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梁文道:孤獨滲透於拉美文學的骨髓里

理想國按:

3月9日,由看理想和CHAO聯合舉辦的首屆「室內生活節」(詳情見文末)正式開幕。

當晚開幕演出,我們邀請到巴揚手風琴演奏家吳瓊女士及樂隊,奉獻了激情洋溢的拉美經典曲目演奏,而作為室內生活節策劃人的李健和梁文道,則由解說演出曲目著手,進行了一場精彩的拉美文學對談。

今天微信,分享活動的完整視頻和兩位策劃人的對談精選,給無法前往現場的朋友,且看這場巴揚手風琴與拉美文學的對話。

在魔幻和現實之間吟唱

——巴揚手風琴與拉美文學的對話

音樂演出:吳瓊及樂隊

講者:李健,梁文道

攝影:楊明、常少華

演出及對談視頻

1.

進入音樂,我們即在旅行

李健:今晚的演奏中,有70%的作品來自皮亞佐拉,不知道在座各位對他有多少了解?

梁文道:大家可能看過王家衛的電影。

李健:《春光乍泄》就是在阿根廷拍的,阿根廷是很有味道、很有色彩的國家,但是我沒有去過,只在香港的阿根廷餐廳里吃牛肉,記得是每人都可以挑選一副最適合自己的刀叉。

梁文道:我在阿根廷旅行過一段時間。當時去阿根廷是要去南極,要麼經過智利,要麼就是阿根廷,我就選了阿根廷。阿根廷是個很大的國家,跨越的緯度很多,我去過的地方也不多。

李健:好像有一條很長的、筆直的公路……

梁文道:泛美公路,一直通到阿拉斯加。我那次去的時候,他們大概是在朝聖,要去布宜諾斯艾利斯,有一些非常有名的咖啡館或者酒館,就是過去演奏探戈的起源地。

李健:探戈這種音樂對我們來說,在日常生活中比較遠。小的時候在家鄉,我看過一些成年人在樹林裡面跳所謂的國標舞,其中有一部分就是探戈,姑且叫探戈,因為可能是改良過的,很簡易。

那時候還沒有廣場舞,只有樹林舞。我記得我父母也跳過,最常見的音樂是胡里奧·伊格萊西亞斯演唱的《鴿子》,這是我對探戈最初的印象;

後來對探戈的印象就跟諸位差不多了,更多來自於趙麗蓉老師的春晚小品;

但今天晚上我們聽到的探戈音樂跟這些是不一樣的,因為皮亞佐拉很偉大,能夠把以前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民間音樂、咖啡館音樂提升到殿堂級別,能夠融合爵士、古典,甚至可以嚴格對位,還寫過賦格曲。

梁文道:我個人也是特別喜歡皮亞佐拉的作品,手機裡面藏了一些。

就像李健所講的,那個地方真的就是一個海邊的破落地區,一開始是碼頭工人聚集的地方,碼頭工人和船員多的地方就會有很多酒館和妓院,這種舞蹈跟音樂最初就是在那裡流傳開來的。

李健:很多東西在那種地方發展得更好。大家如果熟悉拉美文化,就會知道馬爾克斯、博爾赫斯這些人,包括一些更偏的作家,他們把妓院、咖啡館和廣場描寫得栩栩如生。

阿根廷還有彈鋼琴的人知道馬爾塔·阿格里齊,我曾經在法國看過她的演出,是很難得的。

這幾個人其實就是我們最初對阿根廷文化的零星了解,我們希望通過這樣的音樂會,朋友們不僅能夠了解皮亞佐拉,也能更多地了解拉美文化。

拉美文化有很多跟我們相似的地方,不過他們跟自然結合得更緊密,有點像額爾古納地區的薩滿,有彼此感同身受的地方,一方面是他們信仰自然,另一方面他們足夠敏感、敬畏。

我們想到拉美文學的時候總是說魔幻現實主義,在我看來,魔幻就是現實的一種。只不過是他們與自然的緊密關係,他們的地理位置,他們的社會背景就是這樣——拉美的社會動蕩是最具戲劇性的,過去這一百年里,拉美的政治動蕩、歷史變遷都是說不完道不盡的。

梁文道:剛才李健講的話,就代表我們整個看理想「室內生活節」的音樂傾向和主題。雖然我們在室內,我們在北京,但是通過音樂,我們就旅行了。

李健:這樣的天氣更適合待在室內,我很喜歡這種小距離的演出,因為我見得更多的都是萬人場的,很遙遠的舞台,無法感受到表演者。

2.

拉美文學的孤獨之美

李健:剛才演奏的第三首曲子叫Lily,這個也是皮亞佐拉先生的作品。這兩個曲子更多體會到的是那種孤獨之美。因為無論是阿根廷音樂,包括後來的秘魯等等其他國家的音樂,我感受到整個的拉美音樂裡面除了熱鬧的表面,有一種很孤獨的東西在裡面。

梁文道:我以前寫過一個東西,其實靈感也正好是從泰國音樂開始的,談的就是所謂的愛情跟孤獨的關係。當時我寫這句話是說,最完美的孤獨只有在愛情之中才能夠體會。

因為在兩個人極端親密的狀態下,你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陷入一種很孤獨的感覺。我覺得這個就是我看探戈時感受到的狀態,因為那種舞蹈是非常親密的。

李健:但是探戈的舞蹈裡面,人們是沒有笑臉皮的,很嚴肅、很緊張、很警惕。

梁文道:所有的動作都像愛撫,但是臉是嚴肅的。

李健:對脖子要求也很高。說到孤寂,您剛才隱約提到了一個哲學問題,在愛情當中才能感受到孤寂,這種孤寂更多是來自於對生命的未知與擔憂,讓我想起馬爾克斯老先生的一句話:「一個幸福的晚年的秘訣不是別的,而是與孤寂簽訂一份體面的協定。」

這種孤寂是無法排解的,是與生俱來的,尤其是第三、第四首樂曲,讓我想到一個人漫步在一個廣場上,天很熱,就像聶魯達的那個電影《郵差》,老是有廣場,有炎熱的夏天和孤寂。

包括很多拉美文學的小說裡面,包括博爾赫斯,他們也寫愛情,但是很多愛情裡面我只是覺得女人的一個背影、一個輪廓,孤寂滲透在每個人的骨髓當中,尤其是博爾赫斯的作品當中,馬爾克斯還好。

馬爾克斯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演講題目是《拉丁美洲的孤獨》,裡面有一段話:

「現實是如此匪夷所思,生活在其中的我們,無論詩人或乞丐,戰士或歹徒,都無需太多想像力,最大的挑戰是無法用常規之法使人相信我們真實的生活。朋友們,這就是我們孤獨的癥結所在。」

這篇文章特別好,這種拉丁美洲與生俱來的孤獨源遠流長,馬爾克斯在《拉丁美洲確實存在》中也寫到過,朋友們有興趣可以讀一讀。

我為什麼喜歡馬爾克斯?因為讀他的文字能感受到他的笑容,他的語氣,甚至是溫度。我覺得馬爾克斯是那種很活躍、很開朗,偶爾會爆幾句粗口的老頑童。

他給他朋友祝酒詞當中有一句話特別棒,他說:「朋友們,讓我們舉起酒杯,今天誰也別端著,誰也別罵罵咧咧的,讓我們告訴他我們有多崇拜他,媽的,我們還愛他。」

這是最後一句話。這句話讓我印象很深,所以他能得到這麼多人喜歡,即使是描述死亡,描述最陰冷的場面,你都隱約能感受到後面的寬厚和溫度。

不光是我,更多的文學愛好者喜歡馬爾克斯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不會冷冰冰地板著臉,他經常會講很多笑話,我覺得他去說笑話也不會比郭德綱差多少。我看過他跟胡安·魯爾福的一個對話,很風趣。

梁文道:我覺得他肯定就像你說的那樣有血有肉,這個是沒錯的,因為他晚年還在找妓女,沒血沒肉的人干不出來這個事。

我喜歡的就是不找妓女的作家,比如博爾赫斯。我跟你這點也不太一樣,博爾赫斯給人的感覺恰恰相反,是一個完全是在斗室之中用理智去想像世界的一個人。想像力跟理智好像是不同的事。

李健:理智只是人們認為的理智而已。

梁文道:但是你可以從博爾赫斯的小說里看到,他在用理智想像,整個人的世界好像很龐大。他完全就是一個盲目的人,晚年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坐在家裡面,連書都看不來,只能要別人讀給他聽,讀的時候他的腦子就在動,是這樣的狀態。但他寫出的世界是那麼乾淨,那麼抽象,那麼看理想。

李健:我早年讀過一本博爾赫斯私人生活的傳記,他的經歷比較複雜,現在很難評價,我只想說一點,通常人們覺得失明很可怕,但是博爾赫斯說失明並不可怕,就像一個人習慣夜幕徐徐降臨而已。

他也喜歡探戈,他說探戈是孤獨者的三分鐘愛情,也說過探戈是讓人喜出望外的。孤獨者的三分鐘愛情,這是一個信息量很大的話,就像您說的在愛情中體會孤獨一樣。

梁文道:我們現在就來看一看三分鐘的愛情長得什麼樣子。確實只有三分多鐘。開始幾首是法國的手風琴樂曲,後面就是三分鐘的孤寂愛情了。

李健:前兩首特別像法餐裡面的前菜。剛剛開始突然進入的一個樂器叫卡洪鼓,那也是一個南美樂器,今天的流行音樂中用得很廣,比較短暫。

我想說的是剛才這個吉他手很難,因為大家可以注意到,他的音色是始終保持得很圓潤,很木質,那把琴我沒有問,是白松面板,不知道哪個國家做的。他右手沒有一個音色是不圓潤的,意味著他的指甲磨得非常光滑。

對於一個古典吉他手來講,指甲的形狀用什麼樣的砂紙、磨成什麼樣的程度,是對音色有巨大的影響。所以我剛才仔細觀察這個吉他手,他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吉他手,包括他的左手,切分是很嚴謹的,這個音只有半拍的時候,一定不能發一拍,迅速右手消音,這個是很要求技巧的演奏。對於吉他手非常難,尤其是他能感受到現場的氣氛,如果沒有足夠強大的技巧和足夠強大的心理,他早就垮掉了,根本完成不了。這個曲子很難。

梁文道:這個是專業分析,我就只能說:哈哈哈,說得好。

3.

天才之所以為天才

李健:最後一首特別有感染力,能感覺到觀眾的愉悅默默涌動著,讓人想到《聞香識女人》里阿爾·帕西諾那段精彩的舞蹈。

梁文道:中間換場的兩首就是皮亞佐拉非常有名的一部組曲,叫做《探戈的歷史》,他要用探戈音樂寫一個探戈的歷史。我們剛才聽到的第一首是《探戈1900》,第二首是《探戈1960》,其實那個是很浩大、很壯盛的,一個有宏觀視野的曲子,我非常非常喜歡,他們做得太好了。

李健:還有一個《探戈1930》,不知道今天為什麼沒有演,我更喜歡那個。

皮亞佐拉有很多特別美的地方,還有一首叫《遺忘》,我特別喜歡。聽這個曲子會引出一個很重要的話題,比如什麼條件會讓皮亞佐拉將探戈這種音樂發揚光大?我想了一想,博爾赫斯也好,馬爾克斯也好,他們能夠將自己的一些本民族的特點結合某些技術,達到讓更多人欣賞的水準。我想大概有三點,跟在場的聽眾朋友探討一下。

第一,這種藝術形式一定是千變萬化的,如果變化特別少,是不足以稱道的。比如圍棋里有2的多少次方,是個天文數字,所以可以流傳很久。比如探戈裡面的音色、節奏、情緒變化都很多,剛才《探戈1960》就有點像搖滾樂,有大段失真的感覺。

又引出我第二個觀點,它要有各種人的審美的最大公約數,無論是喜歡什麼樣音樂類型的人,都能體會到愉悅和美感,這種美不是晦澀的,而是直接的。皮亞佐拉的作品中一定有讓你非常心動的幾小節,讓你覺得很優美,能夠喚起你的些許記憶,這個是很重要的特點,大家有共同欣賞的標準。

第三,一定有一個傳奇人物,這個人物有傳奇色彩,而且周圍有一幫很好的朋友幫他。有的時候一個人不行,比如皮亞佐拉他最開始給阿圖爾?魯賓斯坦寫過鋼琴曲,不是很成功,後來盧比斯坦勸他學習古典音樂,他從小喜歡巴赫……

梁文道:他還寫了一整套平均律獻給巴赫。

李健:再比如,皮亞佐拉在法國學習的時候,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隱瞞了自己探戈音樂家的身份。當時在法國巴黎,他覺得對於一個古典音樂的學習者來說,探戈音樂家的身份是不光彩的,因為這種音樂沒有成為主流,只是街頭巷尾的工作。

但他的老師布朗熱就鼓勵他,不應該丟掉你最擅長的東西,而是應該發揚它。所以一個傳奇人物還必須遇到一個對他起決定作用的,有轉折意義的好老師。

梁文道:一個傳奇人物,能夠使得一個原來不入大雅之堂的街頭舞蹈走到殿堂裡面,是不是還需要那個人有一種突破的能力,能夠忽然之間發現,現下的道路有大幅度變化的可能性,但是這個幅度以前是被壓抑的,需要被發掘出來。

我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在卡塞爾斯之前,大部分大提琴家都無法獨奏,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那個時代的大提琴,他的拉弓手不能夠離開超出一個手背寬的距離,他們練琴的時候老師會夾一本書在這裡,拉琴的時候書不能掉下來。

結果卡塞爾斯在想,這是為什麼?這有道理嗎?沒道理。他手一放開,書就掉到地上,所有人嚇呆了,你怎麼能這麼拉?

但是他發現,大提琴就該這麼拉。探戈也是這樣,大家在街上跳舞,忽然來一個人發現,探戈還可以是這樣的。

李健:剛才吳瓊女士邊跳邊演奏就會更好看了,賞心悅目。

卡塞爾斯發現了巴赫的獨奏曲,大家最熟悉的就是第一首,讓我想到另外一個西班牙人。

西班牙有三個偉大的藝術家,除了畢加索,還有一個安德烈斯·塞戈維亞。塞戈維亞也是這樣一個人,他讓吉他成為了一個獨奏樂器。

當時人們認為吉他只能給歌曲伴奏,恰恰是因為他改編了巴赫的很多作品,也為維拉·羅伯斯等作曲家作曲,讓吉他曲更豐富,不僅可以彈伴奏,還可以演奏巴赫復調音樂,他一共改編了150首吉他樂曲。

其實我更想說的是,一個樂器、一個藝術形式一定等待了很多年,等待一個這樣的傳奇人物出現,能夠將整個音樂類型發揚光大。今天,我們身邊還有很多音樂,比如蒙古的音樂,比如呼麥,包括新疆民歌還沒有走向世界,沒有更多人欣賞。他們一定在等待一種形式,等待一個人,將這樣的一個藝術形式發揚光大。

4.

「美感」之共通與不同

李健:這個話題比較長,更多是從探戈引出來的。就像鮑勃·迪倫獲諾獎成為了件大驚小怪的事,頒獎詞第一句話就說明了把獎項給他的動機:「什麼會帶來文學世界的巨變?通常,是一種簡單、被人忽視,從更高意義來說被貶低為技藝的一種形式被某個人所掌握,並令其蛻變的時候。」

從這個角度來說,皮亞佐拉是很偉大的,任何一種形式的技藝都要等待這樣的一個契機。

梁文道:你剛才說了,後面還要有人,所以我們接下來還會看到很多是皮亞佐拉他的弟子他們的作品。在他的年代,他身邊的確有一幫人跟他一起創作和生活,在他身後,同樣有一批人繼承了他的遺產,或者學習了他的技藝,開展出了一個新的領域。接下來我們就來看看他的弟子們的作品。

李健:我們能感受到,大家很喜歡這樣的音樂,能夠很直接的感受到它,所以音樂情緒的傳遞,跟是否用吉他演奏還是用小提琴演奏沒什麼關係,一把吉他帶給我們很多震撼。

我想說的是,鮑勃·迪倫得文學獎,更多的是讓人們從精英文學、精英詩歌走向更廣闊的天地,文學本來的樣子就是不分那麼多門類的,就像我們聽的音樂,小提琴、手風琴、吉他給我們的愉悅,和後來只有一把吉他的愉悅,在美感上都是同等的。

梁文道:阿根廷人尤其什麼都不分的。我記得我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看到讓我印象深刻的是,我第一天看到一個書店,雖然賣西班牙書我看不懂,但是我進去逛就很驚訝地發現,這個書店為什麼店上面寫著書店、咖啡店、酒吧,到這裡都能理解,但第四個我真看不懂了,最後一個是迪斯科。

我以為是這家獨有的,後來我再觀望一下,發現滿城都是這種書店,就搞不懂了,書店怎麼做迪斯科?

終於有一天,我在傍晚看到了他們的書店,柜子底下都是裝輪子的,到晚上的時候,就把書櫃全部搬到兩邊去,上面燈一亮就是迪斯科了。文字跟音樂、舞蹈,太沒有界限了。

李健:接下來是最後幾首曲子,上來的人數特別多,我們一起感受更多人的合奏。剛才我們聽《聞香識女人》的時候,有一個地方忘了,前面一段鋼琴手明顯是在即興,小夥子很年輕,是音樂學院的本科生,但是很厲害,感覺他將88個鍵全彈了一遍,有幾個地方明顯是他們兩個進不去了,在等待,這個炫技是非常好的,不是過分的,是習以為常的,在這樣的音樂會當中,即興,隨興而至,這是非常自然的。

梁文道:你們常常這麼做嗎?

李健:我們做的沒有這麼誇張,演出的時候可以將某些旋律做改動,但我不是這樣的歌手,有些歌手喜歡將一個音唱得額外長,或者臨時做高八度的炫技,但是嗓音高八度不像爵士樂手可以唱大段的音階,流行歌手比較少。

流行歌手這麼唱,有點不太能夠接受,像福音音樂、靈歌,包括R&B,轉來轉去,中文有人嘗試過,但是覺得有點可笑。各種音樂類型還存在一個本土化的階段,我們現在的流行音樂,很多類型還在調試階段,某些音樂還沒有完全適合我們中國人的習慣。

梁文道:所以說,如果剛才的兩首歌換成中文唱,我們就會笑?

李健:一定會笑的。中文填得一不小心就會很可笑,比如在轉音的時候,不知道轉音適合怎樣的中文,適合平還是仄,我想像不出來。所以在我看來,用漢語唱歌其實是最難最難的,很多時候音樂很美,但是唱成中文詞就感覺很另類,很不舒服。

梁文道:限制很大。

李健:所以中文的創作歌手任務更重,更艱難,尤其是那種長句子,民謠式的類型是非常難的。漢語適合短,比如唱一首古詩,將古詩詞填成流行音樂其實容易,但是把一段很長的、充滿細節描寫的一段話,唱成一首流行歌曲是非常難的,敘事性對於中國的流行樂來講是挑戰。

梁文道:所以我們比較少故事性特彆強的那種寫作方法。

李健:近幾年多了。中國也出現了一些說唱歌手,這個也還是在調試和適應階段,因為有的時候R&B出來有的時候像唐山話。

再一次感謝台上的所有優秀的音樂家們。我想這是一場充滿想像力的演出,在我看來想像力其實是我們真正的智慧,而不是理性,也不是科學。

為什麼要強調想像力呢?就像我們之前說的,拉美文學家可以隨意寫人跟死人聊天,人可以隨意長出尾巴,就像《佩德羅巴拉莫》裡面寫的那樣。

從專業技能來講,很多技術在古典音樂中是被禁止的,但是在今天這樣的做法當中,我們感受到了美感,所有的技巧都是為內容服務的,為現場的情感傳遞服務的。

今天這些大部分來自阿根廷的作品,包括我們談論的拉美文學,已經向我們展現了什麼是真正的想像力,這也是我今天得到的最大收穫,也希望朋友們能夠欣賞和喜歡,從此之後,更加關注那些充滿想像力的作品,還有這些充滿想像力的音樂家們。謝謝。

梁文道:我想補充一點。在這個看理想生活節內,我們有一個想法,希望在每一場裡面都能讓一個樂器突出出來,讓我們看到一些平常沒注意到的音樂和樂器。

當時我跟李健兄聊的時候,他就有一個很有趣的想法,他說他平常合作的樂手相當多,裡面有許多完全應該獨當一面地站出來,讓大家看到他們完整的演出。大家知道李健是多大光芒的人,有的時候他光環太閃亮,大家就很難注意到平時跟他合作的樂手是什麼樣的人。

我們今天能在台上看到一群閃亮的樂手,這是非常讓人感動的時刻,雖然舞台比較小,人比較少,但是這個熱度跟氣氛因此更加強烈了。自由探戈實在是太特別了。你們要揭起旗幟,巡迴中國才行。

李健:我今天很高興能夠在看理想生活節看到台上的音樂家們這麼充滿想像力和技巧這麼艱深的作品,這些作品大部分都是是平時在唱片聽過,近距離聆聽和感受完全是不一樣的。每一位音樂家都是可以獨當一面,非常棒!

我們也希望能欣賞到多種多樣的、有質感的音樂撲面而來,就像春天的氣息一樣,能夠聞得到,感受得到,觸摸得到。

今天在場的音樂家們真是充滿熱情,我們再次謝謝他們。

- 演出曲目及嘉賓 -

2018 OPEN DAY 室內生活節

[ 耳朵旅行 ]

在魔幻和現實之間吟唱

——巴揚手風琴與拉美文學的對話

- 節目單 -

音樂演出:吳瓊及樂隊

講者:李健,梁文道

時間:2018年3月9日(周五)19:30—21:00

一、巴揚和小打擊樂(卡洪鼓箱Cajon)

1. Bando -- 探戈(阿根廷)

2. LA Vales a Margaux -- 華爾茲(法國)

二、巴揚和吉他

3. LiLi --(法國)

4. Nostalgias -- 懷舊風格的巴揚探戈

三 、TANGO的歷史-曲目組合

5.1900 -- 小提和吉他(阿根廷)

6.1960 -- 巴揚和吉他(阿根廷)

四 、電影音樂

7. Por Una Cabeza -- 一步之遙

五、聲樂部分

8. Uno -- 男高音翻唱阿根廷流行音樂的領軍人物馬里亞諾·莫雷斯的經典作品(阿根廷)

歌手、鋼琴、小提、巴揚

9. Tomo y obligo -- 探戈(阿根廷)

歌手、鋼琴、小提、巴揚

10. Un Amor 歌手,打擊樂

六、巴揚與室內樂

11. Fuga Y Misterio -- 賦格

12. Tango Pour Claude+Liber Tango -- 克勞德探戈+自由探戈

吳瓊,中國青年巴揚手風琴演奏家,中國東方歌舞團巴揚手風琴獨奏演員。

陳川,青年古典吉他演奏家,中央音樂學院古典吉他教師,志龍吉他室內樂團首席。

陳皓星,曾任天安愛樂樂團代理首席,武警文工團客座首席,現就職於中國電影樂團。

孟波,現就職於中國東方歌舞團(中國東方演藝集團)音樂中心器樂藝術部,擔任打擊樂聲部長職位國家一級演奏員。

王黎,中國東方歌舞團(中國東方演藝集團)青年男高音。

西爾艾力,中國東方歌舞團(中國東方演藝集團)國家一級演員,青年維吾爾族歌唱家。

姚亮,青年小提琴演奏家。中國廣播電影交響樂團小提琴首席兼獨奏演員。

張詩樂,2014年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中央音樂學院,師從中央音樂學院副院長葉小綱教授;2015年攻讀鋼琴第二專業,師從中央音樂學院教授,著名鋼琴家盛原教授。

鄭瑀,中央軍委政治?作部歌劇團?年打擊樂演奏家,中國?樂學院外聘教師。2008年參加了奧運會開閉幕式演出打擊樂部分的演奏錄??作。

[看理想 X CHAO]

策劃人:

梁文道 李健 馬可·穆勒 賈樟柯(顧問)

時 間:

2018年3月9日 - 2018年4月1日

地 點:

三里屯CHAO

(北京市工人體育場東路 4 號)

24天

50多位文藝人士及手工匠人

48場各類活動

咖啡、茶、葡萄酒、京都匠人等

多個產品系列

這是看理想在生活方式領域的第一次正式探索

[OPEN DAY室內生活節]

宣傳片

[何為看理想「室內生活節」]

[看理想]秉承理想國「想像另一種可能」的理念,拓展出版的邊界,以視頻、音頻、社交媒體,乃至物質製作的方式,推動中國人文素養與生活美學的成熟。

2018年3月,[看理想]聯合CHAO,舉辦第一屆「室內生活節」,結合「概念商店」、「概念咖啡店和茶館」、「文化藝術沙龍」、「巡迴劇場」等形式,探索一種融生活與人文於一體的新概念藝文活動。

在這一個月的生活節上,且讓我們為您奉上[看理想]的第一杯咖啡,第一杯茶。物件平凡,或有可觀可樂可游之趣。一室之內,亦可晤言寄託與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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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生活節」第二周活動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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