,趙鳳昌便委託上海商會董事蘇寶森,給外商們帶了個話,大意是,現在列強們的當務之急,是保護商人們的利益不受損害,千萬不要為清廷提供援助,否則「地方必須致靡」。
外商們將此意見轉達給各國公使,在多方考量之下,列強均「認民軍為交戰團體, 各國嚴守中立」。自此,革命軍不再是外人眼中的「匪寇」,而成為了一支獲得列強認可的政治勢力。趙鳳昌沒費太大力氣,就把外事上的潛在禍患消弭於無形。
至於軍事上,趙鳳昌也有一套辦法。彼時,清廷急令蔭昌及薩鎮冰分別率領北洋軍和海軍鎮壓起義,趙鳳昌得知後,直接委託退隱上海的鄭孝胥給薩鎮冰寫了封信,勸他不要炮擊武漢。果然,薩鎮冰在規勸下按兵不動,後來索性離開部隊養病去了。藉此機會,海軍官兵一舉反正,將炮口轉向了大清。
武昌起義爆發一月,趙鳳昌在幕後運籌帷幄,施展出一套通天徹地的本領。這一年,他55歲,身無一官半職,卻盡攬全局。
惜陰堂的誕生 「四十年間,東南之局,有大事,必與老人有關。」同盟會會員黃炎培曾經如此評價趙鳳昌。事實上,趙鳳昌的「奇人奇事」,並非始於辛亥革命。
1884年,朝廷重臣張之洞調任兩廣總督後不久,趙鳳昌即進入張之洞的幕府,相處數年後,趙鳳昌竟然能夠幫助張之洞代擬公牘,而且模仿張之洞的筆跡幾可亂真。張之洞對他愈加信任,每逢有要事必與其商量。以至於社會上流傳著「兩湖總督張之洞,一品夫人趙鳳昌」的說法。
這段體制之內的傳奇,終結於1891年。隨著張之洞被彈劾,趙鳳昌一併受到陷害,被光緒皇帝批示革去官職、永不敘用。
事後,張之洞對趙鳳昌感到很過意不去,特意在湖北電報局為他找了個掛名支薪的差使,令其常駐上海,辦理運輸通訊、搜集情報等事務。
1894年,趙鳳昌搬入上海南陽路10號的一所英式洋樓,他將其定名為「惜陰堂」。
六年後,趙鳳昌悄然導演了另一段傳奇。
1900年,慈禧太后唆使義和團圍攻外國使館,槍殺德國公使,並下詔向11國宣戰,導致八國聯軍攻入北京,兩宮倉皇西逃。趙鳳昌雖已下野,卻心憂國事,他會同盛宣懷等人分頭遊說劉坤一、李鴻章、張之洞等督撫,倡議拒絕宣戰上諭,以免戰火侵襲東南各省。
張之洞起初很猶豫,趙鳳昌急中生智,走了一招險棋。他發了一個電報給張之洞,稱「洋電,兩宮西幸,有旨飭各督撫力保疆土,援庚申例,令慶邸留京與各國會議雲」。這個電文的高明之處在於,一旦宮內日後追究下來,頂多只是誤傳了洋人電報的罪名,而不是抄家滅門的「假造聖旨」。
最終,劉坤一、李鴻章、張之洞協作,一起發動了「東南互保」。
名聲在外的奇謀妙斷、體制內外遊走的經歷、以及寓居「十里洋場」的獨特優勢,帶給趙鳳昌的最大好處,是豐富的人脈資源。辛亥前夜,趙鳳昌的朋友幾乎遍及朝野內外,政商兩界。張謇、湯壽潛、唐紹儀、梁敦彥、胡元倓、熊希齡、鄭孝胥等聞人都是他的好朋友,在家鄉常州,東南名士庄蘊寬、武昌新軍創始人吳殿英又都是他的姻親。革命黨一邊,趙鳳昌早在1907年便結識了同盟會骨幹胡漢民。
更重要的是,他們當中的多數人都和趙鳳昌一樣,「感悵清政之不綱, 非改弦易轍無可救治。抑且非一二長吏所能禍為福也」。
1911年5月8日,清廷「皇族內閣」的出台,意味著立憲化作泡影。趙鳳昌「乃更斷言清廷之無可期望,謀國必出他途以制勝矣」。
對於他而言,武昌首義的爆發,或許是意料之外,卻顯然是情理之中。中國周刊:中國周刊記者 周昂 北京報道發布時間:2011-08-12 12: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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