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齡作品賞析

胡應麟的《詩藪》內編卷二舉王昌齡的《放歌行》以及其他詩人的五古,說是「皆六朝之妙詣,兩漢之餘波也。」王士禛的《帶經堂詩話》卷一也說:「唐五言詩,開元、天寶間大匠同時並出。王右丞而下,如孟浩然、王昌齡、岑參、常建、劉昚虛、李頎……皆與摩詰相頷頑。」

王昌齡用五古寫的「山川之作」即寫景和借景抒情的詩最受重視,在談及王詩五古風格時,胡應麟《詩藪》外編卷四謂之「昌齡之神秀」,李重華《貞一齋詩話》謂之「王龍標之幽」,施補華《峴佣說詩》則云:「孟浩然、王昌齡、常建五言清逸,風格均與摩詰相近。」都把王昌齡與山水田園詩派詩人相提並論,吳喬《圍爐詩話》卷二則指出了王詩五古風格的多樣化:「王昌齡五古,或幽秀,或豪邁,或慘惻,或曠達,或剛正,或飄逸,不可物色。」這就比較全面一些。關於王昌齡五古的淵源,不少人都認為系受到陶淵明的影響。鍾惺、譚元春《唐詩歸》卷十一指出:「人知王、孟出於陶,不知細讀儲光羲及王昌齡詩,深厚處益見陶詩淵源脈絡。善學陶者寧從二公入,莫從王、孟入。」

當然,王昌齡詩歌創作的最高成就還應屬七言絕句。七絕形成於南北朝,至隋及唐初,詩人們所寫的七絕並不多。據施子瑜《唐代科舉制度與五言詩的關係》(《東方雜誌》四十卷八號)曾就《全唐詩》中存詩一卷以上的詩人的作品作過如下統計:

初唐

盛唐

中唐

晚唐

五言古詩

633首

1795首

2447首

561首

七言古詩

58首

521首

1006首

193首

五言律詩

823首

1651首

3233首

3864首

七言律詩

72首

300首

1848首

3683首

五言排律

188首

329首

807首

610首

七言排律

8首

36首

26首

五言絕句

172首

279首

1015首

674首

七言絕句

77首

472首

2930首

3591首

初唐七絕僅七十七首,盛唐四百七十二首,其中王昌齡七十四首,幾乎佔了六分之一。王昌齡在盛唐詩人中年輩較長,寫作七絕時間也早,是唐朝詩人中較早大量寫作七絕並獲得優異成就的「七絕聖手」,獨以七絕成為名家。七絕因為他以及李白等人的努力,逐漸地成為唐代流行的體裁,中唐、晚唐七絕數量之多,僅僅次於五律。吳喬《圍爐詩話》卷二指出:「王昌齡七絕,如八股之王濟之也。起承轉合之法,自此而定,是為唐體,後人無不宗之。」由此可見,七絕至王昌齡而體制大定,表現手法完全成熟,給後人以很大影響。

王昌齡的七言絕句素來享有極高聲譽,與李白並稱。如明王世貞在《藝苑後言》中說:「七言絕句,少伯與太白爭勝毫釐,俱是神品。」胡應麟在《詩藪》中說:「余嘗謂古詩、樂府後,惟太白諸絕近之;國風、離騷後,唯少伯諸絕近之。」又說:「李寫景入神,王言情造極。王官詞、樂府,李不能為;李覽勝、紀行,王不能作。」潘德輿《養一齋詩話》亦云:「唐人除李青蓮外,五絕第一,其王右丞乎?七絕第一,其王龍標乎?右丞以淡而至濃,龍標以濃而至淡,皆聖手也。」

王昌齡的七言絕句在內容上可分三類,這三類都自有特色。

第一類是沿用樂府舊題的邊塞詩。盛唐邊塞詩人歷來以高適、岑參為首。兩人又都擅長歌行長篇,高作昂揚奮激,岑作瑰麗雄奇。王昌齡卻另闢蹊徑,以短小的絕句形式,抒寫徵人的種種情思,既有「不破樓蘭終不還」(《從軍行七首》之四)的壯志和「已報生擒吐谷渾」(《從軍行七首》之五)的勝利喜悅,也有沙漠風前、長城月下懷念親人的離愁,都寫得含蓄深沉、情景交融,配以格調的舒緩自然、音節的宛轉瀏亮,成為傳唱不衰的名作。

第二類是抒寫宮女思婦怨情的閨怨詩和宮詞。王昌齡在《宮詞》、《閨怨》諸作中從另一方面表現了他刻畫封建制度下婦女內心情感的高度藝術才能。從外表上看,宮廷生活是那麼靜謐迷人:「西宮夜靜百花香」(《西宮春怨》)、「芙蓉不及美人妝」(《西宮秋怨》),但在綺麗的情景中,詩人卻細膩入微地摹寫了她們深刻的內心痛苦,她們對幸福的憧憬,她們的失望,在失望之中仍交織著希望的複雜心理。這些作品文筆之龍麗,語言之凝鍊,情韻之深刻,都使後來作者難於爭勝。

第三類是送別詩。王昌齡的一生交遊很廣,和許多文人、官吏、隱士和僧道都有來往,特別是在他兩次遭貶、長年謫居的情況下,他多麼需要親友的慰藉和友情的溫暖。他也把自己忠貞深沉的友情,獻給了那些正直的知心朋友。他一生寫了四十多首送別詩,不落窠臼,不同凡響,他的送別詩,在表現手法上可分為以下四種類型:

一、用不同的藝術構思,表現誠摯而深厚的友情。如:

送狄宗亨

秋在水清山暮蟬,洛陽樹色鳴皋煙。送君歸去愁不盡,又惜空度涼風天。

第一句點出時令是秋天,第二句點出是在洛陽送朋友去鳴皋山(今河南嵩縣陸渾山東)。秋天薄霧,蟬聲凄清,暮色蒼茫,已渲染出離別的惆悵情緒。三、四兩句正面抒情,為朋友的離去而悲愁不已,預感到這個秋天將過得多麼空虛和無味,可見詩人對朋友感情之深厚。此詩直抒胸臆,沈德潛評點曰:「生趣。」(《唐詩別裁集》卷一九)

送十五舅

深林秋水近日空,歸棹演漾清陰中。夕浦離觴意何已,草根寒露悲鳴蟲。

深林,秋水,天高氣爽,小船停泊在樹林的清陰之中。離別前的歡聚,時近黃昏,二人在水邊的浦口錢別,借酒消愁而離別之愁緒無窮無盡。夜深不散,寒露下落,草根間傳來昆蟲凄涼的悲鳴,更擾得行者和送者心煩意亂。此詩寓離情於別景,情景交融。

重別李評事

莫道秋江離別難,舟船明日是長安。吳姬緩舞留君醉,隨意青楓白露寒。

此詩作於詩人任江寧丞時。面對著秋江,眼覷著即將解纜的舟船,朋友即將遠去長安,怎不令人傷感!可是,詩的首句卻反起,反勸李評事不要為離別而悲傷。安慰朋友,也是安慰自己;強忍悲愁,不說離情。接著的第二句是順承,說李評事很快就可以到達目的地,必將遇到新的朋友,又將獲得新的友情。這些勸慰之詞把眼前離別的悲痛表現得更加深摯。後兩句更加推進一步;客店餞飲,吳姬當筵,緩歌漫舞,可以把離別的事情暫時忘卻,只管盡興飲酒,任它青楓已墮白露,曉風吹拂殘月,分別就在眼前,何不趁此良宵大醉一場?這是強顏歡笑之詞。此詩以樂景寫離愁,把無可奈何的離情別緒形容得淋漓盡致而又委婉纏綿。王世貞《藝苑卮言》卷四說:「王少伯『吳姬緩舞留君醉,隨意青楓白露寒』,『緩』字與『隨意』照應,是句眼,甚佳。」

送萬大歸長沙

桂陽秋水長沙縣,楚竹離聲為君變。青山隱隱孤舟微,白鶴雙飛忽相見。

這是詩人貶赴嶺南途經郴州(今湖南郴州),送別朋友之作。第一句點明時當秋天,萬大離桂陽(郴州)去長沙。第二句寫離情,說湘妃竹製的弦樂器所奏出的聲調,也因朋友的離去而變得哀傷。第三句寫朋友越走越遠,船過青山越來越小。第四句說自己又見白鶴雙飛而忽然消逝,更使詩人無限惆悵。此詩以景結情,韻味悠遠。

二、打破送別詩常規,不重在寫當前的離別,卻著意在寫別後的情景。如:

送魏二

醉別江樓橘柚香,江風引雨入舟涼。憶君遙在瀟湘月,愁聽清猿夢裡長。

此詩寫作時地不詳。唐汝詢《唐詩解》卷二十六說:「上聯敘深秋之景,下聯寫相憶之情,山月照人,啼猿人夢,我勞如何?」首先實寫當前的送別:江樓餞行,盡情醉飲。時當暮秋,正是橘抽成熟季節,那芬芳而苦澀的香氣滲人酒樓,給離人的別情平添難耐的滋味。又值秋風秋雨,風吹雨進客船,倍覺凄涼之意,這秋聲秋色更逗起無限的愁緒。接著虛擬別後的思念:朋友離去之後,思念之情日深,計算著魏二的行程,已經到了瀟湘之上(瀟水在今湖南零陵縣與湘水會合,北流入庭湖,合稱瀟湘)。魏二在孤獨而寂寞的月夜旅途中,也思念詩人。沿途兩岸青山裡凄厲的猿聲,更觸著魏二的離情,就是在午夜的睡夢中,他也夢見了自己。此詩跳躍性比較大,既寫當前,又寫未來;既寫自己,又寫朋友;既有實寫,又有虛擬;把相互間的友情,表現得異常深切。

盧溪別人

武陵溪口駐扁舟,溪水隨君向北流。行到荊門上三峽,莫將孤月對猿愁。

這首詩是王昌齡貶赴龍標(今湖南黔陽)途中,在盧溪(今湖南沅陵)送友人入蜀之作。上一首是從當前的離別而虛擬朋友別後的情景,這一首則完全是虛擬朋友別後的情景,全是想像之詞。如同唐汝詢《唐詩解》卷二十六所說:「上三句曆紀其道途,落句想像其景物,乘月聽猿,客思所由生也。」第一句不是寫盧溪,而是寫武陵(今湖南常德),因為從盧溪沿沉江北上,必須經過武陵。詩寫武陵溪口渡頭,停著一條小船,那就是友人乘坐的「孤舟」。第二句不說朋友沿江北行,而說「溪水隨君」,意即江水陪伴友人而去,寫得水有情意,而自己卻不能隨友人同行,惆悵之意自明。第三句繼續寫朋友的行程,他是出洞庭湖而北入長江,沿長江西行經過荊門山(今湖北宜都境內),再經過三峽入蜀。第四句是勸慰朋友,不要在月下聽猿鳴而憂愁。《水經注》卷三十四說:「(三峽)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澗肅,常有高猿長嘯,屬引凄厲,空谷傳響,哀啦久絕。」故民謠云:「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月下行舟,孤寂悲愁,卧聽猿鳴,其情何堪!所以王昌齡預作設想,勸慰友人不要哀傷,可謂體貼入微,友情之深厚自不待言。

三、不寫傷離,而以慰別為「主意」。如:

送吳十九往沅陵

沅江流水到辰陽,溪口逢君驛路長。遠謫誰知望雷雨,明年春水共還鄉。

這是詩人貶赴龍標途中,在辰陽(今湖南辰溪)送朋友去沅陵之作。吳十九大約也是一個被貶謫的官吏,二人同病相憐。辰陽位於沅江之濱,就在沅江渡口,他們相會而隨即又分別,但詩人送別而不言傷離,反而安慰吳十九說:遠謫異地,唯有等候皇帝赦兔;待到明春,就一定能重返京城。《周易·屯卦》說:「雷雨之動滿盈。」王弼註:「雷雨之動乃得滿盈,皆剛柔始交之所為。」孔穎達疏:「萬物滿盈則亨通也。」望雷雨,就是盼望得到朝廷赦免。

送柴侍御

流水通波接武岡,送君不覺有離傷。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

此詩作在龍標任上,是詩人為送友去武岡(今湖南邵陽縣西)而作。詩中全無「悲莫悲兮生離別」的情緒,送別而「不覺有離傷」,反說青山明月無異,何分什麼此鄉他鄉?山水不隔,如在一地,心懷寬廣,曠達樂觀。後兩句翻用謝庄《月賦》「隔千里兮共明月」及謝朓《暫使下都夜發新林浦至京邑贈西府同僚》「馳暉不可接,何況是兩鄉」,用典而不露痕迹。

別陶副使歸南海

南越歸人夢海樓,廣陵新月海亭秋。寶刀留贈長相憶,當取戈船萬戶侯。

此詩作於江寧任上,是詩人在廣陵(今江蘇揚州)送友之作。陶副使為嶺南採訪處置使之屬官,要從廣陵返回南海(今廣東廣州)。第一句寫陶副使從南越(今廣東、廣西)歸來,夢中也想念著海樓,言其歸心似箭,引出送別。第二句寫二人分別的情景:時在廣陵,新月當空,海亭餞飲,秋風送涼,撩起離情別緒。第三句卻以寶刀相贈,一掃悲愁氣氛。第四句再以功名相許,祝願陶副使立海戰之勛。於是,送別就成為對朋友的勉勵。

送任五之桂林

楚客醉孤舟,越水將引棹。山為兩鄉別,月帶千里貌。

羈譴同繒綸,僻幽聞虎豹。桂林寒色在,苦節知所效。

據「羈譴同繒綸,僻幽聞虎豹」,此詩作於龍標任上。任五大概也是一個被貶謫的地方官。詩人送任五去桂林任職,而以「苦節」相勉。《周易·節卦》說:「苦節不可貞。」後以堅苦卓絕、守志不阿謂之「苦節」。

四、無恭維、無應酬,以抒情、寫人見長。最著名就是下面這一首:

芙蓉樓送辛漸二首(之一)

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芙蓉樓為潤州丹陽(今江蘇鎮江)之西北樓,王昌齡時任江寧丞。詩云:鋪天蓋地的寒雨,昨夜來到了吳國之故地;天亮之後,歡送友人別去,只見江北的遠山,顯現出一片孤獨寂寞的樣子。這是融情入景,情景完全交融。詩人接下去並沒有訴說離別之事,卻是囑託辛漸:您到洛陽之後,如果有親戚朋友問到我的近況,就說我的心已不受塵俗的污染,就像玉壺裡的冰一樣清瑩潔凈。「玉壺」典出南朝宋詩人鮑照的《白頭吟》:「直如朱絲繩,清如玉壺冰。」這裡化用其句,暗喻自己無心做官,欲輕視功名富貴而堅守清高。黃叔燦《唐詩箋注》說:「上二句送時情景,下二句托寄之言。自述心地瑩潔,無塵可滓。本傳言少伯『不護細行』,或有所為而雲。」

又如:

《芙蓉樓送辛漸二首》(之二)

丹陽城南秋海陰,丹陽城北楚雲深。高樓送客不能醉,寂寂寒江明月心。

先從「秋海陰」、「楚雪深」寫起,以景起興。第三句是點題:高樓送客,依依惜別,心情悲愁,酒不盡興。末句以景結情:寒江寂寂,惆悵如不盡之江水;明月高照,友情像明月一樣地純真。正如王昌齡所說:「每至落句,常須含思,不得令語盡思窮。」「或深意堪愁,不可具說,即上句為意語,下句以一景物堪愁,與深意相愜便道。」(《文鏡秘府論》地卷《十七勢》)這裡說的就是以景結情法。

上面這兩首送別詩或融情入景,或以景結情,但主要是抒情,下面一首送別詩則主要是寫人:

送歐陽會稽之任兼呈陳處士

懷祿貴心賞,東流山水長。官移會稽郡,地邇上虞鄉。

緩帶屏紛雜,漁舟臨訟堂。逶迤回溪趣,猿嘯飛鳥行。

萬室霽朝雨,千峰迎夕陽。輝輝遠洲映,曖曖澄湖光。

白髮有高士,青春期上皇。應須枉車歇,為我訪荷裳。

這首詩寫作時地都不明,歐陽會稽、陳處士二人的生平亦不詳。王昌齡送歐陽君去會稽(今浙江紹興)擔任地方官,並請他代為訪問隱士君。此詩全然不涉及當前的離別,而設想歐陽赴任之後的情景,既描繪了會稽的美麗景色,又預先讚揚了歐陽的風度與才幹:「緩帶屏紛雜,漁舟臨訟堂。」又由歐陽而想及陳處士,說他正當青春,但卻隱居不仕:「白髮有高士,青春期上皇。」雖說是送別詩,重點卻在寫人。「荷裳」,語出屈原《離騷》:「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南朝宋傅亮的《芙賦》也說:「詠三閭之被服,美蘭佩而荷裳。」荷裳,在這裡指高潔之士,只此二字便暗畫出陳處士的形象。

在藝術風格上,王昌齡的七絕以委婉含蓄為主要特色,表現曲折,意境深遠。其中不少是用比興、寄託手法,抒寫了詩人對現實的揭露和幽怨,因而與屈原的《離騷》在精神上有一致之處。王昌齡詩亦善用典故。其《詩格》提出「詩有六式」,第五就是「用事」:「謂如己意而與事合。」王詩用典不多,但往往用得巧妙而貼切,不露跡象。以上這兩個特點可以下面這首詩為例:

聽流人水調子

孤舟微月對楓林,分付鳴箏與客心。嶺色千重萬重雨,斷弦收與淚痕深。

「楓林」二字暗用《楚辭·招魂》意境:「皋蘭被徑兮,斯路漸。湛湛江水兮,上有楓。月極千里兮傷春心。魂兮歸來哀江南!」從屈原的流放想到自己的貶謫嶺南,典故用得渾然不覺。

《文鏡秘府論》南卷《論文意》引王昌齡《詩格》云:「凡屬文之人,常須作意。凝心天海之外,用思元氣之前,巧運言詞,精練意魄。」「夫作文章,但多立意。令左穿右穴,苦心竭智,必須忘身,不可拘束。思若不來,即須放情卻寬之,令境生。然後以境照之,思則便來,來即作文。如其境思不來,不可作也。」「凡詩立意,皆傑起險作,傍若無人,不須怖懼。」「意須出萬人之境,望古人于格下,攢天海於方寸。詩人之心,當於此也。」這些話都集中到一個意思:「意高則格高。」著意構思,苦心立意,才能保證作品的思想性和藝術性,這些話均可謂王昌齡創作的經驗之談;王昌齡的創作,特別是他的七絕,也正是其這種詩思的最佳體現。

王昌齡很重視詩的境界,他的《詩格》提出「詩有三境」:「一曰物境,二曰情境,三曰意境。」他反對意與景的分離:「若一向言意,詩中不妙及無味。景語若多,與意相兼不緊,雖理通亦無味。」他很重視情與景的結合,認為:「凡詩,物色兼意下為好。若有物色,無意興,雖巧亦無處用之。」(《文鏡秘府論》地卷《論文意》)他可說是「意境說」的一個先驅者。

「意境說」的主張,在於用藝術手段創造情與景交融的藝術境界。王昌齡的七絕,直抒胸臆的並不多,而借景抒情的卻不少。王夫之《姜齋詩話》說:「情、景名為二,而實不可離。神於詩者,妙合無垠。巧者則有情中景,景中情。」王昌齡的一些七絕正是因為創造了情景交融的意境而廣為流傳。

歷代人對王昌齡詩的評價都是很高的。王昌齡生前即已名滿天下,在他死後,詩篇更是廣為流傳。從《河嶽英靈集》、《國秀集》、《又玄集》、《才調集》、《萬首唐人絕句》,到《全唐詩》,各種唐詩總集和選本,都收錄了王詩。《王昌齡集》中唐時已流傳到日本,並刊行過幾種版本。他的《詩格》、《詩中密旨》也流傳到日本,整理和研究者不乏其人。經過歷史的選擇和時間的考驗,王昌齡詩已在中國詩歌史上佔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地位。其廣泛的題材、鮮明的藝術特色、多種多樣的藝術手法和極高的藝術成就,無疑是中國文學中值得珍重的瑰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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